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雨露

夜半清风拂鬂，姜淑祥立身窗前执笛而奏。一捧清辉洒在她随风轻轻飘动的衣袂之间，两弯秀眉似蹙非蹙，一双美目烟笼寒水。

姬发处理公文，闻轻灵笛声心神一荡。他循韵而来，摇摇花枝掩掩遮遮，姜淑祥胜雪白衣更加纯洁高贵。姬发驻足庭花之后，暗影之中，幽幽笛音化作一条透明的丝带，将他的心牢牢地拴住。他情不自禁抬起双足，踏着月光和着曲调走到姜淑祥的窗下。

笛声戛然而止，姬发心头一动。他歉意一笑，“我听音而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姜淑祥低首一礼，“乡野粗曲，污了尊耳，淑祥心下惭愧，还请二公子见谅。”

姬发儒雅一笑，“淑祥的笛声，怕是唯有瑶台的仙乐才能相比了。”他目光落在姜淑祥手中的竹笛，一抹惊喜跳动到眼眸，“这笛子……”

“是哪吒送的。”姜淑祥随手一置，貌似并不在意。

姬发眸中一点黯然稍纵即逝。他抬头问道，“我听你的笛声凄婉哀怨。淑祥是在感叹武成王胞妹的悲惨遭遇吗？”

姜淑祥目光迷离怆然，“一入宫门重重深，哀哉！红颜未老恩先断，怨哉！”

姬发低下眉眼，“并非每一个王侯之家都是绝情绝义之辈。我祖父祖母相濡以沫，我父母恩爱互敬，我兄长对苏家小姐情深不移，我……”

“二公子对亡妻念念不忘。”姜淑祥眉角柔和，“二公子是重情重义之人。”

姬发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是啊。所以淑祥，你真的不必如此的悲观。”

“我悲观？”姜淑祥奇怪地看向姬发，“我有什么好悲观的。我又不嫁人。”

“淑祥，你就没想过重新开始吗？你还这么年轻，虚度韶华未免可惜。”

姜淑祥嘴角一勾，“谁肯跟我重新开始？我姜淑祥虽是女儿身，也不愿委屈了自己。”

姬发一急，“谁说没有？比如说我……”姬发惊觉失言，停顿半晌眉头稍低，“我四弟。”

姜淑祥一愣，复又笑道，“四公子比舍弟还要小上两岁，二公子您是怎么想的啊。”

姬发抬头正对姜淑祥粲然眼眸，鼓起勇气道，“那我呢？”

姜淑祥呵呵笑了起来,“二公子，你就别寻我的开心了。我炉上煎着药呢，失陪了。”说罢顺手合上了窗子。姬发眼见佳人娇花面容渐渐消失在眼前，心底说不出的惆怅。

九头雉鸡精和申公豹在账内**，玉石琵琶精掀帘进来。她咯咯笑道，“二姐，公豹，有一位故友前来拜访。”

凌晨时分，姜子牙的房门被武吉大力敲开。姜子牙夫妇匆匆披上一件外衫前去应门，还没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武吉就焦急地嚷了起来，“师父，师母，出事了！我们的士兵都中毒了！”

姜子牙换身衣服匆匆赶到伯侯府，西伯侯已经在大厅焦急的踱着步子。见到姜子牙，西伯侯赶忙迎了上去，“丞相，这该如何是好啊？”

姬旦进来禀报，“侯爷，丞相，二哥和姜小姐已经到了军营，稍候就来回禀。”

站在一旁的太姒道，“侯爷，丞相，咱们还是别在这等了，一块儿过去看看吧。”

西伯侯连连同意，拉上姜子牙急急赶了过去。营帐里，姜淑祥正细细地给士兵把着脉。姬发等人候在一边。西伯侯和姜子牙进来，姬发等人见礼。西伯侯摆了摆手，问道，“发儿，现在情况怎么样？”

哪吒着急，提议道，“师叔，咱们要不要用百草丸试试啊？”

“百草丸没用。”姜淑祥收回手腕，起身道，“爹，您来看看。”

姜子牙上前诊脉，脸色霎时一变。他打开天书，翻查半晌后叹着气收回了天书。西伯侯问道，“丞相，天书有何指引？”

姜子牙愁眉，“侯爷，此毒解药，子牙不知世间是否尚存。”

闻仲听到西岐军队中毒的消息后条件反射地看向了一旁的申公豹。申公豹奇怪道，“太师，你看着我干什么啊？”他回味片刻，怒道，“太师，你不会以为这毒是我下的吧？”他拍案而起，“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我不辩解，随你怎么想。但这事真不是我干的。且不说我没那本事跑到姜子牙的眼皮子底下下毒，就算我能，我何不直接将他们毒死，何必让他们半死不活地在那耗着。”

闻仲道，“国师，老夫并未怀疑你。老夫只是想问国师，依你对姜子牙的了解，这会否是他的诡计，是给我军设下的圈套。”

申公豹思忖道，“这我还真吃不准。姜子牙玩过这把戏。崇侯府伐西岐的时候，我曾用瘟皇阵相助。姜子牙破了阵却加以隐瞒，以致崇侯虎战死，我军败北。这次……我们不得不防。”他提议道，“要不这样。太师，你与我一同前去查看一番，再作定夺。”

闻仲赞同。他与申公豹隐身潜入西岐，确定消息可靠后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不过闻仲仍有一丝不解，“可是，若无高人相助，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申公豹想了想，道，“太师，会不会是尸毒啊。你还记得吗？姜子牙曾命雷震子在西岐的河流中布上雷电，我军将士溺毙水中的何止千人。或许就是这尸毒在人体内日积月累，从而引发了今日的恶果。”

闻仲哈哈大笑，“姜子牙，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他道，“国师，那河流既然是西岐的水源，想来城中百姓的生活也将难以为继。我们就将西岐给围起来，等到他们饮水断绝的时候，只怕不用老夫攻城，西岐的百姓就要叫嚣着开城门迎接我王师了。”

西伯侯府大厅，西伯侯与姜子牙俱是愁眉不展。雷震子不解，“师叔，既然只要一碗水就能解毒，我们打水喂给士兵喝不就好了，为何还愁眉苦脸啊。”

姬发道，“小弟，你有所不知。此毒根源在于至阴至浊之火，要解毒，就必须用至洁至纯之水。水至清则无鱼，你放眼天下，哪条河流是没有鱼的？”

土行孙挠着头，“这鱼本来就是活在水里的。照这么说，这水根本就不存在啊。”

姜淑祥道，“开天辟地之时，天上下的第一场雨，地上淌的第一条河，的确是至洁至纯的水。如今几个沧海桑田过去，这水已经不再洁净了。”

姬发眼睛一亮，“用露水代替，能否行的通？”

姜淑祥摇了摇头，“若是几个人，集露水救治确是一法。但是这次是中毒的人数实在太多了。”

黄天化道，“要不我们分批来。后一批的先用药物控制呢？”

姜子牙否决，“两日之内必须解毒，否则大罗神仙也难以挽救。”

马招娣心急如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啊？”

李靖眉心一动，道，“侯爷，丞相，我突然想到一个传说。据传东海龙王珍藏了无数的宝贝，其中有一样叫雨露乾坤网。据说，此网乃是用世间最为洁净的雨露织成。不过，我不确定是否真有这个宝贝。”

“哎呦，爹，是不是真的，把小敖叫上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哪吒说着点燃一根香。片刻功夫，敖丙现身。他前前后后地看了好几眼，小声道，“各位召我，有何吩咐啊？”

哪吒叫道，“你刚作贼回来啊？瞧你这副心虚的样子。”

敖丙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祖宗，你小点声。我瞒着公子偷溜出去打了打牙祭。要是让公子知道了，又该让我到火海里去游泳了。”

马招娣道，“果果不给你饭吃啊？这怎么能行，你把他叫过来。”

敖丙连忙摇头，“没有，公子没有饿着我。我就是馋虫大闹五脏庙了。”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扮了一个笑脸。

哪吒白了敖丙一眼，“你可真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啊。”

“那是，我比你乖多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李靖问道，“敢问三太子，东海龙宫是否有一样叫雨露乾坤网的宝物？”

“有啊，就在家父的珍宝阁里。那可是天底下最干净的东西了。”

西伯侯喜道，“那能否借来一用？”

“如果是用来救济苍生的话，家父肯定是答应的。这没什么问题。”突然，敖丙打了一个冷战。他凑到姜子牙面前可怜兮兮地哀求道，“丞相，看在我为公子鞍前马后，殚精竭虑，忠心耿耿，侍候周全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姜子牙抖了一下袖口，微微摇了摇头，笑着应下。姬发与姜淑祥耳语，“小敖这是怎么了？”姜淑祥微微抬了抬下巴，“肯定是偷溜的事被舍弟发现了。”姬发不解，“小敖不是龙吗？怎么害怕海啊？”“那不是普通的海。那是位于冥界刀山之间的一片如同海水一般的火焰，他掉进去非烤成肉干不可。他刚跟着舍弟的时候，因为不听话，被姜伋倒吊在火海上三个时辰。据说他的哭声把鬼魂的号泣之音都给盖住了。”姬发听得一个激灵。姬旦在姬发耳边打趣，“二哥，你这内弟可不好相与。看来你得对嫂子极好才成啊。”姬发严肃回道，“我若真能娶得淑祥，当然要倾尽我所有疼她宠她，这跟她弟弟厉不厉害有什么关系？”说罢姬发看了一眼立在身畔的姜淑祥。

东海龙王的雨露乾坤网果然名不虚传，士兵服下这网凝结出的水后均已痊愈。为表谢意，姜子牙亲送宝物至东海龙宫，转述西伯侯父子的拳拳之意。敖丙拿着姜子牙的亲笔信返回冥界，姜伋无语地敲打了敖丙两下，把早就买好的海市一家点心铺的招牌点心递给了他然后一言不发地迈步出去。敖丙动容，特意挑了两块最好的放在姜伋的案上，剩下的全数填进了自己的肚子。姜子牙算来闻仲已然得知西岐军队中毒的消息，而其按兵不动必是先行围困待西岐自乱而一举溃之。姜子牙与姬发等将领商议之下，决定把士兵痊愈的消息封锁起来，将计就计。

姜淑祥搜寻半日终于将有毒的水源锁定。她站在水源前吹笛，神色悲悯。金孔雀盘旋上空，闻笛声而垂泪。泪珠落入水源之中，水源较之前更为澄澈。姬发立身其后不远处，注视佳人之倩影，心旌不已。

十日之后，姜子牙散出消息，称西岐爆发小规模民变。闻仲得讯发兵，姜子牙命士兵扮作百姓，开城门诱敌于埋伏之中。闻仲兵败，折损战将九名，一先锋营将士全部阵亡。西伯侯修冢哀之，诸侯闻之，称颂其贤德仁义。

申公豹与九头雉鸡精寻至一深洞寒潭，潭水中浮出一只龙角。九头雉鸡精埋怨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潭水激起一朵水花，一只龙头浮出水面。

姜伋端坐于神殿副位与一众冥官议事。敖丙匆匆来禀，“公子，囚于万魔谷的毒龙不见了。”众冥官神色俱是一凛，姜伋面容挂起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