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屋子的右侧的水槽边,还躺着一个人。
安程过去将那个人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们,却发现对方竟然是白天才谈论过的梁婷本人。
——那个死了丈夫,自杀未遂的可怜女人。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可以看见此时的她脸色惨白得像是鬼一样,手腕上被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横放在一旁的水槽边上,正无力地下垂……
从伤口流出来的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
安程弯腰将手放在她的鼻下探了探,了无声息。
他朝时桑年的方向摇了摇头。
很快,两人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个角落里的水槽上——那也是整个屋子血腥味最为浓郁的地方。
水槽上透明形状的长方形轮廓,可以清晰地让人看到在其中晃荡着的红色液体。
毫无疑问,那是血。
安程猛地握紧了拳头,脑子在暴怒的边缘徘徊着,一副要砸破那个水槽的架势,脚步也离那里仅有一步之遥。
时桑年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眼底是一片漠然之色。
良久,安程还是松开了手,深吸一口气后准备转身离开:“顾桑,我们走……”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他打算之后再过来看看……
话音未落,却见时桑年突然上前,抽出藏在袖间的刀片,只见眼前白光闪过,“啪”的一声,玻璃碎裂。
安程有些愣地看向他的动作。
浓稠的鲜血已经从破裂的水槽中溢出,淌了一地……
时桑年则轻飘飘地扔了刀片,看他,“没事了,我们走吧。”
“……”
直到回到了他们租住的地方,安程才像是反应过来般道:“顾桑,你刚刚怎么……”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毕竟那不像是顾桑会做出来的事。
时桑年却道:“反正事情都这么乱了,而且他们把我抓过去我还没说什么呢。”
安程想了想也是,于是此事就此揭过。
夜已经深了,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说了句“晚安”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只有风吹起的“沙沙”声。
-
翌日,天光大亮。
这是他们来到小镇之后的第三天。
一大清早,小镇又出了件事——又有一个人死了……
起因是这样的,小镇的寺庙不远处有着一个小屋子,据说很久以前,住在那里的守庙人离奇地死去,并且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任何病痛在身,死得也无缘无故。
之后他的尸体一直无人敢靠近,被遗弃在那里。
直到有一天晚上,有个晚归的人无意间路过那里,头往里瞥了一眼,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回去后,那个人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闹鬼的言论瞬间席卷了这个小镇,即使后来镇长大人澄清了这件事,镇子上的人依旧觉得晦气和不详,根本不会上前,即使寺庙很受欢迎也一样。
每次都是远远绕过去,看也不敢看。
然而最近镇子上来了很多生人,不知其中的缘故,今早就有一个抄近路走了那里,于是就看到了小屋门前的那个死去的尸体。
再走近一看。
分明就是前天死了丈夫的那个女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围也议论纷纷,感到心慌和莫名的不安。
一连三天都死了人,这是之前小镇从来都没有过的!
难道是,闹鬼?
……
清晨的阳光撒在大地,时桑年和安程坐在早餐店前支的小摊子上,周身沐浴于暖阳下,吃着油条豆浆,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不远处,正是那群围在小屋前看热闹,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选的位置很好,可以清楚地观察前方的“高能场面”,又恰好被人忽略掉的地方。
此时,事态刚好发展到了叫人去请那位镇长了。
人群最前面的依旧是那个叫古之翔的男人,看似是位领导者,正十分冷静地维持着秩序。
安程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顾桑,你说昨晚那件事到底是谁干的呢……”
像是在问时桑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如果真的是在那个屋子里一直被放血的话,血腥味这么浓,怎么会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这个事情,还是说屋子只是个渠道。
——真正通往的地方并不是那里。
但这样一来的话未免太过麻烦,而且,能这么做还不被发现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最有可能是——
安程和时桑年对视了一眼,同时说出口:“难道是……镇长?”
镇长的身份足够他做出什么也不会有问题,在昨天也因为有事没有出现,再加上昨晚安程和杨子溪夜探镇长家——
安程因为有事先走了,杨子溪却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否已经……
只是镇长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与此同时,前去请镇长过来的人匆匆跑回来,却见他脸上神色惊慌不知所措,身后也不见镇长的身影。
古之翔皱起眉看向他,“怎么了?镇长大人呢?”
只听那人哆嗦道:“镇长……镇长大人出事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且不可置信,纷纷质问起来,甚至还有人十分激动道:“不可能!前几天我才见过镇长……”
“就是啊,你别找不到镇长就乱说……”
还是古之翔率先镇定下来,道:“快带我们去见镇长。”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应声。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镇长家的方向走去,完全遗忘了地上的尸体,毕竟,比起一个外人,还是镇长大人的事情更为重要。
等人全部走完后,安程和时桑年又走到那个屋子前,打开门探头往里看了看。
意料之中,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仿佛他们昨晚看到的水槽里的血只是错觉。
他只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视线关上门。
再回头,就见时桑年蹲在那女人面前,伸手在她的眼皮处轻轻一晃。
女人,也就是梁婷闭上了眼睛。
时桑年站起身,安程也来到他身旁,神色凝重地朝他摇摇头,“昨晚的那个水槽,还有那些血,全都不见了。”
时桑年点了点头,脸上并无意外之色,“猜到了。”
安程目光又落到不远处的寺庙,眸中尽是沉思,“那我们过去看看?”
指的是镇长出事的事情。
他们刚才还在猜测这是不是镇长做的,结果下一秒就有人带来了镇长出事的消息,实在是太巧合了。
时桑年也想到这个,“嗯”了一声,和他一起往那边走。
……
小镇中央的槐花树依然蔚然锦和,繁花朵朵,随风而动,极美的一副景象。
而在落英缤纷之下,站着的人群个个目露惊惶,傻眼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最敬重信任,同时也是小镇最高地位的镇长大人,竟然——上吊自尽了?!
只见在槐花树粗壮的枝干上,用粗绳吊着一个两眼翻白的中年男人,赫然是他们的镇长无误。
他们不可能会认错自己的镇长。
只是,身为小镇上最受人爱戴和受欢迎的镇长大人为什么会突然要自杀呢?
这个问题他们想不通,也没时间去想,在最初的惊恐和失措过后,他们仿佛才想起来般手忙脚乱地把镇长给“救”了下来。
但不幸的是太迟了,镇长已经没有了呼吸。
众人茫然地看着地上泛着灰白气息的中年男人,半天没有发出声音,就连古之翔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脑子里突然想起个人。
他稍稍平复了下情绪,对旁边的人道:“你,去把萧先生叫过来……”
被喊到的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刚要去喊人时,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过来了。”
话音刚落,长相英俊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身旁站着的是身材凸凹有致的姚书雅,正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
古之翔被她的目光看着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时桑年和安程来到时,刚好看见这一幕,但他们并没有上前,而是默契地躲到了人群的后面,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古之翔问:“萧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时至正午,头顶的阳光明媚,烈日炎炎,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出了汗,但谁都没有去理会,只是紧盯着人群中央萧楠的身影,等着他的回答。
毕竟,他目前似乎和镇长有着某种关系。
萧楠很快作出了回应:“抱歉,我也不清楚。”
没等古之翔说什么,人群中立即就有人沉不住气了,跳出来道:“你不是住在镇长家吗,怎么会连他出事都不知道,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立马就跟着附和,气势汹汹的,“就是!他一定是在说谎!”
“镇长大人对他这么好,还给房子他们住,他们就是这么报答的吗!”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吗……”
……
镇长的突然死亡,这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到,始料未及的,并为之悲痛且愤怒,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突破口来发泄心中的不安和迷惘。
而萧楠,刚好就是这个突破口。
然而在面对一声声的控诉和讨伐中,萧楠依然不慌不忙,“首先,镇长大人明显是自杀,与我无关,其次,我也只是刚好这两天借住在镇长家而已,至于他为什么要自杀……”
“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最后,”他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眼睛微冷,“农夫与蛇可不是这么用的。”
那人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萧楠却是笑了,“镇长大人自杀不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吗,难道你还有别的什么见解不成?”
那人被说得一噎,刚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一旁的古之翔就阻止了他想说的话。
只见古之翔上前一步,神色也无半分的异样,甚至还有些恭敬,口中说着:“不好意思萧先生,他们只是太过心急才会有此一言,望你别放在心上。”
接着他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萧先生,说起来你在镇长家也住了几天,难道没发现镇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还有昨天,镇长因为什么事才不能到场槐花节?”
“这些,还希望萧先生能给我一个答复。”
萧楠道:“这个,恕我无可奉告。”
闻言古之翔眯起眼,“萧先生,你在和我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