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宋泊礼几人寻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散开走过去,夜晚寒气太重视野受限,没有火把他们找的很艰难。
好在,他们人不算少。
最先有发现的是宋泊礼,他已经走到了边缘地区,那里是杂乱的石块,甚至连干枯的草都没有。
他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双不复明亮的眼睛。
是小七的头颅,之前扎的结结实实的发髻没了,头上一根发丝都没有,眼睛由珠宝变为血窟窿,脸上还有数不清的细小伤口。
之后是,被一根一根切掉手指的手臂,被扭断脚筋的双腿,以及伤口深可见骨的胸膛。
太狠毒了。
怎么能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宋泊礼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垂眸很小心地将小七的身躯包裹住,他说:“辛苦了。”
看了整个过程的女生们早已泣不成声,她们红着眼眶用手帕替小七将身上的污秽、血迹擦拭干净,边动作边哽咽出声:“没事了,姐姐来了。”
滚烫的泪水将小七包裹,可惜没能替她驱散漫长黑夜的寒冷。
“小七。”云听舟听完这段经历的描述,哑然失声,眼前这一团小小的被布料包裹住的,是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很残忍。
他这声低喃很轻,带着悲伤,只有离得近的人能听到,可他话音刚落,呈散开状的新娘们齐刷刷聚了过来,将几人重重包裹。
她们嘴巴张张合合,喉咙口发出嘶嘶的哑音,每个人肢体动作都很焦急。
她们想要一个答案。
云听舟垂眸,很艰涩的回答:“是她。”
即便,新娘们没有任何回应,屋内静的落针可闻,但还是能让人一眼看出,那股低压的悲戚。
就当云听舟想出声说话时,一动不动的新娘们似乎下定了决心,她们飘在半空中,统一向外冲出去。
“砰——”
一声接一声的撞击声传来。
她们并没有如同张本海那样,顺利的从这道门里出去,她们好像出不去这客栈,只能一次次的冲撞而后跌落,再冲撞。
每一次都带着永别的气魄。
云听舟想起了张本海刚刚的举动,他若有所思的举起沾满鲜血的双手,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红布上。
一个猜测在他脑海里成型。
他从地上捡起瓷片狠狠朝着手心划下去,再将鲜血滴落在红布上,一阵红光亮起,将整个客栈包裹,似乎将某一种暗处的秩序打破再重组了。
新娘子的动作滞在原地,过了大概五秒钟,她们转过身盯着云听舟。
然后,毅然决然从客栈冲了出去。
她们,自由了。
没有再被拦下。
“这是,怎么回事?”学生头女生被惊的愣在原地,斜着身子一边指着飘走的新娘一边问道。
“禁忌被打破了。”
宋泊礼皱着眉站到云听舟面前,稍微用了些力气抓住人手腕,小心的包扎,顺带解了困惑。
“先走,去高台。”云听舟沉着眼眸,将手蓦然收回,打断了包扎,瞥了一眼某人转身向门口走去。
几人见状也提着步跟了上去,而宋泊礼不知什么缘故落后了几步。
等他们赶到高台时,那原本还算干净的台子上挂满了尸体。
是方才云听舟与宋泊礼拜天地时,坐在老妇人身后的那群人,小孩老人都有,全部是男人。
“怎么不见张本海?”
学生头女生大着胆子站在高台中央,一个尸体一个尸体的看过去,老的少的她都看了,独独没有张本海,哪怕是相似度极高的面庞也没有。
云听舟在下面看了全局,确实没有张本海,但也没有新娘子。
都去哪了呢?
这时一道不太熟悉的声音从成堆的尸体里传出来。
“在找我吗?”
是张本海的声音,很难听。
他很得意,声音在所有挂着的尸体里穿梭,每说一句就换个地方非常恶心,“不枉我早有准备,男人说的话果真没有一句能信,特别是你们。”
说着说着,原本背对着众人的尸体齐刷刷转了一百八十度,露出空荡荡的双眼,嘴角挂着莫名的诡异笑容,冲着云听舟说:“尤其是你。”
“不过,也挺有趣的。”
他附身在最靠近左边的一具尸体,横在云听舟与宋泊礼之间,颇有兴趣的说。
“很恶心。”云听舟没有躲闪,直勾勾和那些尸体对视,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都是男人,我做的一切你们都会理解的,装什么清高?”张本海咬着牙怒吼道:“恶心?那你倒是杀了我啊。”
在他声音落下的一瞬,宋泊礼已然跃上高台。
他冷笑一声,用力拿刀刺向尸体的脖子,想将其割断。
可诡异的是,他的身体从尸体里面穿过了,这些挂着的尸体和张本海一样。
难怪他肆无忌惮。
“哦,我倒是忘了,还要送你们一件礼物呢。”
伴随着嘎吱的骨头断裂声响起,尸体从中间分开去两边,一个身影从中央浮了起来。
只见那人穿着华丽,脸上浓妆艳抹,头上的凤冠金珠随着动作轻微的摇晃,嫁衣是当时在雾里看见的很标准的那种,衣服胸口绣着一只昂首蹄叫的凤凰,衣袖裙摆有莲花点缀。
原来在这里。
云听舟看着张本海轻笑出声,“既然如此,那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不等众人有反应,他找准时机上了高台,躲过前面那些尸体直奔最靠近帷幕的倒吊在那的干尸。
不知何时张本海转移到了最后,眼见着人要来到自己眼前了,他好心的劝告道:“你是碰不到我的。”
云听舟却不理他,从他面前走过,在他用那双血肉模糊的双眼看过来时,双手抓住巨大的帷幕,用力一扯,使得之前画的壁画暴露在了空气里。
张本海没有看见壁画就笑出了声,因为这壁画画的时候云听舟曾问过他图案,昂叫的凤凰、盛开的莲花。
全都在他预料之中。
于是他很高兴的道谢:“谢谢你的礼物。”
“倒是不用谢,死了就好了。”宋泊礼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双手掐住那干尸的脖子,一用力,便断了。
“你...怎么能碰到我?”
“你自己给的权力,忘了吗?”
云听舟此时也来到了他面前,垂着眼将脚踩在那头颅上。
下一秒,头颅粉碎。
“你们,怎么敢的,怎么敢的!!”
张本海无能的叫嚣,整个尸林都轻微的晃荡,而后从高台上落下,个个身体重新变得有血肉一般,眼冒红光,朝人扑过来。
他以为会和之前一样,只能他碰到云听舟他们,他们碰不到自己。
可如今,事实完全相反。
现在,只有云听舟几人杀他们的份。
“你到底做了什么?!”
眼看着自己操纵的尸体一个个失去动作能力,他终于急了,附身在其中一个身上,踉跄着朝壁画走过去。
原本该是凤凰的地方被垂首的小鸟替代,遍开的莲花成了蒲公英。
“该死的,该死的...”他胸腔急促起伏,朝着红嫁衣新娘跑过去,可惜还没近身就被从天而降的白衣新娘拦住了。
为了给自己求得生路,张本海调动干尸扑向了白衣新娘。
而借着这段时间,云听舟几人顺势来到了红衣新娘身边。
他们发现这红衣新娘没有灵魂,没有生息似乎只是一个容器。
很奇怪。
云听舟思索片刻,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塞到了新娘手心。
那是当时他去找布料时她给的,现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玉佩回到新娘手中后,她眼角溢出泪水,沿着脸旁滑落滴到地面,之后,血色的月亮全然褪色变回皎皎月光。
恐怖的氛围一瞬间消退。
月光略过所有在场的人,使得白衣新娘头上的盖头全都飞了下来,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可当月光一照。
相同的脸庞开始变化,她们恢复了之前自己的样貌。
那些脸或娇俏或温婉或明媚,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鲜活。
至此,她们才真真正正的自由。
恢复自由后,她们相视一笑奋不顾身的朝着那些干尸扑过去,原本狰狞恶心的东西随着她们的离开也全然消失。
高台上一下子变得宁静。
穿红色衣裳华丽的新娘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她环顾四周,将视线依次落在云听舟、宋泊礼几人身上,而后放在了那壁画上。
她笑了笑,用手描摹自由的小鸟和蓬松的蒲公英。
“姐姐...”
“姐姐!!”
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们转过头,看见了完好无损的小七。
她红着眼眶,站在月色下,哽咽的对着红衣新娘哭泣,她说:“姐姐,我好想你...”
红衣新娘闻言僵硬的转过身,在见到人的第一面她下意识的居然想逃避,硬生生忍住了,她将眼泪抹去,来到小七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
“姐姐也想你啊...”
“辛苦了,接下来交给姐姐吧。”
新娘说完话抱住小七,手放在细白的脖颈处摩挲了片刻,稍稍一用力,掐断了小孩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