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秘密抵达渑池时申公豹正在守将府里不停地转圈儿跟个热锅上的蚂蚁,看到姜子牙黯然的眸子陡然变得无比锃亮。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同时掐诀关门布下结界,怼着姜子牙的脸异常兴奋地问道,“大哥,什么时候打渑池?今天还是明天?我跟你说我这全都准备好了,随时都能进行交接。”
“你先下来。”姜子牙眼神无比正经万分清澈,申公豹怔愣一瞬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把姜子牙顶在门板上身贴着他的双腿还缠上了他的腰。申公豹闹了个大红脸迅速从姜子牙身上跳了下来,姜子牙没好气地瞪了申公豹一眼锤了锤自己的腰身习惯性地走上主位坐了下来。申公豹偷眼瞄着姜子牙偷笑一声,凑到姜子牙身边揶揄,“大哥,腰疼?在家没少伺候嫂子吧?”
“告辞。”姜子牙回了他一个白眼儿起身趋行,申公豹见他是真的要走赶忙把他拉了回来亲自奉回主位,自己则是陪坐在他身侧严肃说道,“大哥,你将金灵圣母正法之后可是说过周军很快就会攻打渑池的这都过去多久啦?朝歌可不像西岐家底厚经得起耗,我这眼瞅着就要揭不开锅了,到时粮草断绝军民哗变,莫非你要我提起长刀骑上墨麒麟去镇压这场暴乱吗?”
话到最后申公豹已然双眼尽湿,自他就任殷商国师以来他所参加的每一场战役他都不曾滥杀过平民百姓,就连他破陈塘关擒拿李靖一家时都没有牵连过总兵府里旁的人。姜子牙亦没料到渑池民生会这般艰难,“周军第一次拿下渑池时姬发曾经颁布政策恢复生产,这才过去多久就困顿成这样?”
“伐商大军共有八路,其他七路不用抵抗吗?渑池经过姬发治理一番算是相对富裕了一些,那自然就要被抽出一些粮草好作支援哪。”
“可是天花毒对人的伤害实在太大了,我怕将士们现在无力攻城啊。”华云从前线回到西岐后姜伋一直都没舍得使唤他,除了刚回来的时候把他叫过去请个安聊个天儿以外,他一直都在房间里休养,姜伋还特意从福伯宅院里调了两个人过来专门照顾他。“公豹,据你估计,你这边最多还能撑多久?”
“一个月,咬咬牙的话,还能拖个十天八天,但绝对撑不到两个月。”
姜子牙拧眉思忖片刻站起身来,申公豹仰头跟着起身。姜子牙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你这边再坚持一下,当有,如果遇到困难尽管来找我,我来想办法。”
申公豹点头,姜子牙离开渑池前往周营。杨戬陪着姜子牙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探望,又召集军医细细讨论。帅帐内,姜子牙提笔写了一封长信传去冥界给泰山府君,片刻功夫孔宣背着药箱出现在姜子牙的面前。姜子牙站起身来面向孔宣俯身一拜,孔宣点头,旋即化作无数彩羽乘风飞出散向四方。半晌,彩羽飘回重聚孔现身,姜子牙满怀希望地迎上去,“如何?十日之内能让将士们恢复体力去攻城吗?”
孔宣凝眉摇头,抬手支出两根手指。姜子牙眼睛一亮,“两天?”
“二十!”孔宣竖起眼睛轻吼了姜子牙一嗓子,缓了口气儿严肃说道,“我确实有办法激发他们的体力,在严格遵照我嘱咐的前提下,让他们二十天后上战场攻城,但是攻城战持续时间不能超过五天,攻下城池后一天之内必须开始休养,修养时间最少一个月。”
“好,我这就颁下军令。孔谷主,我把将士们交给你了,接下来的二十天,一切仰仗于你了。”
冥界君翊殿内,姜伋披着暖袍盖着驼绒毯子背靠着一摞软枕阅着奏章,南河端着一碗白茅根水进来送到姜伋手边,姜伋视线不离手中奏章只是腾出右手取来饮尽然后将空碗放回。好一会儿,察觉南河还在自己身边站着,姜伋终于舍得放下手里奏章抬眼看他,“对邓秀的处分是罚俸一年,并承担哪吒所需全部治疗费用及支付安抚钱。退下吧。”
南河求道,“可否准我替邓秀受罚,哪吒的治疗费用和对他的安抚钱由我来出。”
“邓秀是无主吗?需要你来出这个头?”姜伋凛眉薄斥,南河惧上低下了脑袋。姜伋重新拾起奏章,“不必着急,日后且有你出头的时候呢。”
南河闻言不禁目眦,“邓九公哪来的脸?”
“邓九公毕竟是邓秀亲爹,他这次从前线回来也是为了朔城军案。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啊。”姜伋幽幽一叹也不知是为谁,“行了你退下吧,你是来给我送水的,又不是来罚站的。”
“喏。”南河端着碗盘行礼出去,迎面碰上办完差事前来复命的阎罗王按规矩打了声招呼。阎罗王见南河脸色不是很好还特意回头多看了他一眼方走到姜伋榻边坐下,静静等着姜伋批完奏章才起身上前一边收拾一边低声回道,“公子,臣照您的意思,跟少夫人一五一十地说了,只是您把阿澧和阿镜叫回来而把阿婉派过去,少夫人一向不喜阿婉,你这么安排,少夫人当真不会多想吗?”
“阿澧毕竟成亲了,召回殿阁这么久不给她安排一次归家实在说不过去。阿镜是我从凌虚阁请过来的,易儿病了两日还不见好,我这边儿不好调派婢仆,叫阿镜过去帮忙看顾对谁都合适。阿婉是不得少夫人欢心,但水晶宫也不是单派了阿婉一个,何况少夫人跟前有清澜清漪两位姑娘在,阿澧安排好家里就会去陪着了,想来出不了什么事儿。”姜伋躺下身子歇息,闭目片刻睁眼又问,“对了,俞先生可有说何时给我吃七尸丸?”
“以前给您吃药就像要您命似的,这会儿您倒是积极了。”阎罗王虽然忍不住打趣了姜伋一句,但他也清楚姜伋此番为何会这般积极,“俞先生说若今晚平静,明天就会给您用。”
姜伋淡淡应了一声,又道,“留意南河。他请求替邓秀受罚,我虽驳了他,他也没再争取,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喏。”姬发入鬼市,打算附身于他好为朔城军翻案的不只邓秀还有南河,只不过南河行动被姜伋发现当场就给按住了。而邓秀虽然被姜伋抓了,却也得到了姜伋尽力维护,原本事情都快被姜伋给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不想南河竟突然抽风,主动上书担下此事,一件本来没谁知道的事情被他这一搅和瞬间闹得满城风雨,结果就是不单邓秀挨了罚,姜伋也遭了连累,所以,阎罗王在听姜伋说南河又生了这样的心思后脑子里的那根弦儿瞬间就绷紧了。姜伋转头看了阎罗王一眼,微笑道,“倒也不必这么紧张。”他歇息好了坐起身来,“更衣,我是时候去西伯侯府向天子汇报前来杀我大哥和柳息风的那些刺客的事儿了。”
鲛儿瘫在姜伋常坐的金丝榻上浑身战栗如筛糠,深深地恐惧从心底喷薄,暴力冲破心脏,在每一根血管里流淌泛滥,在四肢百骸内奔涌咆哮。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然被收押在了无柳园,仿佛下一瞬就会有冥官鬼差婢仆持着教旨捧着放有三尺白绫的黑漆方盘迈入要她服命。贾婉约手臂托着一件外袍进来悄然走到鲛儿身边,柔软光滑的料子触碰到鲛儿身子的那一刻,鲛儿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贾婉见状赶忙收回外袍跪倒在地,鲛儿如何能在她面前失态失仪,立刻调整好表情冲着她冷声喝斥,“出去!”
“奴婢出去很容易,可是奴婢出去了,您就不害怕了吗?”贾婉平静抬头看着鲛儿浅浅一笑,径自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奴婢知道无论奴婢说什么少夫人您都不爱听,但奴婢不会因为您不爱,就不再为您分忧解愁。”
鲛儿撇脸不语,贾婉上前一步重新跪下仰头诚挚说道,“少夫人,从前是奴婢不懂规矩,多少回好心做了坏事,奴婢知道错了,今后不会断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了。少夫人,奴婢是公子挑来伺候您的,奴婢可是被判了永世不得超生,所以,就算不为您,奴婢也想给自个儿搏个好前程啊。”
鲛儿还是不肯理睬她,但脸廓线条已然开始变得柔和。贾婉察觉鲛儿态度出现松动赶忙继续说道,“这样,少夫人且容奴婢猜猜您因何害怕。若奴婢猜错了,那奴婢立刻出去,以后再不来烦您。若奴婢侥幸言中,那少夫人听听奴婢要说什么又何妨?”
鲛儿终于愿赏贾婉一个眼神儿,贾婉连忙又往鲛儿跟前膝行一步低声道,“少夫人是知道了自己先前侍奉时曾抓伤过公子的脸颊,又扼住公子的脖子企图掐死他……”
“住口!”鲛儿眼睫乱颤声音也抖得厉害,贾婉用力握住鲛儿不住哆嗦地双手凛然道,“少夫人,事情既已发生,捂嘴是没用的,冥官现在没有上奏,是顾虑公子病体,但公子迟早会康复的,到时候这件事必然不会被端上台面。奴婢以为,公子到时一定会尽全力维护您,不仅仅是为了您跟他的夫妻情分,更是为了冥界的利益。奴婢不是担心公子会弃您,奴婢担心的是天界。”
“什么意思?”鲛儿心生不妙眉间渐渐拢出一团阴翳,贾婉凝视鲛儿双眸娓娓道,“少夫人,您不是昨天才中蛊的,对方早早埋下杀机,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您被公子厌弃?依奴婢看,他们分明是借您杀了公子,再顺势除掉您和希儿,从而将北海夺入自己手中。少夫人,您忘了封神台上还有个赵公明吗?”
呵!当然没忘!时君那般深厚的修为最多也只能唤出十二颗定海神珠,雪魂元君不过比时君多唤出半颗雪龙一族就敢兴兵造反欲取氐氏而代之,赵公明可是能如她一般唤出二十四颗,还是个在两百年前就能打败寻灵的高手,如此厉害的人物她怎么会忘!战场交手那次,她本想摘他脑袋,是姜伋说还不到与截教撕破脸的时候,还说赵公明的命自有申公豹去收,她这才放他一马。后来赵公明和白雪雁被申公豹毒杀,所谓人死债消,她便也不去追究过去的恩怨是非,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封神这一节在等着她呢。可真是好算计啊!给她下蛊虫,让她无论生不生得下孩子氐氏都等于绝嗣。使她神思昏乱杀死姜伋,再为平冥界怒火化解三界干戈舍出她去赔命,届时北海水晶宫无主,只需待赵公明得封神位便可顺理成章接手北海掌管海眼,九重天真正收服四海水族,截教实现海眼之水采用自由,双赢啊!鲛儿恨恨磋磨着牙根表情阴冷,“哼!痴人说梦!”
贾婉轻嗤,“若不是公子在您手下自救成功,若不是姜少谷主及时为您驱出蛊虫,此刻他们已然得计了。”
“是啊,还真是可惜呢!”鲛儿笑容诡异阴森,突然她眼神一狠伸手用力掐住贾婉的下巴,“这些话,可是公子要你说的?”
贾婉表情坦然忍痛回道,“少夫人明鉴,公子甚少越过您直接召见殿阁内的奴婢。”
鲛儿紧盯着贾婉慢慢松开了手,她站起身来走到姜伋经常观赏的水帘前,“你不是来给我送外袍的吗?还不赶紧给我披上?”
“诺。”贾婉起身上前给鲛儿披上外袍,鲛儿睇住眼前水帘,潺潺流水模糊了她平时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