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箭矢破空而来的瞬间,沈知鲤正拉着孟澂莲的袖中一顿叽里呱啦说着一会吃什么,然后下一刻她耳鬓间的碎发微动,只觉得身后有风。接着手腕便被猛地捏住,莲花精的脸色一瞬阴沉下来,沈知鲤瞧见他向自己倾来,带着她整个人向旁边滚去。
猝不及防,一阵天旋地转,清冷的气息撞了个满怀,沈知鲤惊恐的瞪大眼睛,手上十分用力的揪着他的衣襟。腰眼瞧着就要砸向旁边的鱼叉,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往怀中带去。
两人重重的砸在了船板上,沈知鲤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天呈一派青碧之色,船身周遭莲叶在风中轻晃,沙沙作响。白芍惊恐的声音渐渐褪去,耳边只剩下身-下人吃痛的闷哼。
沈知鲤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他下颌上了,顿时眼眶被生理性泪水充盈,她撑着他胸前抬起了头。
“刚刚是有什么飞过去了?”
杏眼正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沈知鲤感觉莲花精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这视线太过危险了,因为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楚的看见莲花精细密的长睫,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
素日里,莲花精都是清冷淡漠的,至少还是温和的。沈知鲤头一次在他脸上看见,这样危险的视线。
她脑子还有些迟钝,方才那个,应该是刺客吧?莲花精是生气了?
“起来。”声音有些暗哑。
方才她跌落时,正压在了他伤口上。
孟澂莲微微闭了闭眼。
沈知鲤以为他摔疼了,从他身上滚了下来半撑着身子,想要先将他扶起。
然后,只听哗啦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
莲花精胸前衣襟被她揪乱,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一直滚到了沈知鲤手边。
然后,沈知鲤就眼睁睁的看见,莲花精一边的胸很快的扁了下来。
沈知鲤后知后觉的将手边的东西拿起,是一个缝了棉花的棉布包,纯白的布料像是从里衣上随意扯下来的,针脚粗糙。
但是,棉花塞得很足。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起来,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莲花精垂了眸子,如扇的长睫在他白玉的面容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寂冷可怕。比方才带着她倒在地上时候,还要可怕一千万倍,像是要杀人一般。
船夫已经提剑追刺客而去了,只剩下面色发白的白芍和及时赶回来的墨九。
墨九也浑身紧绷起来,手上已经不动声色的摸上了船舷上暗藏的刀。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沈小姐,可惜,主子的身份不能泄露。
今日无论如何,也决不能放她离开。
沈知鲤跌坐在他旁边,心里满是震惊,她没想到莲花精平日里瞧着冷冷清清,避人三尺的,也会做这种事。
这种事情,白日被撞破,却实是挺……
要是自己,这会儿也是想杀人的。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布包,然后往前挪了几步,顶着杀人的视线给他塞了回去。
莲花精没有动,只是用一种奇怪的有些悲凉的视线凝望着她。周围风有些微凉,吹起了他鬓间的发丝。
沈知鲤斟酌了一下,将其理解为了生无可恋。
沈知鲤知道他此刻定是尴尬的紧,但是这里又没有别人。她小心给他掩盖好胸前衣襟,然后大方的从怀里掏出个差不多的布包递到他眼前,笑眯眯道:
“不就是塞了个垫子嘛,有什么,你看,我也有。”
我!也!有!
她伸出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递过来的那截皓腕,和手里那个软绵绵的东西。
一时间,空气更凝固了。
莲花精望着她的表情从震惊、僵硬、不解,到变得极为复杂。
“就是你不能再嘲笑我了,你看你自己也是个平的。”
沈知鲤大为遗憾,她本来还想和他请教丰胸的方子,如今看来莲花精比她还不如,她家里还有两个药膳的方子,对她似乎没什么效果,回头倒是可以给莲花精用用。这种东西都是因人而异的,也许换个人就有用了呢。
“其实这个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你要是真的在意,咱们可以一起找找方子嘛。”
沈知鲤感觉,莲花精浑浑噩噩的好像傻住了,跟遭了雷劈似的。
看来此事对他冲击太大,这会儿八成还没缓过神来呢。
她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墨九拿剑的手僵立在原地,进退都不是。
白芍别过脸叹气,她家小姐没救了。
但是,她又隐晦的瞥了眼小姐和孟大小姐的方向,小姐正贴心的将孟大小姐扶起,看着身量高大的孟大小姐,此刻依靠在小姐肩上格外的大鸟依人。
她是真没想到啊,干这种事的,居然不止她家小姐一个。
怪不得小姐这样喜欢这孟大小姐,感情是本性一致,各相吸引。
沈知鲤感觉莲花精现在虚弱的很,瞥头一瞧,刚刚飞来的箭矢好生生插在船舷上呢,忙问:“你怎么了,刚才摔到哪了?”
正揽着人,却突然觉得手上濡湿了一片,拿到眼前一看,只见那不是水,血红浓稠的是血。她脸色一变,将人转了过来,只见原本素白的衣衫背后已经被血彻底浸染透了,衣衫还被化开了个大口子,所以里面那层裹着胸的布才会被沈知鲤轻易的扯散开。
不仅如此,沈知鲤的衣裙上也沾染到了血,因为颜色相近方才她竟一时没有分辨得出来。
孟澂莲上次受得伤只是堪堪结痂,若不是因此,方才他不至于这样险陷才将人拦下。但是方才他带着沈知鲤那样剧烈的撞过来,伤口彻底裂开了。
他躲开了箭矢,却没躲开船头放置的鱼叉。
墨九也赶紧上前,去搀扶自家主子。
另一边,阁楼。
季乾川眼见着箭矢射过去,还双手发凉,背脊颤抖。视线死死的瞧着靠楼边的那艘小船,还好,阿鲤无事。
幸好,阿鲤无事。
但是,他却亲眼瞧见,孟澂莲似乎受伤了,还靠在阿鲤身上。
方才那个角度,箭矢根本不可能射中她。
这个毒妇,难道又是在憋什么坏想要毒害阿鲤?
季乾川眼中惊怒不定,命人收起了弓-弩。正欲下楼直接去找沈知鲤瞧个明白,却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侍从在外慌张道:“不好了殿下,殷王在羽林卫眼皮子底下被人射杀了。”
郯王今日都没来,殷王才与他发生了些口齿上的龃龉,结果转过头人就死了。而且根据羽林卫所言,殷王在临去之前,只道是知道六皇子下落,刚要说出,却在这种关键时刻,被一箭穿透了喉咙。
季乾川眉眼惊疑不定,若是照上一世的轨迹,季郁旸的死期还在半年后,并且是死在自己手上的。今日的事到底是谁干的,他杀的不光是季郁旸,还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他转头又看向了楼下湖中船头依靠的两个人,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叫他心头不住的恐慌。
最近这种恐慌感越来越甚,好像有什么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就要流失了,他总感觉自己要失去阿鲤了。
不行,绝对不行!不管如何他得尽快和阿鲤定下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