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项阳敏锐地问道。
“没事,你继续。”何御摇摇头。
大佬不愿意说,项阳只好先按下疑惑,继续往下讲。
周辉是个哲学老师,温和儒雅,很注重形象的一个人,戴着无框眼镜,衣服干净整洁,连褶皱都很少,一看就是熨烫过的,在这个大多数人都用手机看时间的年代,仍然戴着一块老式手表。
第一次见面时,项阳对他印象很好。然而,接触了几天下来后,项阳就受不了了。
周辉认为自己被鬼缠上了。他说自己最近一直在做相似的噩梦,梦中有个小鬼一直在缠着他。项阳给他做了检查,又将他常去的地方都查过一遍。
这可是个大工程。项阳花了好几天,才将这些地方都走过一遍,但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周辉身边并没有鬼,他身上只是沾了零星阴煞气。
普通人沾上阴煞气很正常。有些地脚不好的地方容易积聚阴煞,俗称风水不好。人从这些地方路过,就有可能沾染阴煞。
阴煞气的确会使人做噩梦,但周辉身上的这点阴煞气,一般来说不至于,晒晒太阳就散了。
为了让周辉安心,项阳就给他做了个祛除阴煞的仪式。可是在这之后,周辉仍然坚持自己还被鬼缠着。小菜鸡刚开始没经验,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周辉,结果现在就被缠上了。
项阳翻过这件案子之前的记录,雷达之前就在周辉这经历了这么一套流程。周辉一直缠着他,坚持说有鬼。雷达建议他去看看精神科或者心理科,然后就被投诉了。
雷达不耐烦应付,正好把他推给项阳。
除了周辉,还有好多类似的案子。明明没鬼却坚持说有鬼的多,偶尔也遇到过真有鬼怪的案子。这些鬼怪都不强,但处理起来贼麻烦——因为涉及到的人都很难搞。
陈石笑得幸灾乐祸:“所以你们灵事局干除灵师的有什么好?无论是碰上坚持不相信有鬼的,还是碰上一定认为有鬼的,都麻烦得要命。”
何御对此大为赞同。
除灵师这个职业,听上去神秘莫测,就像是在天上飘着。可在天上飘得再高的东西,落到实地上,同样免不了一地鸡毛。
正说着,店门口的铃铛响了。
“欢迎光临!”陈石立刻展开营业模式,站得笔直,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
但等客人进来后,他不由愣了一下。
是上次来过的那个高马尾小姑娘。陈石对她印象深刻。她在店里留了一个香囊,陈石从没闻到过比那香囊更难闻的味道!
他眼神不由飘向项阳。这小姑娘也是灵事局的人,项阳提到过来着。
她怎么又来了?不会是你小子把店主的情况捅给人家了吧?
项阳用眼神回复他:
不是我说的!我发誓我绝对没告诉过任何人!
那俩人还在用眼神打官司,季山谣看见了项阳,记得在灵事局见过他。
“你也在这里?”
项阳打哈哈:“我来店里看看。”
他这样子一看就不是来店里买东西的,明显和店员都混熟了。
季山谣点点头,没追问。她记得项阳因为一个地下商场的案子出了幻觉,一路跑到这附近,觉得有问题。看来是不死心,又自己来查。很有追根究底的精神。但对于除灵师来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很多事情追究太深,容易死。
“随便看看。”何御对她笑道。
季山谣转过头来,认真看了看何御。她右眼黑白交界处有一个明亮的小点,像藏了颗星星。这是她修炼的瞳术,运使起来很不起眼,没注意会以为是眼睛反光。
季山谣是来买玩偶的,顺便看看店主还有没有被地缚灵缠着。季山谣早就想来看一眼了,但前段时间实在太忙——其实现在她也很忙,这次的任务地点距离这里不远,所以过来看看。
店主是个年轻人,身上还戴着干活防脏的围裙,上面沾了些土痕,和项阳袖口的一样。店门口的花槽一看就是新移植的。项阳也帮了忙。店主笑起来很温暖,气息干净,看起来再没有被那个地缚灵缠着了。她觉得店主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季山谣放下心,开始看店里的玩偶。
玩偶们坐在货架上,毛茸茸软乎乎的。季山谣忍不住动了动手。想揉!
但是不行。项阳还在这里呢。好歹是自己后辈。不能表现得太幼稚!
季山谣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巨大的兔子玩偶前面,绷着小脸儿,伸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妹妹……妹妹会喜欢这个的吧?
两分钟后,季山谣抱住这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兔子玩偶:“我要这个!”
陈石给她结了账。
季山谣抱着大兔子,摇摇晃晃出了店门。
项阳没忍住,在她背后偷偷咧嘴笑。那兔子耳朵要是竖起来,就比她还高了。
季山谣离开店铺后,想了想,玩偶店没什么问题,项阳在那里待着也没什么危险。但他这个性格不太行,很容易把自己搞死。自己好歹是他的前辈,不能看小萌新越走越歪。
她记得负责带项阳的人是雷达,于是一只手扛住兔子,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掏啊掏,很辛苦地掏出手机,找到雷达的号码。
雷达正忙得晕头转向,突然接到季山谣的电话,放下电话后,恨恨地磨了磨牙。
还有空到处乱跑,呵呵。看来还是闲的。
她翻出积存档案,又给项阳安排了一堆鸡零狗碎的小任务。
……
玩偶店里,项阳手机忽然叮当一阵乱响。他打开手机消息后,脸色立刻一苦。
“又有任务来了,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何御笑眯眯道。
送走项阳后,何御又回到后院,他刚移植完的花还没修剪呢。
后院现在已经大不一样了。他用石砖铺了小路,边角专门开出一小块菜地,上面的西红柿郁郁葱葱。其他地方则都是花。这些花直接从孙老板的花圃里挖出来的,现在上面还开着花呢。
何御欣赏了一会儿,拿着花剪去把所有的花都给剪了,连花苞都没放过。
这些花从地里挖出来的时候难免伤根,需要养一阵子。开花太消耗养分,都剪掉,才能长得好。
收拾了一段时间后,何御放下剪刀,准备回去休息一会儿。还没出院子,何御忽然脚底被绊了一下。
他低下头,旧网球犯错了似的在他脚边滚来滚去。
何御开了灵目,一只大黄猫蹲在他脚边,见他看过来,娇声娇气的“喵”了一声。
这就是院子里怪声的来源了——一只猫咪鬼魂。
大黄猫拨了拨旧网球,看何御没有生气的意思,又低头用脑门和脖子往何御裤脚上蹭蹭。
它没有想绊倒人,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人玩儿。
何御蹲下来,伸手想要摸摸它。
穿过去了。小猫咪毕竟是个鬼魂。
但它看见何御想要摸摸自己后,立刻努力地垫脚伸头往何御手上蹭蹭,身体微微发出普通人不可见的光亮来。
啊,感觉手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何御缩了缩手指。小猫咪就是这样绊到人的。
他看着还在努力的小猫咪,想了想,回忆了一下自己揍鬼时的手感。
摸到了!
小猫咪都愣住了。好多年没有人摸得到它了,没有人可以贴贴。它好久没有感受到暖洋洋的热度了,像晒太阳一样!
它噌地一下跳上何御的膝盖,开始打滚。
许久之后,小猫咪终于蹭够了,心满意足地趴在何御怀里打呼噜。
何御感觉自己不是在撸猫,而是被猫撸了。
何御站起身,才剪下来的花枝沾着水汽,他抱着它们,回到房间,情不自禁地微笑。
他有了一只只有自己能看得见、摸得到的猫。
何御找了个花瓶,从剪下来的花枝里挑出一些,插进花瓶里,放到红色老电话旁边。还剩下一堆花放不下,都堆在桌面。
何御满店找地方插花。小猫咪颠颠儿地跟在他脚边,走到哪儿跟到那儿,要不是因为没有实体,超级会碍手碍脚。何御靠近花架的时候,它就跟着跳进挂在花架上的篮子里,锲而不舍地用脑袋去拱何御的手。它一激动,身上就又开始冒出微光,绊手绊脚。
从猫跟着进来的时候,陈石就开始紧张,时不时地偷瞟何御,尤其是在小猫绊手绊脚的时候。
虽然最近和老板相处很好,但他还是害怕。
陈石生前当了许多年小混混,记住了一个根深蒂固的道理:你对大哥有用,大哥会对你非常好,但你要是碍了大哥的事,大哥解决你也绝不会犹豫。什么兄弟情义,最后说白了都是利益。电影里的义气只是塑造给人们一场虚假的梦。
老板虽然看上去人很好,但他们才相处了不到两个月。
老电话和小布偶都用不着他担心,但阿黄是只猫,很多事情它都不能理解。
陈石正紧张着,忽然听何御问道:“它有名字吗?”
陈石一抖,本能挤出他的招牌讨好笑脸:“它叫阿黄,就是只傻猫,它……”
“很可爱。我觉得它挺喜欢我的。”何御把花插到阿黄的小篮子里,伸手摸了摸阿黄的头。
谁能拒绝得了小猫咪的偏爱呢?
阿黄又扬起脑袋,娇声娇气地“喵”了一声,尾巴柔软地左右摇晃。
何御笑起来。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有一个小院,种很多花和菜,开一个并不忙碌的小店,养一只小猫。
所以,他也格外讨厌有人打扰他这样的生活。
门铃响起,陈石再一次习惯性地营业微笑“欢迎光临”。
何御却已经很凶地皱起眉看过去。他感觉到很重的阴煞。
又是谁来找麻烦?
洛九音推开门。
何御一愣:“是你?”
阿黄还不会掉毛!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