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良才说完,便觉得自己这态度不对。
江柔是女的,他是男的。
完全没必要这样。
但他站都站起来了,话也已经说了,现在再当无事发生过一样坐回去,显得欲盖弥彰。
宿良确实是来等江柔的。
但也不是一定要等她。
想找人说说话,周围没有什么适合说话的人,下午遇见许阿姨的时候,无意听见她说江柔晚上会来这里。
反正没事,不如来公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宿良偏过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要回去了,你回吗?”
……是台阶啊。
江柔说:“我不回去,还有一圈。”
宿良点了下头,“那我走了。”
宿良离开后,江柔又跑了一圈,慢吞吞走回小区。
她和宿良最近接触得好像有点多。
都给了宿良心情不好可以找她闲聊的错觉。
两人遇上了说个话,出事了帮个忙没什么问题,好歹是同班同学加上下楼邻居,勉强能算半个朋友,再加上他以前帮过许琴和江柔,若是出钱出力自然义不容辞。
但要是谈心,那就算了。
谈心容易谈出感情。
宿良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喜欢温软漂亮,笑起来眉眼弯弯有两个小酒窝的可爱男孩子。
无论怎么看,宿良都不像是那样的人。
她走得慢,路上果然没再遇到他。
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宿良那么要面子的人,她只要表现出一点拒绝,肯定不会纠缠。
宿良在办公室动手的结果很快出了,记大过,全校通报,停课两周。
江柔正在看初中课本,前桌贺莱说:“这处理其实也行……老赵来的时候,基本就能猜到。”
老赵,魁梧的教导主任赵老师,是个外表硬汉内里很注重教育公平,立志让每个学生都考上好大学的人。
每天最常挂在嘴边的三句话。
“把校服穿好。”
“快上课了还磨蹭,跑快点。”
以及——
“你不好好学习,离开学校能做什么?讨饭吗?”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开除学生。
他不想看见学生去讨饭。
贺莱一本正经转达他听来的老赵名言,每句话最后两个字都是拖长的重音,颇有语重心长的味道:“只是在办公室和家长动手而已,又不是不能教育,我们老师也有责任,不能放弃每一个学生……”
江柔:“……”
宿良估计就是被方知嘉和这个赵老师惯的。
但凡缺了其中一个,他早就止步于九年义务教育了。
贺莱和李泉没说几句,上课铃还没响,他便开始低头学习。
下周四,十一月十二号就要期中考试了。
期中考试比不上期末考试重要,但也算大型考试,本周还好,期中考试那周周一开始,大部分人都沉静下来,开始复习。
认真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很快,周四很快到了。
上午考语文,下午数学,周五上午英语,下午理综,江柔心态平和,将卷子上能看得懂得都写了。
考试结束后,方知嘉通知所有学生回原班等着。
方知嘉还没来,易原亭过来找组员,同时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柔和李泉,“你们考得是不是很好?”
李泉实诚,没有听出易原亭话中的期待,实话实话,“也不是很好,就是……一般?和平时差不多。”
易原亭:“哦……也行。”
江柔:“很好。”
反正她已经把能写的写了,剩下的不会也没办法。
易原亭得到了安慰:“那我们还有救!”
贺莱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
他们组有两个都不来考试,但平均的时候人数还是算六个人,他们四个考得再好,那也没救。
更何况江柔……
易原亭座位距离他们远可能不知道,江柔是什么水平他可太知道了,他都怀疑她以前的考试成绩都是抄出来的。
考得很好?
不存在的。
为了个易原亭打个预防针,贺莱道:“……我考得一般。”
易原亭身为班长,对同学基本都了解,包括贺莱不擅长考试这个悲催的事情。
易原亭道:“应该不会太差吧?”
“哎呀,”贺莱说:“不说这个了,考完试,没发卷,不就是最开心快乐的时候吗?别想那么多了哈。”
易原亭笑笑,“也是,我过来是想说,这周六或者周日,我想去医院看看裴雨,你们要去吗?”
贺莱想着反正没事干,“去啊,我这周不回家,什么时候都行。”
KTV事件时李泉不在场,具体细节只听贺莱说过。
贺莱:“我也去,咱们需要带点什么吗?”
“……买个果篮?我也没什么经验,对了,江柔你去吗?”易原亭问江柔。
江柔道:“我就不去了,要兼职。”
上周日请了一次假,这周再请不合适。
易原亭本来就是自己想去,单纯过来问问他们几个要不要一起而已,从没觉得他们也应该和她一起去。
闻言点点头,“好,那就我们三个一起去啦。”
易原亭和贺莱李泉商量好什么时候去,还没讨论出该买什么,方知嘉从门口走了进来。
易原亭摆摆手,“我先回去了,群里说。”
“行。”
“好。”
方知嘉走上讲台,拍拍手,“安静,我说两个事情,期中考试结束了,这周末大家可以放松一下,但不要去什么夜店、酒吧、网吧和……KTV,好吧?还是要注意安全,住校生周末离校要和宿管老师请假,周一的时候别迟到,按……”
都是些十分寻常的提醒。
只是不让去的地方,列举是加了个KTV。
江柔翻着生物书,回想自己做过的题。
估摸了半天还是没估摸出能考多少分。
毕竟前些天还把“被子植物”当“被子”和“植物”两种东西看,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有明显进步。
江柔晚上下班锁好门,抬眼便看到宿良插兜戴着耳机站在陶园结义门口。
像上周五一样。
公园分别之后,并不影响他答应和她一起回家的承诺。
只是两人再没有过沟通。
两人沉默着往小区门口走,一路上没说话。
第二天下午,江柔拿着猫粮和一个盘子下楼,在树底停下,将盘子放好,倒上了猫粮,站远。
隔了会,有猫陆续出现。
江柔站在一边看着,果然看到了那只不怕人的白色猫崽。
猫粮快吃完的时候,宿良退开楼道门走了出来,径直朝猫粮盘子走去。
众猫机敏地听到,顾不上再吃,都跑了,除了那只白色猫崽。
宿良蹲下身戳它。
江柔走近,听到他说:“哎,你是真的蠢是吧?”
江柔:“……”
要是现在搭话,总感觉这是在骂她。
江柔等了会,直等到宿良把猫崽戳走。
猫崽本来很依赖他,最开始被戳没反应,后来才跑开。
宿良拿着盘子站起来,“你换个地方喂,喂一次或者几次就换,总在一个地方它们容易形成依赖,会经常在这附近转悠。一周别喂太多次,还是要让它们尝试自己找吃的,除非你能保证以后每天来喂或者直接把它们接回家。”
江柔见过几次他喂猫,多在不同的地方。
宿良继续道:“喂的时候也别对它们太好,最好别和猫咪有互动,不然时间长了,它们会相信人类的,但——”
他把盘子递给江柔,“但你没办法保证它们以后遇到的都是好人,所以还是别让它们相信的好。”
江柔接过。
怪不得他每次都会戳那只白猫,直到它觉得不舒服而离开。
江柔:“你挺喜欢猫的吧?”
她喂猫只是因为答应了宿良,本身没觉得这些小生物特别。
但宿良可不一样。
那天晚上,他在戳走小猫以前没忍住薅了一把小猫头的时候,不自觉便笑开了。
江柔看得清清楚楚。
宿良说:“还行。”
喜欢,但是喂的时候还要克制着不对猫好。
甚至还要把亲近自己的猫赶走。
这算什么?
克己为猫?
江柔忽然好奇,“那怎么不自己养一只?”
“我奶奶肺不太好,养不了。”宿良不欲多说,“我就是下来告诉你一声,走了。”
他走开没几步,江柔说:“要一起去吗?”
宿良转头:“?”
江柔说:“不摸也能看着,再说除了这里,我找不到哪里还能喂猫。”
宿良转身看着江柔,想也没想就要拒绝。
他在楼上看见江柔在树下喂猫,下来提醒一下,那是为了猫好,可不是想和江柔说话。
那天公园里她是什么态度,宿良尚且记得。
但是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的猫咪皮毛柔软触感告诉他:
哪怕不摸,只是看着,猫咪也是可可爱爱。
宿良犹豫两秒,“……那一起去吧。”
对这个小区,宿良自然比江柔熟悉。
他找了个偏僻的小地方,看着江柔把猫粮放好,两人走到不远处看着。
没一会儿,几只小猫出现。
大多和刚才喂的不一样。
江柔:“这里怎么这么多猫?”
宿良摇头,“不知道,我搬来的时候就挺多的。”他侧头,“问我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住在这儿的吗?”
记忆里,江柔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住在这里。
江柔说:“我之前没注意过。”
若非刻意注意,不知道也正常。
宿良点了下头,没说话。
远处猫粮还剩一半,江柔看宿良看得认真,问道:“你喜欢哪只?”
宿良说:“都挺好看,你呢?”
江柔:“都一般。”
宿良:“……”
“你这样我都不敢让你喂它们了,哪天你在猫粮里下毒怎么办?”
江柔说:“也还没丑到那种地步……”继而话音一转,问道:“你那天找我什么事?”
关于喂猫,江柔忽然发现宿良说得很在理。
只要不经常喂、在同一个地方喂,猫和人就不会产生关联。
那么如果用数学答案上经常出现的一个词来说,同理可证:
只要不和一个人经常谈心、在同一个地方谈,就不会产生感情。
偶尔一次为之,问题不大。
十一月中,北方的风已经寒凉,但此时正是下午,寒中夹了丝丝缕缕的暖。
宿良说:“我发现你这人……挺那什么的。”
江柔:“什么?”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宿良笑了声,嘲讽居多:“你现在想听,我不想说了。”
江柔道:“你不也挺那什么的。”
宿良:“?”
冲动、倔、不懂得变通、死要面子……
缺点太多,江柔觉得一时说不完,索性不说了。
江柔:“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一下我。”
宿良:“凭什……”
“我那天心情不好,你又没说清楚。”江柔手上拎着猫粮,想得无比开。
算了,就当哄只野猫,没亏什么,还能显得她比他大气。
江柔开始胡说八道:“我后来很后悔,一直都想着这件事。”
江柔:我,会做题的文化人,问题不大,可以掌控
一段时间后
江柔(对宿良):……我养只猫,你经常来看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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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