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溦清早是被小春的惊呼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披衣走出去,就见第七峰仿佛换了个模样。
院墙周围长出了茂密的竹子,每一根都有几人高,给原本空荡的院子投下一片带着淡淡竹香的阴影。
院中有个山石堆叠的小池塘,原本只是石头上摆着几盆花草而已,现在其中一角也生出一丛竹子,比院墙周围的细矮很多,放在这里却似恰到好处的点缀。
在往外走,山路两旁同样玉竹丛生,行走其间可听到风吹竹叶的簌簌声响。
站在山顶往下望,半山腰那处空地变成了一片竹林,林中留出几条可供人穿行的小道,曲径幽深,别有一番意境。
越溦看得有些入迷,片刻后无奈轻笑。
小钰来了这么久,一直在掩饰自己生出灵智的事实,想装作只是普通玉竹。
昨日被小春吓得化为原形,身份“暴露”,大概是觉得越溦等人即使发现了也没伤害它,胆子就大了起来,趁着他们晚上休息,在山上化出了这么多竹子。
越溦之前还以为它是因为年纪还小,所以长得慢。现在看来它只是怕被发现,所以一直不敢表现的太过反常,克制着天性只待在院中一角。
如今“破罐子破摔”,一夜“占领”了第七峰,让第七峰化作了一片竹海。
但它终归是有分寸的,并没有动山上其它灵植,而是在能长的地方长,把自己化为装饰,让自己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碍眼,免得惹越溦他们生气。
越溦察觉到小玉竹精这会儿正在一旁观察着她,笑着对它藏身的方向伸出手。
小钰犹豫片刻,化为原形来到她脚边。
越溦把小钰放在掌心,道:“很漂亮,你从哪儿学的?”
小钰站在她手上,笋尖动了动。
道路两旁的竹子忽然无风自动,几十片竹叶从中飞了出来,在空中拼出几个字:“第五峰。”
第五峰是玄灵宗最大的藏书馆“通天阁”所在,峰主温琢喜竹,他所在的院落被一片幽深竹林包裹,环境清幽,就连屋舍都是用竹子搭建的。
小钰虽然一直没出第七峰,但它经常让自己的竹叶随风飘出去。
这些竹叶和竹子一样,都是它的一部分,只要它愿意,就能通过竹叶看到别处,只是距离有限。
第七峰和第五峰离得不算很远,在它可控范围之内,它时常让竹叶飞过去,游荡在那片竹林里。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它可以随意舒展自己的身体,长的漫山遍野。可是来到人世之后,它怕太引人注意,就没敢在这样过了。
因此它十分羡慕第五峰那些竹子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长,时不时就飞一片叶子过去看看他们。
昨日它暴露了真身,觉得就算自己长出些竹子越溦应该也不会生气,就试探着模仿第五峰的样子长了一些。
果然,越溦并没有因为它占了些地方就大动肝火,它越来越喜欢这个人类修士了。
越溦看着悬在空中的字,笑道:“只是看了看就学会了,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她在学宫上学时也学过建筑造景方面的内容,虽然不像炼丹炼器那样深入,但也知道许多造景看似简单,但真想做的有意境其实很难。很多时候少一分则缺,多一分则过,恰到好处是一种十分难以掌握的分寸。
小钰作为一个零基础的小精怪,从未进行过这方面的学习,随便模仿一下就能给人一种天然去雕饰之感,着实算得上有天分了。
得了她的夸奖,小钰更高兴了,在听到她问它想不想学一学的时候,它惊喜地竖起了笋尖,空中的字飞快变换:“可以吗?”
“当然可以,”越溦笑着说,“只是我不太擅长这些,你要想学的话我可以把你托付给温峰主,他很擅此道。而且第五峰是通天阁所在,里面有很多书,你可以看看。”
小钰高兴极了,它自己在山林里长大,从没有人教过它什么,它只在下山被抓之后碰到过一个同样被抓的灵芝精。
灵芝精年纪很大了,用绝望的口吻跟它说,修士没一个好东西,不管是人修妖修还是魔修。
这些修士只把他们当做食物,要么吸干用来修炼,要么留着用来渡劫,只要被他们抓到,就是九死一生。
灵芝精还说,若是它能侥幸逃走活下来,记得在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一定不要被修士发现它有灵智,不然只会被再次抓走。
小钰因此一直战战兢兢,以为自己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
没想到越溦不仅没有伤害它,还愿意让它学习他们人类的东西。
小钰开心地跳上她的肩膀,笋尖在她脸上蹭啊蹭。要不是它原形没有笋皮,十分细嫩,越溦脸上都要划出几道印子。
空中的竹叶因它喜悦的心情围在越溦身边飞来飞去,飘的正高兴时,小春来了。
小钰受惊,叶片顿时哗啦啦掉了一地。
它缩在越溦肩膀上躲着,小春一眼看见它,道:“小钰,果然是你!”
他说着走近,指着半山腰那片竹林。
“那是你干的吧?我就快天亮的时候回屋歇了一会,在一出来那儿就变成竹林了。”
“咱商量商量行不行?你换个地方长竹子,不然我以后晚上去哪练剑啊?”
越溦挑眉:“练剑?你自己的院子不够吗?”
第七峰地广人稀,每个人都独占一处院落,每个院落都格外的大,按理说小春那个院子足够他练剑了。
小春回道:“白师兄说师姐晚上要休息,我练剑会打扰到你,让我在院子里设个隔音结界再练,可我不会啊,就只能去半山腰了。”
现在半山腰那块地方没了,再往下走是轮值弟子居住的地方,他占用了也不合适,这么一来可不就没处去了吗。
越溦失笑:“没事,就在院子里练吧,你只要不是大半夜的嗷嗷乱叫就吵不到我。”
修士确实耳聪目明,但这么轻易就被惊扰的话也不用修炼了。不然林间飞鸟的振翅声,山间河流的流水声,都会扰的人心神不宁。
小春挠了挠头:“可以吗?师姐你可别强忍着。你本就是因为我才伤了身子,要是再因为我而影响了休息,那我可真要良心不安了。”
“你只要不闯祸,不让我赔灵石,就算是有良心了。”
越溦哭笑不得地道。
小春见她确实不在意,这才讪笑着应了下来,说以后就在院子里练。
他白日还有课,跟越溦打了声招呼就去上课了。
白潋这会儿也已经去了学宫,但他走前给越溦做好了早饭,这会儿正在灶上温着。
越溦吃了饭就带着小钰去了第五峰,头一次真正离开第七峰的小钰看什么都新鲜,自己四处蹦跶着在地上到处跑。
它跑着跑着忽然被一只手抓住,随即被那只手拎着悬空,看到一张戴着可怖面具的脸。
那人把它举在眼前,面具上露出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抓到你了。”
他如是说道。
小钰浑身发抖,吓得再次化作一截普通竹子装死。
越溦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奈说道:“温师叔,你别吓它,它胆子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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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