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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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美人收下了自己的礼物,诸葛执徐乐开了花:“不客气不客气,佳物赠美人,这是在下的荣幸。”
他打开方才顺手摸出的一把翟扇,学着凡界风流公子哥的样子轻轻摇起来,还趁机向吕霜眨巴眨巴眼。
潘叙感觉自己识海里像是冲进滔滔恶气,下意识便想去撸下那金镯,将其合握成齑粉,可又怕触怒了吕霜…
他死死盯了一会儿那碍眼的金镯,忽而又想以自己的东西换下它。
可他探遍储物戒,其中除了法器、符箓与吕霜的那只储物袋外,再无它物。
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也没有送过她什么东西,唯一的储物袋,都回到了他手里。
潘叙…忽而有些颓然。
那几年,他带门中弟子外出历练路过香药铺子时,或是在秘境中探到前人洞府时,看见那些女子用的钗环物事、衣裙鞋履,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带回去送给她,可是每每有了这个念头,又总是下意识提醒自己,不可困于眉斧…
那时的他,只怕她会恃宠而娇,只懂得恼她沉迷玩乐,借威作福,不思进取…
那边厢,虽已思忖完毕,但诸葛午还是挣扎着想做最后的确认和讨价:“这一万颗…都须是上阶灵石么?”
“六千颗上阶灵石,四千颗中阶灵石如何?”吕霜只笑而不语,显见是没有讲价的余地。
眼见还价无门,诸葛午心一横:“好,老夫答应你!”
他叫过诸葛大荒,扯下自己腰间的青墨色环佩,吩咐道:“带着其它人,去蓄资库取五千颗上阶灵石来。”
既然吩咐了人去取灵石,吕霜便也不怕这灵石收不着,毕竟慈夏仙府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也清楚,这老头说是让人去取灵石,实则也是借机把人给支开。
毕竟是活了漫长岁月,辅佐过几代城主的人,有些事,他心里也是有几分底的。
再者说了,就算他到头来要倚老卖老不认账,她可早就备下了留影石录着呢。
不用对方催促,吕霜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保存了十年之久的留影石,递到了诸葛午面前。
诸葛午抬手取下,看了看许久一言不发的潘叙,踌躇片刻,还是不敢开口让他回避。
只好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缓缓往里注入灵力。
留影石中映出的画面,一开头便是**。
有着严峻古板面庞的高大男子,正将剑不偏不倚地刺入瘦弱青年的胸膛。
——那是诸葛屠维与诸葛纪阳。
还不等留影石外的观看人有什么反应,画面一转,便又看到刚刚杀了人的诸葛屠维,也以一个怪异的姿态,被一把剑穿透。
他倒在诸葛纪阳尸体的右前方。
杀他的,是一名英姿凛然的中年美妇。
——那是诸葛纪阳的母亲,司马如双。
而司马如双的先夫,是再上一任的慈夏仙府城主。
留影石的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嘎?这就没了?”诸葛执徐率先发出错愕之声。
诸葛午也反应了过来:“岂有此理!为何如此短促?定是你动过手脚!”
面对诸葛午质疑的目光,吕霜淡定摊手:“为了节省时间,我只是把一些无关紧要的画面给截了,这一小段已经足以说明他们的死因。”
“况且这留影石的品阶本来也不高,画面能保留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这还是诸葛纪阳那个小变态折磨她的时候用来砸她的,她偷偷藏了几块。
一开始的时候,她本来是打算录入这小变态折磨她的场景,交给买通的人,让那人偷偷带去清屿宗给潘叙的,没想到那人又蠢又不禁吓,小变态看他一眼,就吓得把留影石的事和盘托出,害她又挨了一通好打。
倒没想到她拼死留下的一颗,临了还派上了这么个用场。
诸葛午心头厉乱如麻,他费力消化了一下族人自相残杀这个真相,又想起还有一人死因不明。
“那司马如双呢?她是怎么死的?”
“司马如双的死因,在这里头。”吕霜有条不紊地托出结元灯。
这结元灯观其形制,像是凡界的六角宫灯。
这灯,是诸葛世家那位老祖于无意中,在一处经年空置,已残破不堪的佛修洞府内发现的,与之一道存放着的,便是记刻了那往魂复生之术的玉简。
相传这往魂复生之术,是洞府的主人自佛祖的阿含经中悟出的。
诸葛世家的那位老祖靠着这灯与那术法,换来了无数的修炼资源,并自此创建了慈夏仙府,成为了元虚界的第一修仙世家。
又相传,这结元灯的灯架与灯皮,皆由一头上古凶兽的骨架与皮肉制成,灵河惧其凶慝,不敢靠近。
而诸葛氏那位老祖,则在飞升时被那天雷炽火给劈了个丹破魂灭,那日元虚界山石皆震,江河湖海倒灌,人人胆颤心惊。
听说,那位老祖本来只想做个散仙在元虚界逍遥快活的,但好似被鬼迷了心窍似的,突然又转了念要去飞升,结果一命呜呼。
最让人骇然的是,随着他一起身死的,还有那些用结元灯复生的修士。
这事也被元虚界的人津津乐道地讨论了好久,最得人心的猜测是,因为行了这大逆天道之事,天道连做个散仙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而那些因着结元灯得了重生的人,亦扰乱了天地生灵消长的秩序,故而被诸葛老祖所造下的业力牵连反噬。
自那以后,诸葛世家便轻易不肯再动用结元灯,施那往魂复生之术。
除非…有他们无法拒绝的利益,或是势力。
当然,也得承受得了不知还会不会出现,以及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到来的反噬。
而对于这灯与这术法,诸葛世家亦有严格规定。
——非一族之长,不掌灯,亦不通此术法。
是以在吕霜拿出结元灯后,诸葛执徐便很自然地接过了。
在放出神识围着那灯绕了一圈后,诸葛执徐露出了他今天第一幅正儿八经的严肃脸:“这灯中…竟存有元魄?”
吕霜敛了唇角,眼眸微闪:“诸葛城主可能探出…这灯内存的是何人的元魄?”
听她这么一说,诸葛执徐又放出神识细细游了一圈,末了还是摇头:“许是在下修为不够,探不出来,还请吕道友告之。”
吕霜迟疑了片刻,还是阖眼道:“里头是…诸葛纪阳的元魄。”
“诸葛纪阳?” 诸葛午惊呼:“竟是那小畜生的元魄?”
诸葛执徐:“…”
人家好歹也是前前任族长的儿子,午伯你如此口不择言,真的好吗?
而且大家都是姓诸葛的,他要是小畜生,那咱们阖府的种族都挺存疑的…
“司马如双莫非也会往魂寄生之术?定是诸葛重光私下授教予她的!”许是被诸葛纪阳的元魄给震惊得有些头脑凌乱,诸葛午问了这么个问题。
诸葛执徐难得逮到一个可以反呛他的机会,兴奋地反驳道:“午伯,她要是也会那往魂寄生之术,直接为诸葛纪阳施术就是,何必要把他的元魄储在这结元灯内?打算拿他腌咸菜吗?”
“这件事最大的疑问应该是,诸葛纪阳区区一个筑基低修,他身死后,元魄为何没有被灵河吸走,反而进了这结元灯内!”
诸葛午剐他一眼:“吵吵什么?老夫又不聋!”
他转向吕霜,语气尖锐地质问:“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不说清楚,老夫仍有理由认为,你有嫌疑!”
吕霜:“我有何嫌疑?难不成诸葛纪阳的元魄还能是我做的手脚?午长老应该清楚…我有多恨诸葛纪阳,巴不得他魂魄俱散,有今生无来世!”
旁听许久的潘叙,下意识看了吕霜一眼。
她柳眉直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恨意,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就连握剑的手,都似在微微发抖。
竟恨那诸葛纪阳至此…
她在那人手中,到底受过怎样的折磨?
潘叙的心口滞胀难忍,悔与怜齐齐盈满胸腔,数次想去抱抱吕霜,可他明白她定会拒绝,亦清楚地意识到,她那一切遭遇,与他…不无干系。
见美人情绪波动,诸葛执徐连忙安慰道:“哎呀,吕道友别生气,午伯他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啊。”
看吕霜颇有些咬牙切齿,诸葛午也一时语塞。
几息后,略有些僵硬地道:“说出事情原委,便能将自己摘个干干净净了,若当真与你无关,我慈夏仙府日后自不会再来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