当前世撩过的冥王找上门 第5章 梦生貘

安鸿朗是在晚饭快结束时回来的，路过餐厅时也没进门，吴管家看见后便迎了出去。

“大少爷，老爷让您回来后去趟书房。”吴管家上前接过安鸿朗的手提包，毕恭毕敬道：“您一会儿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那边先准备好。”

“不用准备，我没什么胃口。”安鸿朗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吴管家提起新来的两位客人，安鸿朗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除了路夏和叶澜，其他四个人他之前都见过。

这几天家里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安鸿朗压根没怎么在意，也不准备进门打招呼。

路夏抬眼朝窗外看去时，正好看到安鸿朗从窗口经过，没看清长相，只看到对方胸口别着的一朵精致的白花。

*

入夜后的安宅比白天更加清净，似乎连仅剩的佣人也从宅子里消失了。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将四道身影拉得狭长。

“路哥，咱们都找了小半圈了，你这个法器真的有用吗？”叶澜小小的声音在安静空气里扩散开来。

路夏能感觉到他心里的忐忑，刚想给他做些心理建设，旁边的人又自行乐观起来。

“其实我也是多此一问。”叶澜一脸骄傲道，“咱路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也不知道。”路夏盯着掌心，散发着暖光的小塔，“这搜魂塔做好以后还没用过，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

叶澜噎了一下，失语片刻后清了清嗓子，“没……没关系，你不可能失手，我路哥怎么可能失手呢……”

最后半句更像是安慰自己，带着些颤抖的尾音。

“还真是个胆小鬼。”秋阳皱皱鼻子，“你要是害怕，就躲在我身后。”

看来这小孩就是脾气比较臭，实际上还挺仗义的。

叶澜正感动着，就听到秋阳又补了一句：“离路夏哥哥远点。”

叶澜：……

路夏笑了笑没搭话，将左手托着的小塔换到了右手。

塔尖上有一点血色，自上而下连通着无数条纵行的金色脉络。

商韫视线在塔尖那抹红色上停留片刻，漆黑的眸子里，笑意逐渐散去。

四人走到一处，眼前光忽然大幅度闪动起来。

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四周空间逐渐变得扭曲，充满幻境般的不真实感。

距离路夏最近的那扇门忽然堕入黑暗中。

门的四周勾勒着淡淡光晕，细碎的光漂浮在表面上，宛如夏夜的璀璨星河。

他只是伸手往里面探了探，浓稠如墨的实质瞬间包裹上来。

霎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路夏放眼望去，入目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凝神搜寻片刻，没找到一丁点活人气息。

或许其他三人没跟着他一起卷进来，也不知道他忽然消失，叶澜会不会被吓得哭鼻子？

还好提前给每个人发了平安符，遇到紧急情况能示警，也能暂时保证人身安全，路夏庆幸地想。

总归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他决定在这空间里转转，或许能找到那些被封藏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同一时间，他手里的小塔重新亮了起来，映照出一张奶乎乎的脸蛋，和一道欣长的身影。

光照范围有限，商韫比他还高出大半个脑袋，看不清表情。

“你没事吧？”他听见商韫问，声音比之前要沉一些。

“哥哥，你突然消失吓到我们了。”秋阳松口气道。

“我能有什么事。”路夏不明白秋阳为什么这么紧张，看向他俩身后，“叶澜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进来？”

“不知道。”秋阳说，“刚才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我们就到了这里。哥哥放心，傻人有傻福，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叶澜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路夏摇摇头，有些无奈且想笑，“这里可能会有危险，待会儿找机会先让你哥把你送出去。”

商韫轻快地应了声好，“你说得对，是该把这碍事的小屁孩送出去。”

“我不出去。遇到危险我可以保护自己，绝对不会变成拖油瓶。”秋阳信誓旦旦保证，说到最后还扁了扁嘴。

“反正我已经进来了，你们让我出去我也不知道该待哪里。”

路夏垂眼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珠，像是只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

他忽然就有些心软，叹了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

第一次遇上这么缠人的小朋友，他却没生出半点嫌弃之心。

路夏不得不感叹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见面如故，有些人相看生厌。

仿佛知道路夏不会真赶他走，秋阳闻言仰着笑脸嘿嘿一笑。

他松开路夏衣角，又用两只手拽了拽，企图拉平布料上因为太用力而留下的褶皱。

“对不起啊，把你的衣服弄皱了。”秋阳低着头喃喃。

路夏垂眼看着对方小心翼翼拉扯的动作，忽然又生出一些心疼，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没关系。”他试图忽略那些奇怪的情绪，“回去换一件就行。”

话音刚落，不远处隐隐传来细碎的哭声。

路夏和商韫同时朝秋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前者将搜魂塔灭掉放回兜里。

在没有摸清情况前他并没有轻举妄动，直到前方出现了一道影子。

迅速判断出对方没有任何威胁，他和商韫才带着秋阳朝声源走去。

影子其实是一个蹲着的小男孩。

他看上去十岁左右，哭泣的同时也将头埋进臂弯里。

昏暗的光束从他头顶打下来，除了他头顶这点光外，周围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男孩像是孤独的舞台剧演员，连哭声也是破碎的，看上去弱小又无助。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是迷路了吗？”路夏在男孩面前蹲下，“要不你告诉我们你家在哪，叔叔们和这个小哥哥带你回家。”

对于路夏友善的问题，男孩并没有做出回应，甚至没发现有人靠近，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路夏伸手想要触碰对方颤抖的肩，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

这面墙就像一块单向玻璃。

他们能看见也能听见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的人对他们的存在一无所知。

“怎么回事？”秋阳看了看男孩的肩和路夏的手，“你为什么碰不到他？”

“这是梦生貘。”商韫说。

路夏站起来，“关于这梦生貘，我在书里看到过一段，说是一种能让人看到过去的幻境。”

“看到过去？看到谁的过去？”

下意识的反应最为真实，昏暗中响起秋阳有些慌乱的声音。

“别担心。”路夏知道秋阳在顾虑什么，解释道，“不管是谁的过去，总归不会是我们的。”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我哪有在担心。”发现路夏洞察到自己的小心思，秋阳梗着脖子，“我是为我哥担心，你知道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黑历史。”

“是吗，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黑历史。”商韫缓缓道。

“那倒也没有。”秋阳缩缩脖子，“其实我只是在担心待会该怎么出去。”

比起被幻境困住，秋阳似乎更害怕自己的过去袒露于人前。

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谁都有不想公之于众的秘密。

路夏没戳穿他，转而看向商韫，“你能一眼看出来，想必应该对它很了解吧？”

“你说的那本书是灵神记？”商韫忽然又跳回上一个问题。

“你也看过？”路夏有些惊奇。

他从小就很喜欢看这些灵异类的书，后来师父不知道去哪收集了一堆，说是传世孤本。

现在想来，怕是有哄他开心的成份。

商韫点头，紧接着道，“我偶然在一本奇谈里看到过，关于梦生貘的相关记载。”

大概说的是某朝的某位执法官，自诩公正清明，从不冤枉任何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某日他断了件铁证如山的杀人案，却在杀人犯被处以死刑七日后，撞上该杀人犯的梦生貘。

他发现那些所谓的铁证都是巧合。

因自己误判导致无辜者丧生，执法官悔恨不已，当晚便于公堂自缢。

“因为过去无法改变，所以我们只能作为旁观者，不能再参与其中。”路夏虽然明白，还是忍不住感慨。

商韫又说：“梦生貘藏着主人最深刻的回忆，而被困在其中的人，等到回忆结束就能出去。”

“万一这人的回忆又臭又长，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呆在这里？”秋阳一脸嫌弃道，“就不能强行破解幻境？”

“书上没有记载，大概是这种幻境百年难得一遇，前人也没想出破解的办法。”商韫顿了顿，又道：“不过世间万物总有解法，总归我们不会一直被困。”

这份气定神闲，不愧是三大世家之首商家的大少爷，路夏心想。

“还有个问题。” 在他走神的时间里，商韫以拳抵唇咳了一声，“你刚刚让这孩子叫我们叔叔，叫秋阳哥哥，没觉得辈分上乱了那么一点？”

“只能说二十四岁是最尴尬的年纪，不上不下，叫什么的都有，你应该也深有体会吧。”路夏不甚在意道，“称呼这种东西，只要不故意阴阳怪气，怎么叫都无所谓。”

“叫什么的都有？”旁边安静片刻后传来一道短促的笑音，“难不成还有人叫过你爸？”

“……”路夏噎住，“这倒没有。”

男生之间互损叫爸爸的情况并不少见，只不过路夏自小被齐亦平带上山，读书习字都是他师父一点点教的，跟同龄人的相处得并不太多。

空闲时间要么泡在藏书阁里翻阅古籍，要么就待在法器房研究制作一些抓鬼小法器。

而狩灵一脉常年与邪煞打交道，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不管跟谁成家都是不负责任的举动。

说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大一小岂不成了渣男？

综上所述，估计他这辈子也没机会被谁叫爸爸了。

他们在这边毫不避讳地讨论，蹲着的男孩仍没有丝毫反应，反而远处的一声呼唤让他整个人都缩了一下。

“小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朝他跑了过来，伴着些微喘气的声音。

当他靠近男孩时，周围的一切倏然亮了起来。

这是一处花园，男孩抱膝蹲在角落里。

他抬起头时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唯一令人瞩目的是左边高高肿起的脸颊，不甚清晰的印着四根红色指印。

男人看到男孩脸上的伤并没有太过惊讶。

他在男孩身边蹲下，有从上衣口袋里摸出药膏和棉签，沉默着帮他上药。

男人的动作尽量轻柔，已经褪去麻木的脸颊却能最大程度感觉到疼痛。

男孩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除了这里，其它地方有伤到吗？”男人终于开口问道。

男孩木木地摇了摇头。

“先生刚刚去了邻市出差，估计要几天才会回来。”

说到先生两个字时，男孩木然的表情终于松动一些，琥珀色眸子被密密麻麻的恐惧淹没，随后又陷入更深的木然当中。

过了很久，男孩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今天是多少号？”

“十二号。”男人将男孩扶起，“我先送您先回房间，再去厨房拿些冰袋帮您冰敷一下，在十五号……之前，应该能够消肿。”

画面一转，一栋地中海式建筑出现在路夏和秋阳面前，黄墙红瓦，在微微发黄的滤镜中多了些年代感。

男人牵着男孩进入会客厅，从左楼梯上到三楼，停在了最靠近楼梯的那间房门口。

“进去吧。”男人拍了拍男孩的头。

男孩进入房间先是站了一会儿，随后又找了个角落蹲下，双手抱膝，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

然后，画面再度暗了下去。

“这，这不就是安宅吗？”秋阳很快反应过来，虽然外墙的配色和现在完全不同，可房子内部结构并没有什么变化。

同样的会客厅和左右楼梯，走廊上的挂画也有一两副觉得眼熟。

光秃秃的房间里，除了男孩的床和衣柜之外没有其他装饰品。

“男人称这男孩为小少爷，所以说他应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