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郁结

姜淑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感觉全身似乎都散了架。她打着哈欠慢慢地睁开眼，马招娣疼爱焦急的面容跳入她的眼帘。马招娣的发髻有些松散，脸色微微发白，此刻正紧张地盯着她。见到她醒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姜淑祥稍微欠起身子发现自己身处丞相府的卧房，此刻正躺在马招娣的怀里。马招娣的衣服散发着皂角的味道，淡淡地，香香地，暖暖地。姜淑祥沉浸在这股味道里，索性就赖在马招娣的怀抱，纤长手指摩挲着马招娣袖口边翠色的花纹。

马招娣摸了一下姜淑祥的额头，道，“糖糖啊，你觉得好点没有啊？”

姜淑祥模模糊糊地答了一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马招娣碎碎地唠叨，“哎呦我的小祖宗，你爹跟我说你跑去太阳边上封印什么鼎结果昏迷了的时候，娘的魂儿都快被吓没了。这幸好你爹和你师父及时赶到，要不然可真要出大事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吓娘啊？”

姜淑祥扭了一下身子，乖巧一笑，“娘，女儿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您就不要担心了。”她这时方才想起在九重天攻击蜚独眼之时遭到蜚的反击，她和姬发一起倒在了云层上。姜淑祥微微仰起脸问马招娣，“娘，二公子怎么样了？”

马招娣一愣，“二公子？他怎么了？”马招娣隐约记得姜子牙提过姬发和姜淑祥一起负的伤，但她一心扑在姜淑祥身上所以没有留意其他。现在姜淑祥问起，马招娣便道，“娘这就瞧一眼去，你先好好歇着啊。”

马招娣小心翼翼地把姜淑祥的上身挪回床上躺好，又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出去。她来到姬发的房间，看见姬发正坐在床上，双眉紧皱右手捂着胸口。马招娣走到床边关切地问道，“二公子，你感觉怎么样啊？”

姬发放下右手正襟坐好，向马招娣颔首一礼，微微一笑，“谢夫人关心，我好多了。”他眸色漾着关怀，“姜小姐的伤势如何，已经醒了吗？”

“已经没事了。”马招娣记挂着姜淑祥，于是随口扯了一个理由，“二公子啊，我去厨房看看你的药煎好了没有啊。”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姬发向马招娣致谢，马招娣笑着回头挥了一下衣袖说了声“不客气”后出了房间。

姜子牙依约来到岐山的一处崖边，一位芊芊女子玉立等候。她头戴水晶镶着绿色宝石的发冠，耳着三珠一串的明月珰，内穿浅灰色纱裙，外罩绣着银样团花的白色纱衣，领口斜开半面敞开露出一抹白皙酥肩。

姜子牙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见她细细柳眉下配着一双翦水秋瞳。女子的脸色略微白了一些，端庄严肃仙气凌人。姜子牙拱手一礼，“子牙见过云霄仙子。”

云霄仙子还礼后开口相问，“姜子牙，你为何加害我兄长赵公明？”声音似漂着碎碎浮冰的潺潺溪流。

姜子牙的语气透着浅浅地被冤枉的委屈和无奈，“如果子牙说自己是刚刚才知晓尊兄的死讯，仙子可会相信？”

云霄仙子嘴角浮起一丝冷冷地笑纹，“姜子牙，你是在暗示我你是被陷害的？”

姜子牙道，“仙子，尊兄是来相助朝歌的闻太师的，而子牙身为西岐丞相。我与尊兄各为其主，就算在战场上我对尊兄下了杀手也是理所应当。子牙有何理由否认呢？”

云霄仙子笑纹收起，“可我听说你是在我兄长回山的路上将他杀害。你有何说法？”

姜子牙暗暗发笑，“尊兄乃通天教主座下第一得意之人，我有什么理由暗害于他，这不是给我自己树下强敌埋下祸患吗？”姜子牙言语之间流露出淡淡地嘲讽，“你们截教的人不都说我老谋深算吗？既然如此，姜子牙怎么会这般没有城府做出这等蠢事呢？”

云霄仙子目光变得深邃，姜子牙诚恳道，“我看仙子也是一位通透之人，否则也不会约子牙出来相谈。个中缘由仙子只需稍微查证就可明白，还望仙子细想其里。”

云霄仙子思忖片刻后道，“姜子牙，你的话我会仔细思量，我兄长夫妇的死因我也会详查。在查明之前我不会和你交手，也请你暂且按兵不动。”

姜子牙正色道，“云霄仙子，我和你之间乃是私怨，我可以答应仙子不与你动手。但是西岐和殷商乃是国仇，子牙不能承诺什么。如果闻太师带兵侵犯，子牙身为一国之相，必定是要与之兵戎相见的。”

云霄仙子郑重道，“我答应你不相助闻仲讨伐西岐。若当真与你无关，我即刻带着我的两个妹妹返回三仙岛。反之，我们三姐妹必定要你给个交代。”说罢甩袖欲走。

姜子牙坦然微笑，躬身相送。云霄仙子顿足回眸片刻，凌空而去。姜子牙返回伯侯府将他与云霄仙子会面一事回禀西伯侯，西伯侯命姜子牙全权处理。姜子牙领命后回丞相府，孔宣正在和马招娣说话。姜子牙见马招娣神色似乎不大痛快，遂询问站在门口朝孔宣瞪眼睛的武吉。

武吉又瞪了孔宣一眼后道，“师父，您和孔宣一道出去结果孔宣一个人回来，师母就问孔宣您去哪了。孔宣就说您去见一个人。”武吉语调开始透出怒气，“您知道他怎么跟师母说的吗？孔小鸟先是一脸为难地说他不便相告，后来又说您是去见一个姑娘，还特意说是很漂亮的姑娘。更可气的是，他告诉师母那姑娘比师母漂亮很多。”

姜子牙扶额，开始觉得自己将姜淑祥交给孔宣教导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马招娣目光不经意一瞥，看见姜子牙站在门口，杏眼一挑声音稍稍粗了一些，“相公，你在门口站岗啊？”

姜子牙漫步进来，不理会孔宣那等着看戏的模样径直坐到主位，幽幽地叹了一声。马招娣问道，“相公啊，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啊？”

姜子牙一脸沮丧，“招娣，为夫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失败。我受尽冤枉百口莫辩，原本想在夫人这里寻些安慰，谁知夫人竟也……”姜子牙微微仰起头，眼神中仿佛覆上一层生无可恋。

马招娣一听这话急了，赶忙坐到姜子牙身边拥着他，“相公啊，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她眼珠转了一转，嘴角衔着喜色，“相公啊，你看你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文韬武略文武双全。你手上有天书，手下有一群听话的徒弟师侄。你这有儿有女的，身边还有我这么贤惠漂亮的娘子陪着。你的人生怎么会失败呢，你简直就是大赢家啊。”

“是吗？”姜子牙极力掩去眼角里的笑意，狐疑地看着马招娣。马招娣使劲地连连点头，右手抚着姜子牙的胸口，“哎呀相公，这清者自清嘛。你人这么好，要是有人冤枉你的话，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的，会帮你收拾他们的。不气不气啊。”

姜子牙露出笑容，伸手一揽，温香软玉抱个结实。孔宣本想借马招娣的醋劲报姜子牙之前暗算他之仇，没成想仇没报成不说还目睹了让自己酸牙的一出。孔宣咳嗽了一声，“你们在这好好恩爱，我去看看糖糖。”

马招娣从姜子牙的怀里起来，“糖糖我已经哄睡了，你换个时间去吧。”

“哄？”孔宣就像听到太阳从西边升起了一般，“我头回听说糖糖睡觉还需要哄着？”他近前两步，“我说，你可不能这样。糖糖将来是要……”

马招娣翻棱孔宣一眼，“要怎样啊，你要我女儿干嘛啊？”

“我是说，糖糖将来是要嫁人的。你把她宠坏了，她以后在婆家怎么待啊？”

马招娣吼着孔宣，“谁说我要把她嫁出去了？我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送到别人家里啊？”

孔宣皱着眉头看向姜子牙，“你就由着你夫人胡来啊？”

“招娣只是心疼女儿，怎么就胡来了？”姜子牙反问，“糖糖是娇宠又不是娇惯，何况我女儿哪里失了分寸了？”

“好好好，由着你们吧。”孔宣抖了两下胡须，掐上手指念诀正要驾云而去，姜淑祥拎着药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孔宣一把拉出她，“你房间着火啦？”

姜淑祥急道，“师尊，果果刚才传信给我说鲛儿不舒服，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马招娣一听这话吵着要跟着去。姜子牙劝道，“招娣，那水晶宫在北海海底，你下去会淹死的。先让糖糖去看看，有事我们再过去也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啊？要是像上次那样，我们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啊。”

武吉眉峰一耸，“我说师母，你能不乌鸦嘴吗？”

马招娣出口教训武吉被姜子牙拦下。姜淑祥道，“娘，果果虽然很着急但也没上回那么严重。我这就过去，你安心在家里等我消息啊。”说着步履匆匆地转身正撞上进门的姬发。姬发倒在石砖上，姜淑祥则是趴在姬发的胸膛上，药箱摔在不远的地方。

李靖父子跟在姬发后面进来，哪吒仔细看了一眼拍手笑道，“这个游戏我也看见师叔和师叔母玩过。”

姜淑祥红着脸爬起来，李靖把姬发从地上拉起来。姜淑祥严肃地盯着哪吒，“李哪吒，我没有跟二公子玩什么游戏，这两次都是意外。”她接过孔宣递过来已经整理好的药箱，匆匆地出了门。

哪吒吐了一下舌头，姬发整理了一下衣冠与李靖同时向姜子牙和孔宣行了一礼。孔宣隐身而去，姜子牙正坐开口，“二公子，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急事？”

姬发道，“丞相，有关西岐震后如何安抚民生，姬发拟了几项措施想与丞相商议。另外，李将军也有朝歌最新军情向丞相禀告。”

姜子牙点了点头，示意姬发和李靖详细道来。

北海水晶宫寝殿，鲛儿闭着双眼虚弱地躺在床上，姜伋绷着脸坐在床边。姜淑祥诊完脉后姜伋将鲛儿的手腕收回锦被之中。他轻声问道，“长姐，鲛儿到底是怎么了？”

姜淑祥蹙着眉尖看了一眼鲛儿，示意姜伋出来说话。姜伋随着姜淑祥来到寝殿后的花园，姜淑祥道，“鲛儿是有喜了。”

姜伋先是一愣，然后笑开了花。他兴奋道，“这真是太好了，我要做爹了。”姜伋见姜淑祥神色不对，问道，“长姐，你这副表情什么意思啊？你这是笑还是哭啊？”

“姜伋。”姜淑祥沉默半晌艰难开口，“这孩子留不住。”

姜伋笑容蔫了下来，仿佛被霜打了一般。他颓然地靠在一株珊瑚树上，良久才涩着嗓子道，“长姐，无论如何，我要鲛儿平安无事。还有，此事务必瞒住鲛儿。”

姜淑祥认为事关重大还是要告知姜子牙夫妇一声，于是不作耽搁回了西岐丞相府。姜子牙还在和姬发议事，抬头见到姜淑祥进来问道，“糖糖，你弟妹没什么大碍吧？”

姜淑祥朝姜子牙俯身行了一礼，“请爹娘移步内室，女儿有事禀告。”

姜子牙见姜淑祥这般郑重，交代了姬发和李靖一句和马招娣进了内室。姜淑祥待姜子牙夫妇落座后，惋惜道，“鲛儿有了身孕，可这个孩子保不住。”

鲛儿的肉身镇在忘川河底经年，太阴内腑集聚了太多冥界的寒气，这种情况下受孕十分地不适宜。马招娣嘴唇哆嗦了一下，“糖糖，你是说鲛儿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了？”

“不是的，好好调养怀孕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现在不合适。如果不把孩子拿掉，拼尽我和我师尊的医术最多只能保这个孩子六个月，到时候再不落胎鲛儿就会有危险。”

马招娣拍了一下大腿，“那还犹豫什么啊，你赶紧去办哪。就算生不出孩子也不能把媳妇的命赔进去啊。”

姜子牙吩咐道，“你娘亲说的有理，你这就去吧。小月调理不好对身体伤害更大，你就留在水晶宫几日吧。你师尊那边为父去跟他说。”

姜淑祥应了一声立刻去了北海，姜子牙握着马招娣的手刚要说话，忽然从前厅传来一阵嚷嚷。姜子牙让马招娣待在内室，自己来到前厅查看情况。问清来者何人后，姜子牙沉郁的脸色又阴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