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泊礼耳边是云听舟的声音,眼前是不断扭曲变形的壁画,他几乎是瞬时就想将蜡烛吹灭,可没想到那壁画里居然伸出来了一条胳膊,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走廊也传来了一声呼喊。
“李姐!!”
云听舟心下一沉,在看向壁画时视线扫过宋泊礼,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已经脱险,此刻正举着蜡烛离壁画一臂远,且目光澄澈的看着自己。
他挑了挑眉,走近床头另一侧,把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去,轻声问:“跑得快吗?”
跑得快吗?
这是...什么意思?
小草睁大眼睛有些不解,手却不自主的握住眼前的手,借着力从墙角站起来。
“跑不快就用你手里的卡牌保命。”
云听舟收回手,瞥了眼宋泊礼,后者收到他的视线后,将蜡烛举在眼前眉眼一弯,把烛火吹灭了。
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小草听见了一声坚定的,“跑。”
紧接着,他们三人前后从房间里跑出来,最前面是宋泊礼,中间是小草,云听舟垫底。
宋泊礼在经过于天三人时,手伸过去在他们耳边打了个响指,提醒道:“跟着走。”
于是,奇怪的响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沉闷的撕裂声充斥整个走廊,白炽灯伴着这些声响一暗一亮,晃得人眼疼。
几秒后,宋泊礼的身影率先出现在楼梯口,紧接着是其他人,却不见云听舟。
“你们先走。”宋泊礼手握住栏杆,眼睛看向好似没有尽头的走廊,“记得藏好点。”
“那你和云哥怎么办?”凌玲看着其他人往下走,她站在平台上,脚落在台阶上,有些急促的问道。
“问题不大。”宋泊礼话音刚落,人已经从楼梯口离开,正往走廊深处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走廊变得越来越长,真的没有尽头一样。
他皱了皱眉,按照他奔跑的速度,这个时间不会看不到一扇门。
可事实上,他确实没看到一扇,哪怕是打开的门。
宋泊礼抬起手在墙壁上敲了敲,沉思片刻后,他开始向后跑,几十秒后,他居然看到了岔路口。
两条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没等他提步选择其中一条,两边的墙壁上就传来了细微的响声。
并且越来越快,不过几秒钟墙上就有了血淋淋的字迹。
[我可以帮你选一条安全的路,只要你许一个愿望。]
宋泊礼有些无奈,见过强买强卖的,倒是没见过这种...趁火打劫的。
他摸了摸下巴,一挑眉,故作为难的说:“愿望吗?”
还在往下流淌鲜血的字顷刻间就给了回答。
[是的。]
“那可真是难办啊。”宋泊礼轻笑一声,抬脚就踹向先显示完整字迹的墙壁,脏乱的墙应声而裂,中间露出一个不小的洞口。
透过那个洞口,他看到了很久没见到的云听舟。
云听舟手掌撑着地面,一个滑铲从他眼前过去,动作间额头的碎发扬起,露出那双凌厉的眉眼。
宋泊礼刚想喊人,就看到了紧跟其后的巨大怪物。
不,准确的来说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东西,不过等比例放大了两倍。
他轻“啧”一声,把洞口开大,赶在怪物经过前,从那钻了进去,还没等他有片刻喘息,那些怪物就要和他脸对脸。
他只能向着云听舟离开的方向跑,边跑耳边还能传来一声声劝人许愿的蛊惑性话语。
偏这走廊真没尽头,前没出路,后有追兵,真是一个好的逼人做出禁忌条件的地方。
大概跑了有几十分钟,宋泊礼停下脚步,手扶着墙壁,平稳呼吸。
下一秒,他手扶的地方凹了进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拽了进去。
“舟舟?”宋泊礼被人抵着按在了门上,压低声音试探性喊道。
“嗯。”云听舟边应他边将手松开,慢吞吞的靠在墙上,他额前碎发已经被打湿,整个人累的连眼皮都掀不开。
“你来干什么?”
“我和你已经成过亲了,你舍得抛下我一个人吗?”宋泊礼说着直起身,来到云听舟身前,轻声说:“还是说,你...”
他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云听舟掀起眼皮看他,问道:“有发现什么吗?”
“发现了你。”
云听舟又闭上眼睛,呼吸平静后,他直起腰,控制语速和音量说:“这些怪物从壁画里出来,想把他们解决归根结底还在壁画,应该是缺少的那些部分。”
“如果补全,那么很大可能还会有新的发现。”
“还少登记册。”宋泊礼反应过来,皱起眉,“不可能在一楼和二楼,那么三楼,它能藏在哪?”
“走廊尽头的那张巨大壁画里。”
“尽头的壁画。”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给出了答案。
那么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怎么去到走廊尽头,外边全是奔跑的怪物,并且这里时不时还会有岔路口,一不小心就会被逼着许愿。
“我把它们引开,你去拿登记册。”云听舟思索片刻后,迅速给出了方案,他说着就要去开门,但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衣角。
“舟舟,我害怕。”宋泊礼眨了眨眼睛,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去引开怪物。”
门打开后,宋泊礼的身影从门边漏出来,他探出头左右看看,和右边矗立的高大怪物面面相觑。
双方似乎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宋泊礼和怪物同时开始奔跑,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在弯弯绕绕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过了大概三分钟,门重新被打开,云听舟从里边走出来,径直朝着反方向跑,他没有停歇,有拐角就抬脚踹,用最短的时间来到了走廊尽头。
他站在巨大的壁画前,白炽灯接触不良般一闪一闪的,将上面的全貌照映出来。
还是那样一尘不染,圣洁高尚。
云听舟从衣兜里把方才离开房间时拆的铁棍拿出来,窝在手心,扬起胳膊精准的一下接着一下朝着正中央的地方砸过去。
随着他每一次扬起又落下的铁棍,壁画开始有了松动,有了裂痕,不过几十秒的功夫,壁画就被砸开了一个洞口。
云听舟就借着这个洞口,把面积扩大,不过片刻整个壁画就轰然崩塌,空气里飘浮起灰尘。
他在浓重的灰尘里,看到了一幅更生动的画面,高坐在华丽椅子上的女人紧闭双目,脸色苍白,而她的小腹却微微隆起。
在她的下方,有一群跪倒在地的虔诚的人以及动物,每个人都动作僵硬,仿佛是一个没有思想和生命的机器人。
在这些人里,他还看到了熟悉的人,那几个死去的小孩、林涛、院长和方强。
破碎的墙面将他们和他划清了界限,一道死与生的界限。
云听舟的视线越过他们,落在高位的女人身上,他深吸一口气,从破碎的墙面越过,踏入静止的世界,来到那个女人身边。
拉进了距离后,他才发现,这个已经失去呼吸的女人居然是院长的妻子。
但现在的他无暇顾及这么多细节,只能先从女人手里将登记册取出。
为了方便观察登记册、本子和壁画印本,云听舟将手放在墙壁上,边走边摸,走出一段不小的距离后,猛地一推,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的摆设和其他的没有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现在的房间壁画上没有任何东西。
云听舟四周环视一圈后,把床板掀过来,把三样东西按顺序摆好,又依次叠加在上边,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把壁画原貌复原出来。
剩下的就是补壁画。
没有画笔和颜料,可以说整个福利院都没有,二楼房间里的笔全部都是蜡笔和水性笔,根本不是补壁画用的。
而他们玩家作为修缮壁画的工作人员,居然也没有绘画的工具,或许有,但被有心的人藏起来了。
云听舟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抬起左手,微凉的右手在伤口处用了力按压,新鲜的血液顿时涌出来。
他要用自己的血为缺失的壁画补全。
等他做完一系列准备工作后,正要拿着纸对着壁画补缺失的一小块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皱着眉转身,先一步来到门前,在门开的一瞬间,他的拳头已经打了出去,劲风擦过面前人的脸颊,没落到那人脸上。
“是我。”宋泊礼偏着脑袋,压着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话,然后从门口挤了进来,又动作极快的把门关上了。
“找到登记册了?”
云听舟点点头,举着左手说:“已经知道缺失的部分是什么了。”
确认这个空间暂时没有危险后,他也不想浪费时间,转身走向壁画,想继续手里的事情,但身后的人却不肯罢休。
“你手怎么了?”宋泊礼皱着眉,尽量压低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不去打扰要补画的人,同时脑子正极速的转动,他怔了一下,说:“没有画笔和颜料。”
“你准备用血补十六张壁画?”
“你疯了?”
“你找到笔了?”云听舟动作不变,边补画边问了一个问题,他声音很轻,不像质问更像是诉说一个事实。
宋泊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俯下身将床板上的纸张全部细细看了一遍,把缺失的细节烙印在了脑海里。
在他把最后一张壁画记完的下一秒,云听舟也收回了补残缺细节的手,他慢慢向后退了一步,和床前的人并肩而立。
随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壁画以残缺的地方为锚点,缓缓向外扩张,泛着金光一点、一点显示出原本瑰丽的画面。
最后显示出的是壁画正中央的人物。
也就代表人物已然归位,他们成功了。
“走。”云听舟的视线还落在壁画上,手却已经整理起了床板上的纸张,他很快收拾好,将目光收回,转身看向门口处。
连门也恢复原状了。
他手搭上门把手,用力一按,确认与屋外的怪物有段距离后,才从屋里出去,边走边用手摸墙上。
走出大概五米远,他摸到了一个凸起,用力一推,打开了缝隙,云听舟闪了进去,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足够使宋泊礼进来。
可宋泊礼却手握住不规则的墙面,嘴角勾起笑意,轻声说:“舟舟,我舍不得你。”
话说的情意绵绵,动作却无比干净利索,他没有等里边的人给出反应,就将墙面合上,使所有响声都隔绝在外。
云听舟看着眼前被关上的墙面,没有再强行使其打开,他来到壁画前,俯身看清右下角标的序号后,开始快速修补残缺。
一共十六扇门,十六张壁画,补一道残缺需要十分钟左右,除去第一张,他和宋泊礼至少还需要八十分钟的时间来修补。
希望在这期间,没有特别让人难以理解的意外发生。
正如云听舟所料,在七十分钟过后,他和宋柏礼在最后一间未修补的房间里碰面了,宋泊礼要比他来的早一些,已经站在巨大壁画前修缮了。
他将墙面合上,来到宋泊礼身边,将对应的纸画按在壁画上,方便修缮的人观察一些细节。
整个空间都十分安静,唯一的声响是拳头砸在墙面上的声音。
是最后一位未归位的人物在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墙面上,用力的拍打,它想以此干扰进度,想进来把他们杀掉。
但这些想法最后只会是一场空,因为宋泊礼补的非常快,他手心的鲜血从掌心流淌到小臂,最后砸落在地面。
伴随着一滴血液的坠落,他将落在壁画上的手收回了,与此同时,敲打声骤然消失,面前的壁画泛起金光。
结束了。
“舟舟。”宋泊礼转身看向云听舟,嘴巴嗫嚅着想说一些话,而云听舟也配合的抬眸和他四目相对,像是在等待。
但比宋泊礼先出声的是房门外的惊恐尖叫声。
“他,他怎么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