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第一次有些笑意,他指着一人一鬼一只怪说,“终于见面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
祝清晏听得入迷,又为霍子仲斟好一杯茶,“后来呢?”
却不料,霍子仲摇摇头,“后续,我也不知晓了。我的预知能力虽厉害,却不能侦破天道严防死守之秘密。”
祝清晏点点头,不再强求,坐在一处若有所思。
所以,那日谢溯之夺走的躯壳,本身就是他自己的。所以,三人一直是同盟关系?
她想起祠堂暗格里的东西,突然间明白,为何谢洄之会和谢溯之的身体完美契合。他们两人,接受的都是祝水的血!
祝清晏低迷思索着,霍子仲咳嗽几声,将人叫了回来。
他笑眯眯说道,“明日若是无事,就把见面这件事办了吧?”预知能力转移,在这样关键时刻,不得再拖延下去了。
“好。”祝清晏应下。
又闲聊几句,霍子仲肉眼可见消弭几分,祝清晏心领神会,连忙起身告辞,今日已叨扰过多,她有些不好意思。
霍子仲点点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枚平安符赠予祝清晏,什么话也没说。
祝清晏没摸清霍子仲的意思,看了看这枚平平无奇的平安符,捏在手中,眼神询问,霍子仲抿抿嘴唇,眉头微拧,“反正最近你带在身边就是了。”
“好。”祝清晏笑笑,将它放置在腰间香囊里,又撇了眼盯着香囊颇为紧张的霍子仲,“这下霍兄可放心了?”霍子仲微微点头,场面再次陷入宁静。
祝清晏总觉得,霍子仲身上的违和感,比之上次,越发重了些。也或许是自己拖了三年才筹划见面一事,霍兄等得不耐烦了。思及此,祝清晏略微心虚朝后退了退。
实在不知说些什么将气氛圆回些,祝清晏索性起身,决定去门内看一眼谢洄之。与霍子仲再次辞别后,祝清晏直接推门进了门内。
她一召唤门,谢洄之便察觉到了。
他眯着眼睛,勾了勾唇,躺在一片花丛中,身影被周围花草遮了个七七八八。
比起谢洄之的感知能力,祝清晏就逊色许多。她进门内绕了一圈,并未发现谢洄之的身影,原本还有些踌躇紧张,在发现他不在后,统统消散。
她沿着石子路,走进凉亭内站了一会儿,忽而又猛然坐下,叹息一声,撇撇嘴,朝四周看了看。“也不知他去哪里了。”
谢洄之就躺在她身后的一片花丛内,睁开眼睛,看着她,胸腔微微起伏,低笑几声,这副烦躁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从前最粘着兄长阿姐的时候,找不到他们,也是这样。
祝清晏自顾自倒了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又开始碎碎念。
“他这个人真是可恶,想必从收我为徒之前,就打定注意要利用我了。”
“如此看来,我在披隔被人掳走那次,也是他二人的手笔,还说什么路过。还有那几只被派出去的傀儡,说是用来试探敌人,结果呢?仔细想想,为了骗我,无所不用其极!”
“向我父皇母后提明拜师一事时,还说什么不愿二人担心,因此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如今看来根本不是,他大抵是怕我父皇母后得知他的身份,越发阻碍我拜师一事,从而使他的目的落空。怪不得拜师宴结束后,他看起来万分愧疚呢!”
“真是非常讨厌的人,利用我不说,还要让我给他做这做那。就拿门内这件事来说吧,分明我动动手指就能进来,他偏生要我绕一个大圈子,说自己在极南海域的桃花林,还不给我提供吃食,他的心果然又臭又硬。”
.......
谢洄之听着,嘴角越发翘起来。“看来,没有真的生我气呢。”
碎碎念停了一瞬,谢洄之睁开眼睛,恰好看见祝清晏略微泛红的耳朵,她猛然起身,一拳砸向桌面。
“还要占我便宜!如今想起之前皇宫事变,我嘲笑谢溯之心思龌龊,胡乱猜测我二人关系,如今看来,想必他当时就早知其弟心思,是在同我暗示,探我口风!倒被他说准了!”
谢洄之闻言,眉毛上挑,“这是何意?上次不是拒绝他了吗?”
他微微支起有些发麻的右腿,正欲悄无声息翻个声。
“嘶!”一条小蛇尖叫着,迅速从谢洄之身下窜出。祝清晏听见动静,一转身,恰好看见谢洄之摊在花丛中似笑非笑,直直对上她略显窘迫的眉眼,非但没有解释偷听行径,倒是满脸都是“你为何会在此,打搅我休息,今日一定要给个说法的”的不要脸劲儿。
祝清晏一把接过飞向她的小蛇,安抚好又将它送回了花丛。
蹲下来放走小蛇的时候,祝清晏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快要爆开了。她摸了摸脸颊,果然,热热的。
皇宫里的旧人都知道,公主性格好,长相好,身世好,哪哪都好,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躲。
一件事情发生了,事情本身不算好,解决方式不算好,哪怕结果只在一层纱的后面,乐翎也不愿再上前,只孤零零把问题抛在原地,选择忽视。
面对感情一事,也是如此。
今年春宴,魏相和帝后二人再次将祝清晏魏徐言定亲一事提上议程。几年里,除了魏相,所有人都没变。
魏徐言依旧一副笑语嫣然的模样,帝后二人依旧认为魏徐言是女儿良配,祝清晏依旧不愿意,不愿意同他人议亲,也不愿意探究抵触情绪背后真正的原因。
剖析它,直面它,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祝清晏宁愿,它一直安稳落在纱面背后,哪怕它已经露出一只脚。
但突然,此刻,祝清晏很想问一个问题。她想拽着那只露出的脚,将它再拽出一点。
谢洄之并不知晓祝清晏心里的小九九,他看着蹲在凉亭里勾着花草发呆的祝清晏,手用力撑地,站了起来,迈开长腿,幽幽朝凉亭里走去。
“晌午过后可有事?陪我入扇门。”
“你为何要断言,魏徐言是我命定良配?”
两句话一同响起,谢洄之上前的步伐更快了些,他站在祝清晏面前,微微弯腰,视线恰好落在她微微仰头的角度,察觉到祝清晏略有些委屈与倔强的情绪,他心底酸酸痒痒的,似是被轻咬了一口。
谢洄之再次微微弯腰,离祝清晏的脸颊更近了些,近到彼此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试探与满足。
满足什么呢?祝清晏想。或许,从未这样明目张胆的彼此靠近过。
他其实没想过将话题延续下去,也没想过今日就逼出一个答案来,但是此刻,确是个良机。他不想再等下去了,谢洄之想。
谢洄之不打算放过她方才的最后一句话,喉咙滚动,说道“先回答你的问题。”
“相比于我早早看清内心,乐翎你更像一块不开窍的木头。我拿你不得,又得重塑一次真身。若是此期间内,你仍旧不开窍,或是开错了窍,我该怎么办?因此,我找魏徐言,与他做了个约定。”
“与你二人均无损失,却堵上我的幸福,这算什么约定?”祝清晏忍不住出声反驳。
“确实是我不好,应当再主动些的。只是我想,即使我重塑失败,魏徐言也能护佑你一世平安,长久陪伴。”
祝清晏沉默不出声。
“这事也是我思虑不周。”谢洄之瞧出她不甚赞同的模样,忍俊不禁,“我知你有自己的想法,不愿依靠别人。但缘神余生孤苦,有人陪伴总是好的,不论是我,还是其他人,也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友情。对于此事,我并非有看轻你的意思。”
祝清晏点点头。
“所以,”谢洄之语峰一转,骨节分明的手悄然附上祝清晏的脖颈,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触碰到光滑的肌肤,微微收力。祝清晏感受到禁锢与引领,不受控制随着他的力道扬起些头。
“现在可以亲自解释一下,你方才坐在此处,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吗?”说着,谢洄之感受到祝清晏微弱的挣扎,控制着力道又一次收紧,迫使祝清晏眼神正对着自己。
他要看清面前之人脸上所有的情绪。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羞,抑或是逃避。
谢洄之微微朝后撤了些脑袋,眉眼有些疑惑,又有些兴味,他印象中的这丫头,逼不得,凶不得,试探不得,若是被感受到一丝不舒服存在,她便会逃之夭夭。
分明是天皇贵胄,她却天生对所有人缺乏些最深处的信任,选择性依赖身边人,却不会真正依赖身边人。
若非如此性格,他也不会一直等到那副身体的事情全部解决掉,再与她挑明此事。不然,他实在对自己没有任何自信,自信这块木头不会抽走留在自己这的依赖与信任。
眼前挑明的一幕在他脑海里上演过很多次,他按照祝清晏的性格预设了很多反应,却实在没想到如此一幕。
“不就是一句话么?我随口说的,哪有什么其他意思。师父大抵是过于敏感了些。”祝清晏总觉得脖颈处传来的灼热感快要将她融化了,她受不了面前这人脱离师父身份后,以男子对女子的旖旎姿态同她讲话。
她着重细读“师父”二字,故意挑战谢洄之的神经。
谢洄之闻言一笑,手指摩挲祝清晏耳后皮肤。祝清晏感到微微刺痛感,后背战栗片刻,这种被人掐住命脉的感觉,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