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瞥他一眼,没有否认。
他本来打算等会就和大家说,但没想到何春川比他想得要敏锐,这么快就察觉。
“这里不是什么鬼地方,而是‘refuge’,隐藏在系统里的一处避难所。”
阿文问:“避难所?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一说完,就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但都不言不语,因为大家都很无语。
“游戏都从高清视界变成色块了,这还没事?当时我觉得可难受了,估计系统不止将能量抽走迎战,还消耗压榨我们的精神,换句话说,我们正在被撕裂吞噬的边缘。”姚影说。
“嗯,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系统当时处于最高戒备状态,逼急了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吞噬,但问题是逃不出去,每个副本都不安全。”白濯说,“所以只能转而在系统内寻找安全的场所。”
何春川听完夹了一个鸭头,幽幽地说:“你是不是提前准备了神级武器,好给自己开后门之类的,藏得挺深啊。”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卑鄙?”白濯冷笑一声,继续说回正题,“我都不知道我给自己留了后路,它就嵌在我的身份卡牌里,在动荡来临时自己蹦出来的,当时我输入了一个全体玩家的指令,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
“但是后来我又想了想,卡牌平时一直没有动静,应该是出现的场景非常苛刻,需要系统将99%的能量用于应对外部时才行。”
“那就是你谋划好的啊,哪有这么巧的事件?”
何春川给他掰着指头细数:“想到这里必须输入指令,想输入指令就得发生动荡,但是动荡哪里是随意发生的?必须得有人愿意以承受系统报复为代价,顶风行动,据我所知有这种能力的只有大型游戏公司,国X部和科研院,前两者不会管,那就只有最后一个了,但那些老家伙绝对不会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除非有人干涉。”
何春川总结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有预谋地把所有人送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濯身上。
何春川的话成功挑起了他们的好奇,他们摩拳擦掌,想知道这位系统的创造者是经过了怎样一番雄伟谋划,又想在这里如何大展拳脚,当所有困顿者的救世主。
但白濯说到这里,脸上也出现了一点迷茫:“我忘了。”
“???”
“我忘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整个过程都是靠潜意识完成的,”白濯抬起头来,“但我应该是想要做点什么。”
“……”沉默。
“……”还是沉默。
在一片寂静中,阿梨却突然问了个问题。
“那到你想起来为止,我们都能留在这里吧?”
“这个世界我妈妈还没得癌症,而且很健康,我想多陪她一阵,我好想她。”
她这一句话点出了所有人心中微妙的情感。
这个世界对于玩家来说简直完美,所有过去让他们活在痛苦里的,无法改变的遗憾都像泡沫一样消失,无踪无迹,取而代之的是无病无痛,堪称美满的人生。
“是啊,我回家发现我爸妈复婚了,小三被踢出了家门,那个女人带来的拖油瓶也没了,”何春川说起来还是有点不可思议,“而且看到我物理考了13分还说我厉害??”
“我爸妈还把我散打奖牌放在客厅,我还以为回错了家,今天是唯一一天他们没有因为我选择的职业而和我吵架,以后也这样就好了。”菜泥笑眯眯地说。
“让我在这里定居吧!!”阿文说。
不知何时,话题的讨论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奔驰而去。
在热情高涨的餐桌上,突然插入了一句淡淡的:“各位。”
这句话像冰块敷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皮肤上,让所有人一瞬间降了温度,他们打了个寒噤,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直没说话的白濯。
他抬头直视其他人的眼睛。
“这句话虽然煞风景,但我也要告诉你们,系统很快就会发现玩家消失,它会采取手段对付我们,所以请务必把警惕放在第一位。”
“而且这个世界并无法成为永久的安乐地,过度充溢的快乐会让人渐渐丧失对于痛苦的耐受力,但人活着总会有痛苦。”
“这种痛苦有时不是来源于外界,而是内心的**得不到满足,它总是无法避免的,而如果你没有了抵抗痛苦的能力,那么……后果是什么,你们能想到的吧?”
每当白濯说起正事的时候,表情都会变得非常认真。
AI004号绝对不会大发善心地对人慈悲,反而是想方设法将玩家玩弄于鼓掌,白濯三年前就已经体会到,它作为“人”的一面已经向着极恶的深渊堕落,无法与任何生物建立起信任,有的只是想要毁灭的感情。
他这一番话成功把大家说得忧心忡忡,各自怀着满腹心事去睡觉。
咖啡馆一楼是咖啡厅,二楼是餐饮区,三楼则建成了生活休息区,但是因为何大少本人有更好的豪宅,所以并没有入住,显得有些简陋。
还好他宣告床垫已经在买来的路上了,但今晚需要先委屈他们两人一间挤一挤。
于是白濯和徐之应又住了一间,白濯换上新的枕头被子,甚至铺好了床单,但徐之应却琢磨着要不要在地上打地铺。
白濯坐在床沿思考了片刻,他总觉得徐之应从晚上开始状态一直不对,看着倒是挺正常,但总要时不时地确认他的方位,只要他走远点就一定要跟着。
看起来像是怕他丢了似的。
他还以为徐之应这黏糊劲儿,怎么着也给跟他睡才睡得着,但这人晚上又要打地铺。
这怎么回事儿?
白濯说:“地上硬邦邦的多难受,不上来吗?”
徐之应在地上铺被子:“我睡下面吧,你来睡床。”
白濯闻言,按住了徐之应整理被子的手,眼神里带着微微的不解:“为什么?”
“……我们现在的身份毕竟是高中生。”
“但我们都成年了啊,”白濯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十八,我十八。”
他说完这句靠近徐之应,在他耳边轻声说话:“再说了,大学时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有什么好害羞的。”
温热的气流拂过敏感的耳廓,痒痒的,又有点酥麻感,白濯靠得很近,所以他能看到徐之应的耳朵渐渐地,渐渐地开始充血变红。
白濯轻笑了一声,趁机将对方的枕头扔上床,被子也挪到床上去,给他铺好,两人各占一半,公平划分。
“不逗你了,赶紧上来睡觉吧,真的纯睡觉。”白濯拍拍床。
在徐之应上来后,白濯顺手关了台灯,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洁白的月光穿过半透的纱帘,铺洒进来。
白濯睁着眼睛看了会,突然翻身,被子的睡衣摩擦的响动有点明显,但徐之应背对着他,毫无动静。
“徐之应。”白濯叫他。
徐之应转过身来:“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睡。”
“确实不早了,该睡了。”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睡。”白濯说。
“你说。”
“你的世界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告诉过徐之应自己的舅舅舅妈变成了爸爸妈妈,今天在餐桌上其他的人也都或多或少说了些,只有徐之应一直缄口沉默。
白濯也想知道他内心遗憾的、期盼的,以及它们有没有实现。不能只有自己告诉他,他也要从徐之应口里问出来。
谁知道徐之应却说:“没有变化。”
“嗯??”白濯不相信。
徐之应的面容在渐沉的月色中不甚清晰,但他的声音却很清楚地传来。
“因为我唯一的遗憾只有你,现在你在我身边,所以我的生活很圆满。”
“……”
白濯在被子里僵了僵,忽然往徐之应那边挪了挪。
“你能抱着我睡吗?就抱着。”
徐之应伸出手,将白濯拢到了怀里。
白濯靠在他的胸前,能够听到有力的心跳声,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幽幽钻入鼻腔,带着点熟悉的、令人安心的东西,他很快睡着了。
但是在接近凌晨的时候,安静的世界里突然传出沙沙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天上装了一个扩音器,在一阵电流的滋滋声过后,那每次进入副本后都会响起的声音,此刻仿佛又开始萦绕。
睡眼惺忪的玩家们被吵得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外面的月色,疑心自己是否产生了幻听。
但继续出现的系统声音无情浇灭了他们的希望。
只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声音这回带了点笑意。
【各位玩家:久别重逢,我实在十分想念,所以请原谅我打扰你们的美梦】
【因为没想到你们竟然闯入了这个世界,所以我找得有点久,但是没关系,终究还是找到了】
【现在,我将为你们送上新世界的附加题游戏】
——
系统顿了顿,笑意消失了,它的声音又回来了宣读副本时的冷漠。
【附加题游戏名称:白天请闭眼】
【游戏规则:白天请闭眼,夜晚请睁眼】
【游戏说明:在完美无瑕的新世界,每天都会生活在蜜糖一样甜的空气中,但是,温暖的好梦和残酷的现实不能同时存在,所以请在白天紧闭眼睛,等到夜晚时再睁开】
我的主角们!多么的!意志坚定!我都要被他们感动了(手绢)(抹泪)(其实是不敢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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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