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点了点头。
殷澈相信她,那么她也应当,不辜负殷澈的信任。
他放下手中的剑,朝那两个歹人走去。那二人的视线一个落在殷澈那里,一个则在江意身上,怕她们做什么小动作。
江意手中的寒江雪自也放了下来。
没有了作为媒介的法器她就无法施术,至少对方是这样想的。
但是,她的金叶子一直藏在袖中。
她在等一个时机,而世子他为她创造这个时机。
——便是眼下。
其中一人推出一名人质同世子交换,殷澈走上前去,与赵如湘擦肩而过。
就是此刻,江意口中低喃,金叶子早已暗暗隔开了手腕,血凝成的冰棱从她袖中飞出,落在正挟持赵如荼的那个歹人脚下。
她其实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这是她在丹朱矿时见过的那个叫做乐伶的少年所用的术,只是那时她意识模糊,巫咒也听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将师傅所教授的一切,思来复去,也勉强可以还原出那段巫咒来。
唯有十成十。
但她赌她是那,十成九。
殷澈自也注意到了江意的动作,他相信江意绝不会出错,故而配合的将赵如湘往身后一推,袖中挥出一枚暗器,那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暗器便已割开了他的脖颈。
死了一个,另一个则被江意的丹朱之术控制住。
红色的冰棱钉在地上,那人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的看向江意,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如荼见那人动不了,立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了姐姐身边。
“江意——”殷澈没有先拿下那人,而是先跑到她身边。
白色的袖口沾上了血迹,殷澈皱着眉一言不发的,只是从怀中拿出纱布替她将伤口包好。若不是江意,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他知道她无论遇上何事,似乎都有办法应对。
即便是用伤害自己的方法,也会毫不犹豫。
他不喜欢她这样,总是这样轻易的伤害自己。
“我不知道这个术能持续多久,不然你先去把那人捆了?”江意为眼前帮她包扎的殷澈提出建议。
殷澈系好绷带,却忽的默了默,看着她刚被包扎好的手腕。江意见伤口已经包扎好,想要抽出手来,殷澈却握着她的手指,不肯让她松开。
“若是我能够再……”他没有再说什么,松开了江意的手。
殷澈拿出袖中的信号烟火往空中燃放,很快就有大批的侍卫前来。江意先前看到的那个侍卫长也在场,她想应当是殷澈的亲卫。
司命教的教徒无法动作,自然无法自杀封口,殷澈将他打晕,交到了侍卫手里。
赵如湘牵着妹妹虽是惊魂未定,但仍是上前来对殷澈盈盈一礼,道:“若不是世子出手相救,我们姐妹二人定当已遭遇不测。”
殷澈客气疏离,微微颔首回道:“这本就是我职责之内的,更何况,若无江意,只凭我一人也无法救下你们。”
她们这才看向江意,赵如荼躲在姐姐身后,是赵如湘开的口。
“多谢江意姑娘出手相助。”她朝江意一礼,但许是因为与江意同辈,这般一礼倒是有些不情不愿起来。
江意也并未有什么表示,毕竟她此来也只是为了能帮上世子,既是世子的事情完了,她也没有打算留在这里的必要。
“世子,既是事情已经结束了,那我这就回去了。”江意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她转过身去,手腕却被人拉住了。
“等一下,江意。”殷澈的声音传来,“我有话和你说。”
赵如湘自是第一次见到江意和世子这般相处,因着此处是端王属地的关系,她也偶有通殷澈有过几面之缘,但看江意和世子这般相处,二人应当是相熟已久的。
在众人面前这般情态,倒是有些亲密了。
她对于江意的了解,也仅是一个通过第一轮巫选的,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私巫罢了。
但眼下看来,她和世子的关系却有些不一般。
不过江意自然不知道旁人如何想。
他看向殷澈,殷澈却对她道:“我送你回去,有些事情我想和你在马车里说。”
“可是,崔衡还在那里,我得回去找他。”
“崔衡?方才你那个侍卫么?”殷澈道,指了指不远处,“他已经跟着我的亲卫来了。”
江意随着他视线看去,便看到江意正站在不远处的侍卫中,似乎是碍着殷澈的身份,没有上前来。
她这才点了点头道:“那劳烦世子了。”
回程的马车上,江意同殷澈二人面对面坐着,崔衡和殷澈的亲卫坐在马车外。
“江意。”二人坐着,倒是殷澈先开得口,“‘丹赐’一事,许是会动摇巫族根基,朝中密令许将此事隐瞒。”
江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做出让世子为难之事。”
殷澈却是笑了笑。
“我怎么为为你为难,只是你身为巫族,应当知道‘丹赐’一事,无论对巫族来说,还是对百姓而言都绝非好事,有些事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你要参加巫选,这件事或许会对你产生影响。”
江意托着下巴略一沉吟,就道:“陛下是认为,或许他们会涉及巫选?”
殷澈点了点头道:“虽不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可见的是,他们对巫族有明显的敌意,眼下绑架赵氏姐妹失败,难保之后她们不会再出手。更何况,特意挑今日赵氏姐妹出行时动手,或许,她们有可以知悉消息的人……”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江意略一思索,便道:“我会帮你注意巫选时的动向。”
“劳烦你了。”殷澈顿了顿,却又想起方才江意手腕的伤口,沉声开口道:“不过我希望,可别用刚才那种方法了。”
江意愣了愣,才想起殷澈指的是什么。她笑了笑道:“方才那是不得已的手段,只有放下寒江雪对方才不会起疑,平日里头有丹朱用着,我也不会随便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笨丫头——”殷澈却忽的嗔怪道。
他向来对她温柔,这样的嗔怪倒是头一次,下一刻,他却伸出手来,刮了刮江意的鼻尖。
“我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可再别看到你受伤了。”
不曾经历的事情,江意自己也无法确保。
“我尽力而为吧。”她回的一板一眼。
不过殷澈也因此想起另一件事来,对江意好奇道:“巫选在即,你怎么今日来巫市了?”
“阿衡担心我巫选时丹朱不够,便提议我出来购置一些,而且巫选时要用巫铃,我没用过,所以想出来买个顺手的拿来用。”
阿衡?听到这般称呼,殷澈微微皱了眉头。但在江意面前,表现得并不明显,而且他也知晓江意的性子。
“巫铃的话,这两日我大概就做好了,若你不嫌弃,我会亲手交给你。”殷澈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
江意有些吃惊,巫铃不可能一两日就铸好,殷澈的意思是……早就在为她做了?
见江意半晌不说话,殷澈又道:“怎么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江意看向殷澈,巫铃比朱笔的制作难上许多,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半年,未见照实物。江意也无法立刻说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殷澈早就开始为她做巫铃一事,却是真的。
分明是世子,怎么做起巫族的法器来却这样得心应手的?
江意唇角不有点额泛起一抹柔软的弧度。
“你为我这样花心思,往后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可得直接告诉我。”
她不习惯从别人手里得到什么,或是,她不习惯从别人手里得到什么的感觉。
殷澈却以为,他们之间不该仍是这般生疏。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他视线瞥向江意的发梢,江意似乎却有些心不在焉的,视线落在车窗外。
“是有什么心事么?”殷澈又道。
江意的视线却慢慢收了回来,看向出声的殷澈。
“我以前只觉得,我只用学好丹朱之术,正确使用它就好,却不想,它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存在,作用于这世上的。”
“眼下‘丹赐’一事,我却恍惚明白,所谓丹朱之术,是只有巫族能够使用的特权,它是一种能力,纵使有人会去正确的使用它,但却也有人会滥用它。”
“甚至有人为了使用它,将自己的性命和别人的性命都视为草芥。”
江意的声音越来越低。
“师父曾同我说……万物阴阳相伴相生,丹朱之术亦是……可若是上头赋予巫族的,不仅仅是它本身……而是别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竟似低声呜咽,殷澈再凑耳去听,之后却再没有半字。江意阖上了眼,似是已经睡着了。应是今日耗费了太多的气力,所以就这样睡着了,这般没有防备的模样,殷澈似乎在同她初遇之时也见过。
只是那时他生死攸关,不像此刻,能够同她这样安然相处。
与那时相比,她虽是身量长上了一些,只是有些东西却仍是没有改变。这般果断坚毅,对于心中所往之事心无旁骛。
殷澈为她盖上了他原先放在马车上的外裳。
他为她盖上外裳得的动作一顿,他俯身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怜惜的吻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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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