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安却不以为然:别人都认为权势高位那是浮云,可是在晋王看来,那是牵引着自己生命的希望之光。
晋王常年药罐子,靠着一口仙气吊着病歪歪的身体,能走到今天完全靠着那希望之光的照耀,虽说现在老了,可是那权势高位还是能攥一天是一天,他仍多有眷恋。
她分析,当世子麟说出“留下这么大的晋国”时,那道微弱的希望之光瞬间又被点燃,晋王散去的那口气又聚拢了过来,于是晋王又从悬崖下自己爬了上来。
“……”
如今,那位道士也被奉为了神人,为了不辜负晋王的期望,他又再出幺蛾子,“冲寿。”
据他神神叨叨,晋王之所以今年在鬼门关前游荡了好多遍,完全是因为今年七十有二。
古人常说,“七十三,八十四,乃是坎年,过了坎,便能长命百岁。”
所以晋王要想长命百岁,必须提前过七十三岁寿诞,而且寿辰一定要大操大办,折腾的红红火火,此为冲寿。
冲寿??!!!
听得四个人一个头两个大,听过冲喜的,没听过冲寿的。
四个人不约而同问道,“晋王信了吗?”
秦子默点点头。
沛安顺着老道的思路往下说,“这是不是说,晋王八十三岁的时候,也要提前办个八十四岁的寿辰?”
秦子默回道,“应该是的。”
“那,管用吗?……如果管用,我和你娘,也试试啊。”秦老笑眯眯道。
沛安,“……”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别人又哪里说的清呢。
大家仍沉浸在晋王冲寿的惊讶时,管家又走了过来,“沛安小姐,有位男子来找你。
那位男子自称,您的师兄。不过他好像喝多了。”
“师兄?!”
沛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一拍脑门,立马跑了过去。
自从她进了秦家庄后,便再也没出来过。
沛安很是惊喜,可是惊喜之后,更是惊讶:子籺怎知我在秦家庄???
他跑过去时,子籺手里拿着酒,坐在门槛上,灌一口酒,咧着嘴哭一声,在灌一口酒,咧着嘴笑一声,门口聚满了看热闹的丫鬟仆人。
沛安赶紧走过来,管家带走了所有看热闹的人,只留下他们俩个人。
沛安轻轻的拍了一下子籺的肩膀,子籺垂下眸子,注意到了沛安,咧开满是酒气的嘴,朝沛安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将酒壶递给他,“来啊,安安,一起吧。”
“……”
沛安从未见过子籺这副伤心痛苦的模样,一向乐观爱笑的子籺嘴角挂了泪,沛安也是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
沛安接过子籺手中的酒壶,扔到一边,问道,“六哥,这几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走,咱们屋里说。”
“我不走。”
子籺睁开醉眼,看了一眼沛安接着又抬头拍拍自己的脑袋,他真的是自从见了柳儿第一眼便喜欢上了。
他声音哽咽,涩然道,“沛安,我……我……我被人抛弃了……”
抛弃???
子籺他,什么时候被谁拥有过?
“唉!”
沛安看着不同往日的子籺,跟着眼圈泛红,一声长长的叹息,陪着他坐在了门槛上,一个曾被无数人欺辱压迫的少年,在不堪忍受煎熬时,想过死,就没想过哭。
因为他觉得,哭比死更难受。
沛安看着子籺哭,心里也跟着难受,但她做不了什么,只能站在子籺身边,默默的陪着他。
记忆仿佛又将她带到了那个清风徐徐的夜晚,也曾经有一位失了爱人的男子,在山头弹奏,甚至沛安忍不住的在心中祈祷,千万子籺不能重蹈师兄的覆辙啊。
他们二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坐到暮色四合,夜晚的风丝丝嵌入心脾,凉风透过沛安单薄的外衣窜进了骨头里,凉气激的她喷嚏连天。
沛安咧咧的打了几个喷嚏后,揉揉被风迷离的双眼,一抹一把眼泪道,“六哥,咱们进屋吧。”
子籺依旧不动弹,直愣愣的看着天边的一团漆黑。凉风入了骨,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他看着天边的点点星光,定定道,“不,我不会放弃的。”
当时凉风刮过耳朵,沛安只觉得风中带来了一串声音,“啊嚏……六哥,啊嚏……你说啥?”
子籺哪里会回答她,依旧目光坚定的看着漆黑的天空中唯一的那抹星光。
“小姐外面冷,你们赶紧进来吧。”管家这时走了出来。
沛安倒是想进屋,一见身边的子籺,沛安朝管家唉声叹气的摆摆手,然后指指身旁的子籺。
管家只好将披风放下,又悻悻的退下。
天气太冷,沛安唉声叹气的给自己披好披风,然后又给子籺披了一件,不管子籺现在听的进去还是听不进去,沛安对子籺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又何必勉强呢?”
子籺这时抬头看看沛安,嘴里跟着喃喃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重复了几遍,一边凉的瑟瑟发抖的沛安便跟着打了几个喷嚏。
“啊-嚏!”
子籺重复着,重复着,一道凉风打到心口上,福至心灵道,“那就重新开始吧。”
“啊-嚏!”
沛安又一个喷嚏打出来,眼泪都要流了下来,“啥?……你说啥?”
子籺这时咧开嘴,凉风入了口,酒气熏天,他全然不知,依旧笑得那般灿烂,重重的拍了一下沛安的肩膀,“谢谢你,安安。”
“啥……?”
沛安冻傻了一般,怔在原地。
子籺又靠近沛安坐了坐,勾肩搭背的,离得很近,满身的酒气呛得沛安嫌弃的后退了退,子籺笑容灿烂的呼出了满口的酒气,道,“你说的对,我不会放弃的。”
沛安被凉风嗖的鼻涕眼泪往外流,她很是激动道,“六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你不要说了。”
子籺朝她摆摆手,自顾自的说道,“谢谢你,安安小师妹。”说罢,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面带笑容的融进了冷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