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纷乱

朝歌兵营表面看去一切如常。水草马明王隐身潜进一处军帐，军帐内一片昏暗，借着透射进来的一点天光隐约可见案边坐着一个人。只见此人身形微微一动，悄然一声叹息，意料之中的语调中夹杂了一丝丝苍白笑声，“到底还是来了啊？”

水草马明王现出身形，森然问道，“两千年了，你还没死心吗？”

“换成是你，怕是比我还要执着吧。”毒龙低低一叹后霍然长立，“无须废话，想收我就动手吧！”

水草马明王亦不多言，抬手就是一掌。毒龙碎片一般散开，而后快速地在水草马明王的身后再度完整出现。水草马明王回身与毒龙缠斗起来，正难解难分之际闻仲和申公豹掀帘进来。申公豹二话没说上前相助，十招过后肩胛受创败了下来。闻仲提锏冲进战圈，水草马明王腹背受敌，结结实实挨了闻仲一击。毒龙飞脚直攻水草马明王软肋，将之踹翻在地。水草马明王嘴角抽搐了一下，昏了过去。

申公豹捂着伤口过来，“这老家伙还真是厉害，幸好有闻太师在。”

毒龙蹲下身子在水草马明王身上仔细翻了一遍，搜出一枚小小的玉章和一张画着冥火的旗子。他对闻仲和申公豹道，“这玉章能控制阴兵，这旗子能召唤滞留在阳间的亡灵。闻太师，有这两样在手，你就不用担心姜子牙会联合冥界来对付你，我们也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他衣袖拂过水草马明王的天灵盖，一道金光飞了出去，毒龙食指一伸将其戳散。“我已经洗去了他的记忆，你们放心吧，冥界查不到我们头上，等他们知道了，大事也就成了。”

申公豹道，“闻太师，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处理，您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闻仲点了一下头出了营帐。申公豹问道，“为何不斩草除根？”

毒龙摇了摇头，“水草马明王是泰山府君座下爱将，已修得不死之身，若我们强行将他杀死，反而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他多少顾念些旧情，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申公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毒龙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终有一日，我会告诉你。”

姜子牙召来土行孙仔细询问了一番后，将事情前后串了一遍，认定这个道士就是从冥界逃窜出来，在西岐水源中下毒的毒龙。他征得西伯侯允准后召来众将，下达联合冥界派来的阴兵将毒龙一举擒获的命令。众人正在商议计划时，敖丙传来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水草马明王被袭，玉章与冥火令旗被盗。姜伋转身回了冥界，黑白无常随后就将昏迷不醒的马昆拖了进来。敖丙细细探了一番大惊失色，“大公子竟然会锁魂术？”

哪吒不明所以，敖丙解释道，“我们冥界中人在渡魂之时其实处在阴阳之间，很容易受到邪祟入侵。为了自保，我们都会将魂魄和元神锁起来，这就是锁魂术。这可以说是我们的一种本能，可大公子是个凡人，他怎么会这样呢？”

“会不会是果果哥教他的啊？”

“不可能。且不说公子不会不顾规条将法术随随便便传了出去，冥界的法术跟你们阐教的还不一样，活人根本练不成。公子那是例外中的例外了，大伙儿私底下都说他其实不是人。”

姜子牙制止哪吒和敖丙的讨论命人将马昆带下去安顿，继续商议对付毒龙的办法。姜伋回到冥界检视水草马明王的伤势后眉头一锁，回了碧纱橱。鲛儿挺着身子整理挂在架子上的玄色战衣。姜伋走过去从后面圈住鲛儿，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鲛儿靠上姜伋的胸膛，“水草马明王负伤这等大事，妾身在神殿总归是听得到的。”她下巴朝战衣微微一抬，“你还没穿过吧？”

“凡事总有第一次。”姜伋吻着鲛儿的耳垂，“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许做傻事。”

“妾答应夫君，夫君也要答应妾。”鲛儿拼命抑制住泪意，尽量用轻松的语调问道，“孩儿的名字你可想好了？”

姜伋微微一笑，“便叫姜季吧，你觉得可好？”

鲛儿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烹好你最喜欢喝的茶等你回来。”姜伋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上她的白皙颈项。

朝歌兵营，闻仲端详铺陈在眼前的军图凝眉深思。申公豹道，“箭已在弦，无法回头了。”

闻仲据案的双手倏然成拳，外头士兵进来禀报称帝辛派了闻仲和尤浑前来督军，人已经到了。申公豹挑了一下眉头，闻仲忧心，“会否节外生枝？”

申公豹略一思索，提议道，“咱们不是还没想好冥火令旗交给谁吗？干脆就给这两个废物好了。我们是要利用孤魂野鬼引开哪吒他们，这两个废物往那一站，他们定会觉得其中有诈，慎思之下反而会中计。”

闻仲觉得申公豹言之有理，蓦然应允。费仲尤浑听到有功可立，未作细想满口答应。

西岐上空的太阳不知被何方的怪物一口一口地吃得干净，各地闹鬼的消息纷至沓来。姜子牙祭出杏黄旗却不见丝毫作用，无奈之下只得带着哪吒他们亲自前去驱赶鬼魂。他唯恐闻仲趁势兴兵，留下了李靖，黄飞虎和雷震子。临行前，他千叮万嘱姬发，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离开西伯侯府一步，否则西岐将成为炼狱。姬发将姜子牙如此郑重立刻躬身应下。姜子牙他们一出府门就被数不清的鬼魂缠上，继而分散开来。待他们被引了出去，闻仲立刻传令攻城。他亲率兵马前来，姬发接到战报立刻派雷震子前去迎战。而敖丙和冰魄此刻也接到了阴兵协助亡魂作乱阳间的紧急消息，他们寻思一番后决定事急从权，不等主殿命令直接带着鬼差前去收复鬼魂和阴兵。

姜子牙城外被鬼魂缠得喘不过气，这时敖丙飞身而来协助姜子牙打退这些鬼魂。姜子牙暂时缓了口气问敖丙到底出了何事。敖丙摇了摇头，这时他嘴巴突然张得老大，姜子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惊愕不已。但见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柱，仿佛是天河之水注入到了人间一般。可这天并有塌陷，这水从何而来？再细看，数以百计的鬼影踩着浪花从水柱中飞了出来，敖丙定睛一看，惊讶道，“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不是水族吗？”

冰魄着蓝色战甲手持鱼叉此时现身。她对敖丙道，“这水来自我归墟，他们是水鬼。你们速速离开，这里我来应付。”说罢将鱼叉抛至空中，冰魄双臂平举飞到水柱前，鱼叉发出耀目金光，出来的水鬼隐隐见退后之势。敖丙带着鬼差擒拿四散飘荡的鬼魂，姜子牙见状决定赶往别处，正要抬脚却见到哪吒等人往这边奔跑而来。姜子牙皱着眉头，“看来我们被这些鬼魂逼到一角了。”他祭出天书，结成一个屏障，将哪吒等人罩在了里面。哪吒正要问姜子牙该怎么办，周围景致突然一变，眼前赫然耸立着一座巍峨宫殿。水柱成了一片汪洋，巨大海浪如奔腾骏马咆哮狂飙。冰魄被打落回来，姜子牙立刻将冰魄纳入屏障之中。他的头顶隐约响起缥缈的琴声，侧耳细辨却什么都听不见。

琥珀上前抱起冰魄，冰魄气息微弱道，“冥界之门大开，阴阳相通，三界要大乱了。”

哮天犬不敢相信地看着周围的阴森怪石，“难道我们现在是在冥界啊？”

冰魄挣扎着起来，琥珀劝她不要再战了。冰魄摇了摇头，“我身为归墟祭司，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她站起身来重新冲了上去，打斗半晌再度被巨大水流打了回来。鱼叉金光褪去，冰魄摊在地上虚弱得如同一条处在涸辙的鱼。姜子牙觉得琴声忽然变得急切，琥珀正要把冰魄拖进屏障，只见眼前青光一闪，正带着鬼差与阴兵抗衡的敖丙忽然变成一条威风凛凛的巨大青龙，待他再度恢复人形，他已经套上了一件青光粼粼的战甲，右手持着一柄长剑，剑身看上去缥缈深邃，仿佛有巨龙磐卧。冰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哆嗦着嘴唇，“龙渊？”琥珀失声叫道，“姨母，姨父回来了。”

一声龙吟响彻万里，阴兵纷纷退了下去。剑气冲天光芒万丈，阴兵立刻放下武器匍匐跪地。冰魄飞扑到龙渊身边，捧着他的脸，“夫君，真的是你？”

姜子牙收了屏障，哮天犬期期艾艾地询问琥珀。冰魄泪眼婆娑，还来不及开口问候一句鬼魂再次铺天盖地扑了过来，而归墟的水也几将冥界主殿淹没，重获自由的水中鬼怪肆意作乱。冥界与人间浑然成了一体，龙渊擒住鬼魂却无法将他们超渡。乍然一道白光闪过，龙渊身边出现一个白衣男子。他带着一张夜叉面具，手执一管长二尺八寸，通身墨色的判官笔。他笔尖一点，鬼魂全部不再动弹。他看向龙渊，“这些都是无主孤魂，如今只能强行摆渡。再拖下去，主殿就要沦陷了。”说罢闭目掐指，龙渊亦如此。片刻功夫，天边出现一个黑洞。诸多亡魂纷纷化成黑色蝴蝶飞进黑洞之中，不消多时，鬼魂驱散完毕。姜子牙此刻终于听清楚了，琴音从冥界主殿传出。

归墟之水势依然无法遏制，姜子牙正要祭出天书相助冰魄，抬头却见神殿凌虚阁的大门轰然洞开，一道白色身影飞了出来。她手指一勾，鱼叉飞入她的手中，幻化成一柄一人多高的金色权杖。权杖底端触地，一道金色闪电劈下，水鬼全数退了回去。她长袖一抖，万顷碧水尽数拢进袖中。哪吒伸手掐了一下武吉的脸，武吉疼得“哎呦”一声，哪吒呆呆地指着眼前的白衣女子，“鲛儿嫂嫂？”

冰魄不敢相信地颤抖着身子，正要走到白衣女子身边，武吉却指着不远处鬼叫狼嚎起来。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赫然见到姜伋和一众冥官横尸在地。姜子牙脑中嗡地一响，而此时已经俯首的阴兵再次躁动起来。他们手持兵械眨眼间将主殿团团围住。同时，姜子牙也立刻感觉到琴声铮然起来，裹着肃然杀气活剐着灵魂。随着琴音逐渐繁复交叠，原本躺在地上的冥官一个个地醒了过来，唯姜伋依然不见醒转。姜子牙跑过去抱起儿子，蚩尤和刑天见到手持权杖的白衣女子惊得立刻俯身参拜。秦广王蹙眉道，“公子不醒却有冰清弦动……”他霍然转身望向主殿，深深吸了一口气，“王者归来？”

阴兵的包围圈里燃起熊熊青火，火光散开，一个与姜伋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现身。他头戴金色发冠，身着肃杀白衣，兀自盘坐抚琴。男子神色冷冽，额上一团青火灼灼，衣袂间流转悚然的死亡气息。只见他凛然抬眸，拨弦手指倏然快了起来，围在他周遭的阴兵尽数化成尘土。再看他指尖一抬，毒龙现出原形从半空摔落在地，吐出一大口黑血。男子皱眉看了一眼远处，宽大衣袖一挥，轰然一声巨响后，万籁俱寂。

毒龙捂着胸口瘫软在地，“冥王泰一，枉我费尽心思，还是除不掉你。”

冥王拨弦不乱，“看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本尊准许你自行选择一种死法。”

毒龙不屑地哼了一声，孔宣这时候在远处现身，朝着姜子牙大喊，“快点打碎毒龙的元神，这样糖糖就能救回来了。”

姜子牙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唤出打神鞭对着毒龙狠狠一击。毒龙甚至没来得及哀嚎一声，就这样形神俱灭了。孔宣跳将过来，他此刻方看到座上的冥王，傻了眼，“冥王归位了？那我这不是……”

冥王淡淡道，“杀了也好，我本也没打算留他。只是你此举等同逆天而行，会遭到天谴。好自为之吧。”说罢琴弦一挑，将孔宣和姜子牙连同哪吒等人送出了冥界。

姜子牙等人刚回到阳间，一个闷雷就照着姜子牙的头顶劈了下来。马招娣扑过来护住姜子牙，孔宣望着天空，“这天谴来的也太快了吧？”

一道雷过去，马招娣朝着孔宣吼道，“要是杀了毒龙我女儿还回不来，我就把你这只鸟给炖了！”话音未落又一道雷电劈了下来，姜子牙要推开马招娣，马招娣却紧紧黏在他的身上，“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再说了反正我都死过一次了，我什么都不怕！”

孔宣挠着脑门，“一共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你们夫妇慢慢受吧，我去看糖糖了。”说罢脚底抹油。姜子牙腾出一只手算了算，得知西岐遭逢兵祸，立刻命令哪吒等将领前去支援。

东阳紫府内，东华帝君慵懒坐起了身。掐指算了算，东华帝君嘴角一翘，唤来了阿玄，乘龙下了黄泉。

注：百度百科介绍说史上姜伋有三子，姜季为嫡长子。本章“季”取幺子之意，暗指姜伋可能有去无回，单纯情节需要，诸位看官莫要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