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 第19章 第 19 章

回去药谷的路上，楚巽都在试图和凌震说话，凌震年纪虽小，却知礼得很，楚巽同他说话他就应，但给人的感觉却和平常不太一样，像是在生闷气，或者不能说是‘像’，而是本来就是在生闷气。

楚巽手里握着凌震买给他的折扇，走在凌震身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他毕竟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放在有些人家里还会被当做孩子对待，如今却要让他去哄一个和自己闹别扭的孩子，多少是有些为难他了。并且万幸楚凛不知道其中究竟，否则一定要挖苦他，说向来无所不能的楚三公子居然也有发愁犯难的时候。

楚巽看着凌震怀里抱的东西，不禁伸手道：“把东西给我拿着吧，你都抱了一路了。”

“没事的阿巽哥哥，我抱得动。”凌震淡淡的回了一句，也听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

楚巽在心里苦笑一声，抬手按住了凌震的肩膀，止住他继续往前走的步伐：“阿震别生哥哥的气了，好不好？哥哥错了，当初不该骗你，小阿震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哥哥这次吧，嗯？”

“我可、可不是什么大人......”凌震忍不住被楚巽的话给逗笑，笑了一会儿之后才又认真道，“其实我也没太生气，我知道阿巽哥哥当初那么说是为了逗我开心，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可理喻，让阿巽哥哥你费那么多心思。”

“说什么傻话呢，阿震那里就不可理喻了？”楚巽伸手搂过凌震的肩膀往前走，边走边道，“阿震，你知道么，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心才行，若是连心思都不到，那还能做成什么呢？”

楚巽这番话说的不甚明了，让人乍一听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但凌震却明白了楚巽要表达的意思。当初楚巽哄他不是因为什么责任和义务，只是因为看着他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所以才想方设法的要让他开心一些。一切都是出自本心，并不是因为敷衍才去哄他。

话说到这个地步，楚巽干脆把自己心里想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当初看着你，我一心想的是你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没人再护着你、没人宠着你，更没有人教你，将来你可怎么办？幸好父亲后来说要把你交给我照顾、教导，我虽然有些惶恐，但心里却是高兴的，把你交给别人我还真不太放心，大哥他为人刻板，你若跟在他身边，他虽然也会待你如己出，但你恐怕总会觉得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一步。二哥他喜欢到处游历，性子多少有些大而化之，不太会照顾人，你若在他身边，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其实自力更生也没关系，我可以照顾自己的。”凌震抬起头看着楚巽，认真地说道，他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要表示自己不是那种饭来张口的废物。

楚巽瞧着凌震这副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的笑着道：“你还这么小，等十年以后再自力更生也不迟，现在呢，你就把自己当做小孩子，该学习就学习，该玩就玩，其他的不要多想，万事有我。”

“嗯。”凌震淡淡应了一声，他其实想说自己早就不是个孩子了，从凌家灭门那天开始就不是了，但是这话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中秋过后没几天，楚凛便觉得在家中无聊，遂又一次拜别父母，出门游历去了，说是等过年的时候就回来，楚渊管不住这个二儿子，只能随他去。倒是楚容一家子在药谷安顿了下来，小楚音最喜欢她的小叔叔，每天都要往招鹤院里跑，恨不能按照一日三餐来。

冬月里天气寒冷，楚音却赖在招鹤院不肯走，没办法，楚巽只好早早地张罗了晚饭，哄着小丫头吃完，才把人送走，让小丫头回去找娘亲睡觉觉。

送走小丫头之后，楚巽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江南的冬天又湿又冷，被褥都有些潮，这让楚巽不禁担心起凌震的腿伤来，怕他在这种天气里闹腿疼，就想着一会儿过去看看。谁知楚巽的这个念头才刚起来，凌震就自己跑了过来。

楚巽回头瞧着凌震，见他怀里还抱着枕头，不禁笑着道：“怎么连枕头也一并拿来了？莫不是又要在我这儿赖床？”

“房里太冷了，我腿疼......”凌震抱着枕头站在门口，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带了些委屈撒娇的意味。

楚巽自然是二话不说地走过去，弯下腰，把凌震连人带枕头一并抱了起来，而后走回床边，把人放在床上，给脱了鞋袜：“你先进被子里躺着，我去给你灌个汤婆子来。”

“噢，好。”凌震乖巧的应了一声，将自己的枕头放好，而后乖乖的躺下，盖好被子。

其实在凌震腿伤没好的那段时间里，楚巽为了方便照顾，一直都是让凌震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后来凌震的腿好了之后，才又给他收拾出一间房间来，只不过凌震虽然搬了出去，但他还是会隔三差五的跑到楚巽的房间来蹭chuang，楚巽想着小孩子都喜欢赖在父母的床上睡觉，凌震小小年纪，却没有一个怀抱让他可以钻，所以也就默许了凌震三不五时来蹭chuang的行径。

楚巽很快便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铜制的汤婆子，走过来塞到了被窝里，放在他的腿边，而后吹灭了烛火，自己也上了床。

楚巽往凌震身边凑了凑，摸索着摸到了凌震的那条伤tui，拿捏着轻重rou捏了起来，轻轻说道：“你这腿伤虽然好了，但受损的骨头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这三五年之内若碰上阴雨天肯定会疼，你记得要穿厚实一些，不要让腿着凉了。”

“嗯，我记住了，阿巽哥哥你这话都说了好多遍了。”凌震每次一躺到楚巽的身边就容易犯困，这会儿也是，所以说的话也带着些许迷迷糊糊的鼻音。

“我这不是怕你忘记吗。”楚巽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听起来颇有些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耳语，温柔低沉，十分好听，他见凌震快要睡着了，就抬起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