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张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已经足够能让人看清外面人的脸。
比起脸,先让人看到的其实是那双和潭水一样深沉的眼睛。
云听舟将手松开,挡在门口,先开口说道:“院长。”
“小爱是不是在这?”院长边点头边收回卡着门的手,背在身后,和蔼的说:“这小丫头总是趁人不注意偷跑出来,心里还是惦记着中午没听完的故事。”
“希望没有打扰你们休息。”
“没有。”云听舟闻言让开门口的位置,使院长从屋外进来。
院长进来后没有直奔小女孩,反而是先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概过了一分钟他才走到床边将熟睡的人轻轻抱在怀里,放缓动作往出走。
在他即将走出门口时,突然停下转过头看向宋泊礼的位置。
此时,宋泊礼正双手向后撑在桌子上,看起来十分懒散。
“今天讲了什么故事?”院长猝不及防的轻声开口问道。
云听舟离得稍微远一些,一时间没有听清,愣了一下。
宋泊礼却接话接的很快,他状似惊讶的啊了一声,随后又很快回道:“没有故事书貌似讲不了故事呢。”
得到回答后,院长不再停留径直走了出去,抱着小女孩下到了一楼。
屋内又重新剩下两个人。
“舟舟。”宋泊礼边喊人边从桌子上起身,走到先前云听舟讲故事坐过的床上,含含糊糊的说了句晚安之后,就脸朝下睡了过去。
云听舟本想趁着这个时间去三楼看一眼,不曾想他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慢慢不清醒,最后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
再有些意识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窗外的风声很大,貌似天气不是很好,昏昏沉沉间还总是能听到一些哭泣声和手掌拍打墙面的声音。
偶尔那些声音会压过风声,变得清晰,让云听舟觉得近在咫尺,可他就是清醒不过来,身体僵硬的不能动弹,连意识也好像被割裂为两半。
到最后,他也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舟舟。”
云听舟皱了皱眉,脸蹭着被子往被窝里躲,不想被人强制叫醒。
“舟舟...”宋泊礼没办法,靠近了一些,说这两个字时像在叹息,尾音很轻,但再怎么不想把人叫起来也还是要叫的。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桌子上的水杯,随后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两秒后,杯子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他则伴着那动静很正经的说:“出事了,舟舟。”
出事了。
这三个字像一个快捷按键,只几秒钟的时间云听舟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耷拉着眼皮向旁边扫过去,看起来很凶,但他声音是哑的,“什么事?”
宋泊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面前的墙壁。
云听舟顺势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个个血色的小掌印在灰白色的墙壁上铺展开来,有些手掌血过多还流了下来,滴在地面上,聚起一小滩。
明晃晃的,不加掩饰的恐吓与驱逐。
“今早起来就看见了,而且这书上也有。”宋泊礼边说边把桌上的故事书拿过来,递到云听舟手上。
故事书上不仅有掌印,还每页一个,每一个都不一样。
“昨天我好害怕,半夜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不过还好有舟舟你在。”
云听舟从床上下来越过宋泊礼,拿着故事书和墙上的掌印做对比,有很多相似的,看着像同一个,只是不同角度。
“几点了?”他说着把床帘拉开,发现窗外的景物和设施与昨夜一样,没有变化。
而窗户边框和窗台上布满了血掌印,有些甚至发黑。
“六点。”宋泊礼抬起手腕看了眼,回道。
早上六点。
挺早的。
云听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房间,和对面房间的林涛打了个照面。
“诶...哥,你起这么早吗?”林涛杵在门口像站岗一样,站的笔直。
“嗯。”云听舟点点头,很随意的问:“昨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林涛嘿嘿笑出了声,很高兴的说:“简直和听了高数课一样,睡眠质量杠杠的。”
对话很简单的结束了。
依林涛的话来看,他昨天睡得很安稳并且房间里没有那些杂乱的血掌印。
“咚——”
不等他细想,福利院的大钟按时响了起来。
这一下,和开关一样,原本二楼紧闭的房门倏地同一时间从里面推开,小朋友们迅速地从房间出来,整齐有序的去到一楼。
整个过程非常安静,没有吵闹。
就像训练了很多次一般,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既定轨迹,只需要按着程序走就可以。
等小朋友们都下了楼,李姐、方哥和于天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三人面露疑惑,但总体还是平静的。
“发生了什么?”方哥没来得及穿外套,右手手臂上的纹身大喇喇的暴露在空气里,再加上他一脸不解,看起来十分渗人。
“方哥!就是刚刚这些小朋友们都同一时间开门出去了。”林涛说着上前几步,看着那花臂眼里都要冒星星了。
“先下去看看。”
云听舟收回视线,率先一步从右楼梯口跟着小朋友们之前的路线,走了下去。
紧接着是宋泊礼和于天,最后是两对情侣。
“你们也醒啦?”
院长见他们下来,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但人还在正中央在拿着勺子打饭,只得空说几句,“现在是早饭时间,你们可以先吃饭随后再修缮壁画,或者你们想先去看壁画,都是可以的。”
除了云听舟和宋泊礼两人,剩下的人都打算吃两口饭再去看那所谓的壁画。
因此,当云听舟两人从楼梯上走上去时,被于天叫住了。
“云哥,你不先吃饭吗?你...昨天好像也没吃,身体会不会吃不消?”于天站在队伍末端,仰着头去看楼梯上的两人。
“没事。”云听舟迅速回了他一句,就利索的上了楼。
宋泊礼本想跟着他一起走,却又被一句话绊住了脚。
“你去哪?”
宋泊礼闻言脚步一顿,站在楼梯拐角处,用手指着自己,挑眉看向于天,问:“我?”
于天点点头,眼里尽是不屑。
“我害怕啊...”宋泊礼眼眸一转,轻笑出声,没等人有反应就转身走了。
三楼和二楼的构造完全一样,有很多小房间,还有灰白色的墙壁,墙上有画的花花绿绿的图画,很是天真。
不同的是,这些房间门口没有门牌号,自然也就没有生动的色彩。
整个三楼像一个空洞的大房间,空灵但一眼看不穿。
云听舟就近去推一扇门,出乎意料的,门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了。
打开后,空气中还弥漫着飞舞的灰尘。
他一踏进去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房间里很空旷,准确的来说是只有床,其他的什么摆放的东西通通没有。
而且,这里有了色彩。
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壁上,画着生动的小孩,右下角还著有奇怪的文字解注,看起来不像中文。
这好像是系统说的需要修缮的壁画,但等他凑近来看,却发现没有什么缺损。
“Верник。”
“什么?”云听舟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他跟着看过去,看到了宋泊礼的侧脸。
“Верник。”宋泊礼咬字很轻,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音节一样,黏黏糊糊的,“信徒。”
“信徒?”
云听舟轻声附和了一遍,向前一步用指节分明的手指去抚摸这几个奇怪的文字,“这是什么语?”
“塞尔维亚语。”宋泊礼叹了口气,正经了没两秒又开始了,“舟舟,你好狠的心,把我一个人丢在那,没有你...我特别害怕。”
云听舟的手从壁画上移开,用纸巾擦了擦,转身和宋泊礼四目相对,他思考了一下说:“和我在一起,更危险。”
“我愿意。”
宋泊礼回话回的很快,但云听舟不再理他,走出房间依次去开剩下的门,果然如他所想,每一间都有一张壁画,且右下角都有那个信徒的古怪文字。
到了最后一间,还是这样,信徒。
“我说我愿意,舟舟。”宋泊礼跟在人身后,想再靠近一点时,没成想云听舟倏地转过了身,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进。
他一时间没有准备,慌忙向后退了两步,被打开的门绊了一下,又摔到了墙上,手臂狠狠擦到了走廊尽头的墙壁上。
下一秒,墙壁慢慢发出裂开的轻响。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灰白色的墙面脱落堆在地面,露出了墙壁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副画壁。
正中央是一个女人,她紧闭双目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而她的下方是跪倒在那的小孩和小动物。
个个姿态虔诚,双手极力向上想要去触碰眼前的女人,脸色挂着幸福的笑容。
她的背后是一轮升起的蒙着层纱的新月。
十分的...奇异。
宋泊礼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又和这壁画贴了脸,于是堂而皇之的凑近云听舟。
云听舟则看向墙壁正中央偏上方的古怪文字,问道:“那是什么?”。
——Бо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