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60章 第六十章 布雨

西岐丞相府花园，姜子牙修炼完毕收回天书。马招娣挽着他坐到石桌旁休息，拿出手绢替他擦了擦汗。姜伋手捧描红黑底漆盘过来，漆盘正中摆着一碗汤。马招娣道，“果果孝顺，见这几日气候干操，特意给你煲了这碗汤，说是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姜子牙稍微抬了抬下巴，斜了姜伋一眼悠悠道，“孝顺就不必了，只要别总抱怨为父偏心你长姐就好。”

姜伋垂下眼眸。马招娣瞪了姜子牙一眼后伸手接过汤碗。她先小尝一口试温，然后舀了一勺吹了一吹，喂给姜子牙，“相公张嘴，快喝啊。”

姜子牙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夸道，“味道真好。”

马招娣笑道，“当然了。果果的手艺那是没的挑的。”说着又舀了一勺递到姜子牙的唇畔。姜子牙看着马招娣眼角泛着春光，“这跟果果的手艺没关系。这汤是你亲手喂我的，所以怎么着它都好喝。”

马招娣双颊一热，两片红霞飞了上来。她虽笑得合不拢嘴却还是故意扭过头娇嗔道，“相公啊，孩子在呢，干嘛说得这么肉麻啊。”

姜伋认真道，“没关系的，娘亲。我们都已经看习惯了。”

马招娣的脸更加滚烫，将勺子往姜子牙唇边又递了递。姜子牙喝完这一口立刻催着下一勺。马招娣见姜伋的确没有不自在，索性也就不再故作矜持，大大方方地喂，姜子牙则是大大方方地喝。汤水见底后，马招娣瞧出他们父子有话要说，于是端着汤碗去了书房，留他父子二人花园叙话。

姜子牙目送马招娣离去后示意姜伋坐下。姜伋告座后惭愧低首，“爹向来光明磊落，却因为孩儿而违心。孩儿实在不孝之至。”

姜子牙拍了拍姜伋的肩膀，眼底一片祥和，“你是我儿子，天底下没有保全孩子的父亲。果果，你这次能够免于责罚，泰山府君同样用心良苦。”

姜伋内疚不迭，“都怪孩儿行事不周，给您和君上添了麻烦。”

“吃一堑长一智，于你也是进益，以后做事想得周全一些。还有，爹知道你疑惑什么。果果，前世是好是坏都过去了，人要向前看才好。你的前世是王侯将相也好，是鬼面修罗也罢，都跟你的今生无关。再说了，谁不是从冥界转世过来的。刑天和秦广王的话你无须放在心上。”

姜伋沉思片刻，豁然开朗，“枉我在冥界数载，竟连轮回之理都想不明白。”他斟上一杯茶奉给姜子牙，“谢爹为孩儿解惑。”姜子牙含笑接过茶杯。

大娘搀着牛小妹路过，姜子牙放下茶杯问道，“小妹，你生了女儿才出月，今天天气不好怎么不在房里养着？”

大娘喜道，“马昆公子的媳妇生了，他特意来报喜。我和小妹正要去偏厅瞧一眼。”

姜子牙父子听说此事也是喜上眉梢，起身一道前往。偏厅里，马招娣抱着孩子哄着，武吉等人围成一圈。马招娣见姜子牙过来了，高兴地招呼他，“相公啊，来看看阿昆的孩儿。长得好可爱啊。”

姜子牙接过孩子打量一番笑道，“是个不错的孩子。”他问马昆可否给孩儿取名，马昆回答只取了乳名，笑请姜子牙为孩儿取名。姜子牙吩咐姜伋，“果果，你是马家的家主，这孩子的名字理当由你来取。”

“这孩子是大哥的长子，马家的嫡长孙……”姜伋想了一会儿道，“大哥觉得易字如何。日月之像，为光明卦，又含平坦顺遂之意。孩子就叫马易，大哥以为可好？”

马昆摇头晃脑了一下，赞了声好。土行孙踮了半天的脚也看不到孩子，急得挠头，“丞相，您把孩子报得低一点。我看不到啊。”

姜子牙抱着孩子坐了下来，土行孙凑到孩子小脸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挠了一下，孩子张了一下小嘴，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土行孙道，“这小孩真好玩。我小时候也这样，眼睛也这么大。”

哪吒斜了土行孙一眼，“得了吧你。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双小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我小时候才这么可爱呢。”

武吉道，“你刚出娘胎就满地乱跑了，你压根就没这时候。”

土行孙仔细地打量着哪吒，“原来你是个怪胎啊。”

哪吒立马大声嚷嚷起来，“你这个矮冬瓜才是个怪胎。”

“哎呀。”马招娣嘘了一声，“干嘛呀，小声点，吓着孩子了。”她吩咐众人，“行了，都散了吧。等孩子满月了，请你们吃满月酒啊。”

姜子牙把孩子交还给马招娣，吩咐哪吒等人随他去校场操练兵马。马招娣和大娘小妹抱着孩子去花园里走走，等偏厅里只剩下他们兄弟俩的时候，姜伋问道，“大哥似是有话要说？”

马昆别有深意地看着姜伋，“其实为兄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姜伋挑了一下眉梢，“难不成辛瑶嫂嫂生的是龙凤胎？”

马昆贴近姜伋侧脸，“弟妹贤惠啊，让你享受齐人之福。今后你就拥红抱翠，逍遥快活了。”说完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姜伋悠然地作了一个掐算的动作，一脸地遗憾，“小弟比不得大哥。我只有在过了四十还无子嗣的时候才能考虑纳妾。可惜我四十岁的时候都抱上孙子了，所以我这辈子只能守着鲛儿过了。”

马昆用扇柄抵了抵姜伋的肩胛，伸出食指摇了两下，“凡是都没有绝对。虽说祖训摆在那，但你是姜家唯一的男丁，又是马家的一家之主。为保子孙繁盛家业不凋，三妻四妾在所难免。弟妹既为当家主母，当然有这份容人的气度。”

姜伋眼底无限温柔，“偏偏你弟妹就没有这份气度，我也不稀罕她有这种雅量。”

马昆正经起来，“弟妹那么温驯纯真的一个人，未必不能被她给诓进去。阿伋，我真心觉得弟妹不是她的对手。”

姜伋一脸地自信，“我的妻子我知道。大哥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我们家易儿想我了，我失陪一下啊。”马昆十分明智地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为庆祝马昆喜获麟儿，姜伋特意安排了一个小小的家宴。地点本来定在聚美堂后堂，哪吒他们听说了以后吵着要参加，最后将地点改在了丞相府内院。东海龙王登门拜访，敖丙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一进来见姜伋姐弟正在摆桌，立刻放下手里的包裹上前帮忙。姜伋面无表情地退到一边，姜淑祥引着东海龙王去见姜子牙。

哮天犬鼻子闻了闻，咽了咽口水。哪吒拉着雷震子和黄天化围着敖丙带来的包裹转了两圈，道。“都是果果哥爱吃的。不过小敖，你买这么多果果哥吃得完吗？”

折身回来的姜淑祥听到这句话无奈地扬了扬嘴角。敖丙凝视着哪吒无限怨念：三少爷，您就算不帮我也不要害我啊！果然，姜伋绷着一张脸冷冷地开口，“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饭桶。”

敖丙垂了一下头长舒口气，掀袍跪地顿首，“小敖犯了大错，求公子责罚。”

“责罚你？”姜伋眉峰一耸，戏谑道，“三太子，您是在唱戏吗？”

敖丙知道姜伋怒火仍盛，抿嘴不敢言语极力克制住心头惶恐维持住跪姿。姜淑祥笑着走过来，“今天是个好日子，三太子还是唱段喜庆的吧。”略微弯下腰极其自然地拉起敖丙，给了他一个眼色，“辛瑶嫂嫂也来了，快去焚香。”

敖丙偷偷瞄了姜伋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于是应了一声下去燃起一炉犀角，不消片刻室内盈香。马昆抱着马易进来，辛瑶娴静地跟在丈夫身边。哪吒等人拱手连道“恭喜”，辛瑶从身上摸出几个红包递给哪吒他们。哪吒笑嘻嘻地接过来和雷震子他们聚到一桌开心地玩了起来。鲛儿低着头慢吞吞地进来，见到眼前热闹地情景感到诧异。姜伋抬手把鲛儿招到身前，替她拨了一下额前的散发。鲛儿注意到马昆怀里的小小婴儿，先是一喜，随即更加忐忑起来。姜伋注意到她脸色不对，伸出食指轻挑起她小巧的下颌儿，“说。”

鲛儿低垂着眼睛心砰砰直跳，“妾去福伯家见了蒯氏。妾以为她德行有亏，不配侍候家主。请家主收回成命。”

姜伋环臂胸前眼角微扬瞧着马昆。马昆把马易交给辛瑶，自己则是潇洒地耍了一下扇子，“为夫果然睿智，不与他打这个赌，否则我要给他卖命一辈子。”

姜伋若无其事地道，“你本来就要给马家卖命一辈子。”

马昆瞪圆了眼睛，“当初说好了是短工的，什么时候成终身的了。我还要洗尿布呢！”

姜伋斜着嘴角轻笑，“易儿将来是要继承马家家业的。你忍心当甩手掌柜吗？”

马昆无比沉痛地看着一旁忙碌的敖丙，“三太子啊，姜伋实在太奸诈了。听我一句，退步抽身早啊，否则你就要沉沦了。”

门外传来下人清脆恭敬地见礼之声，室内众人起身相迎。西伯侯夫妇迈步进来，姜子牙夫妇和东海龙王陪在右侧，姬发姬旦两兄弟跟在左侧。身后跟着李靖黄飞虎等众将领及其家眷。大家见礼后，西伯侯温和笑道，“本侯听说姜公子设了欢宴，想沾沾喜气就过来了。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姜伋夫妇率马昆夫妇躬身下拜，“侯爷光驾莅临，实乃马家门楣生辉，姜某三生有幸。请上座。”

客套几句后众人入座。因是普通宴会不涉朝政，众人聊得甚是尽兴。酒至半酣，鲛儿一口饮尽杯中酒，鼓足勇气出席叩首，“爹娘容禀，今日喜事临门，媳妇想喜上加喜。马家有一位名叫蒯明的总管，勤勤恳恳忠心侍主可惜天不假年。他有一外甥，乳名团团，聪慧机敏。他父母不在孤苦无依现寄养在福伯家中，福伯年纪大了精力有限，难以照顾周全。媳妇喜欢他聪明懂事，怜他无依无靠，故而想收他为子，教导成人。一来报蒯家多年之忠诚，二来予夫君绕膝之乐。请爹娘成全。”

鲛儿话音一落，跪在姜伋身旁服侍的敖丙差点把酒洒到案上。敖丙偷偷抬了一下眼，虽然姜伋面容无波无澜，但他还是敏锐地觉察到姜伋周身所散发出的极冷气息。姜伋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跪到鲛儿身边，语气极其诚恳地请求。姜子牙夫妇面面相觑，席上却已经响起恭喜之声，姜子牙夫妇只得满面春风地一口应承下来，马招娣更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宴席散后客人离去，姜伋面容平静地朝姜子牙夫妇道了声“告退”后拉起鲛儿回了房间，鲛儿低着眉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敖丙绷着的那根线终于松了下来，两腿一软跌坐在地抚着胸口。哮天犬好奇，“你家公子又没生气，你怎么吓成这样啊？”

敖丙回头，眼神一横，“没生气？生大气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马招娣叹息一声，“鲛儿这孩子平时挺聪明的，今天怎么突然就糊涂了呢？”

姜子牙搂了搂马招娣的肩，“好在无伤大雅。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这时黄飞虎去而复返。姜子牙正自纳罕，却见黄飞虎呈上绢帛，上面所述乃紧急军情，姜子牙读罢立刻将离席的将领召了回来。西岐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