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纵论

帝辛躺在寝宫昏迷不醒。群医束手无策，闻仲也是无法。九尾狐决定召回申公豹。

姜子牙小憩之后，整衣束冠后前去面见西伯侯。见西伯侯愁云覆面，姜子牙道，“侯爷宽心。这只是子牙与云霄仙子的私怨，不会影响到议和的大局。”

西伯侯走下主位，伫立在姜子牙面前，“丞相，你说本侯是不是有些妇人之仁，不够杀伐决断？”他缓缓踱着步子，“我拜你为相，就是为了伐商。丞相为了辅助我，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可是我现在却要放弃。”

姜子牙微笑，“侯爷，无论是攻伐还是罢兵，您都是为了苍生着想。所以，不管侯爷作出怎样的决定，子牙都会追随您，服从您。”姜子牙微微一叹，继续道，“其实侯爷心里也明白，殷商积重难返。就算帝辛现在悔悟，也难以力挽狂澜。更何况……”姜子牙蹙起眉头，“子牙曾在殷商任过下大夫。子牙觉得，帝辛成不了侯爷心中的明君。”

西伯侯脸色沉郁，姜子牙也不言语。伯侯府一片寂静，冷风穿过回廊，吹灭摇曳的灯盏。

姜伋低眉，食指关节轻敲两下桌案。鲛儿给他揉着太阳穴，“夫君，妾知不应多嘴。只是妾观夫君神色，似乎有些……”

姜伋一笑，“为夫脸色难看成那样，竟吓着你了？”

鲛儿没有回答，只是手指上的力道越发轻柔。姜伋道，“我是在想刑天说的那句话。他说我在冥界的资历比他老。”

鲛儿搂上姜伋，“或许刑天指的是你的前世。长姐不是说你是恶鬼投胎吗？”

姜伋失笑，“长姐的话你也信。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就是寻我开心，偏偏我还拿她没辙。”说到姜淑祥，姜伋有些担心，“长姐说去治病，怎么到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不会像上次那样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吧？”

这句话恰巧被已经站到门口的姬发听到。他准备敲门的手一顿，眉心突地一跳。

正在配药的姜淑祥打了一个喷嚏，孔宣见状搭上她的脉。姜淑祥道，“师尊，我没事。我想，应该是有人在念叨我吧。”

孔宣捋了捋胡须，“肯定是你的宝贝弟弟。他就喜欢在背后拿你说笑。”他摇了摇头，微微一叹，“我看你爹一本正经的。你们姐弟受他教养，怎么跟他这么不一样呢？”

姜淑祥轻笑，“他在您面前当然得端着了。他要是真一本正经，怎么会跟您恶作剧呢？何况我娘花一样的年龄嫁了他，他要是一本正经，我娘还不得闷死？”

孔宣哈哈一笑。一条青龙盘旋降落，姬发从龙背上下来。青龙眨了一下眼睛，化成人形。姜淑祥奇怪问道，“二公子，小敖，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姬发和敖丙向孔宣见礼后，敖丙抢先回答，“二公子从公子那听说您有危险，担心得不得了，非要过来看看。”

姜淑祥挑了一下眉毛，叹了口气。她看向姬发，语气透着着急和担忧“二公子，这里可是疫区，又在朝歌的势力范围内。你这样过来很危险的，还是快回去吧。”

姬发摆了摆手，“姜小姐，我本来是去找姜伋问赵公明魂魄的去向，在门口我听到他的担心。我出来的时候的确只想确定你和孔谷主平安，可当我看到那些受苦的百姓，我这心都凉透了。”姬发的眼角开始湿润，“我要知道现在疫区的实际情况，百姓有什么困难。我要尽可能地帮助他们。”

孔宣眼眸一亮，故作踌躇，“可他们是帝辛的子民……”

“孔谷主此言差矣。”姬发义正言辞，“朝歌和西岐，不过就是两个城池的名字。他们是帝辛的子民，但他们更是天下的主人。姬发是真心要帮他们渡过难关，绝不是邀买人心。”

孔宣一脸赞赏，笑道，“二公子，我们这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过疫区缺少粮食，我虽有法术，却也变不出钱和粮食来。”

姬发想了片刻，“从西岐运粮可行性不高。这样，我出钱，我们在本地购买粮食。”

姜子牙还没出伯侯府大厅，雷震子就急吼吼地跑进来。他一把抓住西伯侯的袖子，“爹，师叔，我二哥留书出走了。”

姜子牙折身回来。西伯侯道，“雷儿，你先别急。先让为父看看你二哥的留书。”

雷震子呈上绢帛，西伯侯看后竟有些哭笑不得。他把绢帛递给姜子牙，“丞相，发儿去追你女儿去了。看来咱们这亲家是当定了。”

姬发帮着给病患煎好药后坐在一旁的地上歇口气。姜淑祥递给他一碗水。姬发看着这碗浑浊的水，眉头紧紧皱着。姜淑祥不好意思，“我再给你澄澄。”说着就要把碗拿回去。姬发拦住姜淑祥，仰头喝了一大口。他用袖口擦了擦嘴，道，“我哪有那么矜贵。我自领兵开始，风餐露宿都是常事。我只是觉得老百姓太苦了，有些心疼。”他眉宇悲痛，“我听说帝辛不是要振兴殷商吗？还出台了许多国政。这里虽说偏远，但也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怎么就不知道管上一管？”

姜淑祥坐了下来，“朝中尽是费仲尤浑之流，帝辛耳目自然闭塞。再说了，殷商的根已经烂了。帝辛再大刀阔斧，他能把根给挖了？”她定定地看着姬发，“二公子，你真的认为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吗？”

“当然。”姬发点头，“你看，先是盘古开天辟地，然后女娲抟土造人。最开始，人们在一起生活，在一口锅里吃饭。但是人慢慢多了，渐渐各拥山头，形成了一个个部落。部落内部各自为政，不能更好地团结，于是出现了部落首领。后来又经过长时间的发展，部落趋于统一，慢慢地出现了国家。所以说，君由民而生，这君民本是一体。都说天下是君的，那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天下也是民的。君是为护民而存在的。”

“是啊。所以才说，殷商没救了。想那帝乙晚年病重，药石无灵。闻仲听说北海有鲛人骨，能长生不老，于是勒令当时的北海部落的族长将鲛人骨献上来。族长再三言明那只是个传说，可闻仲不信，竟然上奏当时代政的帝辛，领兵攻伐。结果，北海部落亡了，帝乙也山陵崩了。”

姬发冷笑，“长生不老？神仙还会羽化呢。若真能长生，要冥界做什么？”

姜淑祥敛眉轻喟，“那场战争耗了不少财力物力和人力，结果却是一场空。闻仲忠，比干也忠。可比干忠的是百姓，闻仲忠的是帝辛。不然怎么都说，比干死，殷商灭呢？”

姬发摇头，“此番帝辛推行的国政有些看起来利国利民，实际根本不利于殷商的发展。就说对东夷用兵，明摆着是穷兵黩武。殷商的主力军队被我西岐牵制，就算打下东夷，如何控制得住？而且这场战争，没有十年二十年是完不成的。战火烧过后，殷商也就只剩下个骨架了。”

姜淑祥眼睛亮晶晶的，“二公子，那你们克殷之后，你会怎样做？比如鹿台和摘星楼，你会怎么处置？”

“当然是拆了呀。还要废炮烙，填虿盆。那些积累的财富都还给百姓。这民富才能国强。”

姜淑祥展颜一笑，随后有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的妻子可惨了。跟着你只能吃糠咽菜了。”

“不会。”姬发一脸地憨态，“我有俸禄。我吃糠，她吃肉。”引得姜淑祥哈哈大笑。

姜子牙匆匆地赶过来，看到姬发就要过去。孔宣采药回来，见状一把拉住他，“我说你着什么急啊，你女婿跟你女儿正聊得开心呢。”

姜子牙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姬发和姜淑祥听得动静，转头看去。姬发见到姜子牙立刻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姜淑祥跟着起身，甜甜地唤了一声“爹”。

姜子牙向姬发躬身还礼，然后唠叨姜淑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流连在外不知道捎个信回来。都多大的孩子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说着伸手把姜淑祥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孔宣打趣道，“这就是没有梳妆台啊，要不然你还得给糖糖梳个头呢，是吧？”他眉梢轻挑，“还说招娣溺爱孩子，我看你惯得也够厉害了。这要是没有我这个师尊耳提面命，谆谆教诲，糖糖不知道得刁蛮成什么样。”

姜子牙干笑两声，“是啊，我谢谢你。多亏你教她蜂针疗法，我女儿差点就被蜂子给蛰死。”

孔宣语塞，姜淑祥捂嘴偷笑。姬发问道，“丞相，蜂针疗法是什么？”

“简单地说，就是用蜂针循经络穴位施行不同手法的针刺，以达到治疗疾病的效果。”姜子牙道，“二公子，此地不宜久留，何况侯爷对你甚为担忧。你这就随子牙回去吧。”

姬发道，“丞相，这里的百姓因为瘟疫甚是困苦，而帝辛又指望不上。丞相，我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姜子牙俯身，“二公子的吩咐，子牙一定办妥。”

姬发躬身还礼。姜子牙唤来四不像，将姬发扶到了它的背上坐好。他回身细细叮嘱了姜淑祥一番，这才带着姬发离开。孔宣摸着下巴，“你被蜂子蛰了这事，因你不想姜子牙知道，我给瞒了下来。这些年姜子牙都没有找我理论，今儿个怎么突然就提起来了？”

“那时果果来神农谷看我，他知道。应该就是他说漏嘴了。”

敖丙买好粮食回来。姜淑祥看着一车的粮食，嘴角微翘，“比干不在了，朝中也就闻仲靠得住了。”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弟弟出的钱？”

“师尊以为敖丙来是干什么的。”姜淑祥下巴朝敖丙抬了抬。敖丙擦了擦汗，解释道，“真不是公子袖手旁观。之前已经出了不少了，实在出不起了。再说了，老百姓上交赋税养着他们，如今有难了他们就应该出钱出力。”

姜淑祥有些想不通，“在照顾百姓这方面，闻仲的确不如比干，但也不会由着费仲尤浑胡来。他很清楚，一旦激起民愤，酿成民变，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可这次……”

敖丙道，“听说帝辛病倒了，闻仲现在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了。”

帝辛昏迷不醒，朝政再度废弛，攻打东夷的计划暂且搁置。闻仲和申公豹联手向帝辛体内输送真气，仍然不见回转。申公豹面色凝重，“太师，我有一言。我觉得大王似乎是中邪了。”

闻仲脸色一凛。九尾狐问道，“可这邪从何来？”她缓缓下阶，眼神狠厉，“在这王宫之内，谁敢行诅咒之术？”她吩咐道，“我这就在王宫内搜寻邪物。公豹，你和国师去宫外搜寻。”

申公豹和闻仲领命而去，九尾狐下令搜宫。闻仲刚和申公豹踏出宫门，他额上天眼就眨了一下。闻仲顿足，天眼朝渭水方向射出白光一寸。闻仲和申公豹共乘墨麒麟急急过去，在渭水靠东边一里路的茅屋前降落。申公豹纳罕，“这不是姜子牙拜相前住的茅屋吗？您的天眼怎么指引我们来这了？”

闻仲心头猛地一震。他和申公豹一前一后进去。茅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正中间供着一个桌案。闻仲和申公豹来到案前，但见上面摆着一个草偶。草偶上面贴着一个布条，上面写着“子受”二字，它的腹部还扎着一根木箭，头上脚下各设一盏灯。闻仲脸色大骇，右手颤抖着拿起草偶。他死死地盯着草偶，双眼似要喷出火来。闻仲脸色铁青，右脚猛地将桌案踹翻在地。申公豹站在他背后，眸色一寒，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