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坦诚

姜淑祥把玩着茶杯，笑道，“大哥果然是个雅致之人，连茶具都是这般讲究。”

马昆摇着扇子，“妹子不嫌弃就好。”说着给姜淑祥倒了一杯茶。

姜淑祥品尝一番，赞了一声好茶。她放下茶杯，“看大哥这样子，是料到我会来了。”

马昆一笑，“话本子流传开来，姑父姑母或许听不出来，但妹子聪慧，怎会不知其中所指呢？既知道，又岂有不问之理。”

姜淑祥颔首，“不错。果果没跟爹娘提过，不过我却是一清二楚。大哥和果果此举，是在给马家找后路了。”

马昆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姜淑祥微笑，“如今天下大势明显不过，未来之主必从西伯侯府而出。西伯侯春秋高，所以坐拥天下的必是他的儿子。西伯侯有百子，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继承他的位子的人，该是姬发。不过天有不测风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而马家作为西岐丞相的外家，不在政界奈何人脉广阔财力雄厚。烽火燃起，马家就是一块肥肉。之前聚美堂曾经溜进来过老鼠，如果我没猜错当是从朝歌来的。”

马昆收起扇子，“妹子说得不差。打仗肯定是要烧钱的，朝歌的国库亏得厉害，粮草不足他们的兵马坚持不了多久。可西岐就不一样了，百姓富裕库房充足，还有马家这个钱袋子。当然姜伋不会把口袋打开任凭西岐支取，他投多少就会赚多少。不过闻仲是想不到这一点了，要不然也不会小看姜伋，以为几只老鼠就能把聚美堂给吃空。”

“姜伋不想在任何一方下注，因为赌博买家是永远不会赚到钱的。”姜淑祥嘴角上扬，“不过这样一来，马家得不到任何一方的庇佑。战事一起，马家很有可能会被吃掉。有人或许会讥笑姜伋愚蠢，殊不知，在战争中散尽家财尚可保得性命，能进能退。一旦下注，便再也无法回头。输赢先不论，为表忠心马家万贯家财肯定是要双手奉上的，说不定还要把人头奉上。”姜淑祥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聚美堂就不一样了。聚美堂是娘开的，西伯侯为了向我爹表示诚意才给予优待的，而娘也很识趣。”姜淑祥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我爹清澈正直，且大业得成后必定隐退。聚美堂与西伯侯府关系密切，但不牵扯伯侯府内任何一方。假若马家真到了那么一天，凭借聚美堂的实力，只要运作得好，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的。而那个话本，自然是个障眼法。”

马昆扇子轻敲桌面，“妹子所言一字不差，我和阿伋就是这样打算的。淑祥，你果然心思细腻，难怪阿伋对你又敬又怕。”

“爹把娘留在丞相府，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大哥想必听说，西岐妖魔鬼怪不少。”姜淑祥递给马昆一节桃木，“桃木辟邪，且上面有我师尊所附的法咒，可保大哥不为妖魔所侵。”她见马昆迟疑不接，道，“放心吧，辛瑶嫂嫂虽为鬼，但不是恶鬼。这节桃木不会妨碍你们夫妻相会。”马昆这才藏在了身上。

姜淑祥道，“茶凉了，我为大哥再烹一盏吧。”

马昆笑道，“我不比你们姐弟那般清雅。不若妹子为我煮一杯热酒吧。”

姜淑祥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颔首应下。

哪吒和雷震子在厨房偷酒喝被姬发逮个正着，姬发教训两句后把雷震子支了出去，然后淡然吩咐哪吒带他去冥界找姜伋。

哪吒差点哭了出来，“不行啊二公子，要是让师叔知道了，他会把我的屁股打得稀巴烂。”

姬发威胁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告诉丞相你溜去鬼市的事情，看丞相怎么罚你。”

哪吒苦哈哈地抖动了一下混天绫，姬发眼前红色拂过，再睁眼已是青火灼目，鬼影重重。一个鬼差看到哪吒过来打招呼，“三少爷，你又跑到冥界来玩了啊？”他看向哪吒身旁的姬发，“这位公子倒有些眼生，不过你一个活人不该到这来啊。”

哪吒道，“大叔，这是我家二公子，找果果哥的。”

鬼差道，“公子现在神殿侍奉君上，我等实在不敢搅扰。”

“哦，我知道了。”哪吒拽着姬发，“我们这就走，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别告诉果果哥了。”

鬼差不解地看着哪吒，姬发试图挣脱哪吒的手，正拉扯间姜伋走了过来。鬼差行礼后告退，姜伋看到哪吒微微皱了一下眉。

哪吒瞬间扮出一副懂事听话的模样，“果果哥，二公子有事找你。”

姜伋向姬发行了一礼后将姬发引到自己的殿阁，入座后顺手给哪吒一个玩具让他出去玩。姜伋递给姬发一杯茶后问道，“这座殿阁阴气相对弱一些，不过二公子还是不能停留太长的时间。敢问二公子有何事吩咐？”

姬发没有客套开门见山，“最近西岐城里流传一个话本，姬发就是为此而来。”姜伋好整以暇地听姬发继续说，“话本说的是家族争权之事。嫡出长子被外姓弟弟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求自己的姑姑给他一条生路。而姑姑和姑父重情重义，二话没说将之收留，任他为家里一家铺子的掌柜。虽然弟弟并不高兴，但是迫于父母之命不得不从，况且铺子是姑姑嫁人之后才经营的，与娘家无关。我在酒楼听到这段，觉得有些情节很是熟悉。而话本中姑姑和姑父的形象与丞相夫妇极为相似。恰巧旁边一桌是来西岐做生意的客商，听他们闲谈说这个话本影射的是曾经煊赫现在依然富甲的马家。”

姜伋微微一笑，“说话伎艺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市井流言也值得二公子跑这一趟？”

姬发眼瞳悠然，“我再愚昧，也猜得出阁下的苦心。姜公子将马昆给摘出来，无非是怕马家受到冲击，想在这乱流之中为马家找一根落脚的浮木。”

姜伋喝了一口茶，缓缓道，“二公子，我十七岁接管家业，从此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其实招牌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块招牌能一直挂下去，能给伙计们一口饭吃。我不怕马家在乱世中落败，我怕的是马家的生意在我手中而绝。”

姬发看着在庭院里和四不像玩耍的哪吒，颇有些感触，“我上头原本有个哥哥，我在他的照顾下无忧无虑地长大。突然一日兄长惨死，那时我才知道长子的责任担当。我打理国政之时何尝不是小心翼翼，生怕会有闪失。所以，我完全明白你的担忧和顾忌。姜伋，说实话，我很希望能交你这个朋友，可我也发现丞相似乎并不喜欢我和你们姐弟走得太近。起初我以为是丞相对姬家有所不满，故而对我有所保留。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其实你们是很信任我西伯侯府的，否则也不会将身家性命相托付。”

姜伋轻叹，“家父对侯爷十分敬重，对二公子的仁德也是赞不绝口。他其实是不希望我走仕途之路。毕竟做生意捅上天也就是钱财纠纷，最多关门而已。至于我姐姐……”姜伋顿了一下，道“西伯侯府的下人议论的话，想来二公子也有些耳闻。瓜田李下，还是避着一些的好。”

姬发正色道，“不瞒你说，我对姜小姐确有钦慕之意。”他假装没看到姜伋握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起的白色，道，“我对淑祥并非一眼万年，她就像是初春的细雨一点一滴地流入我的心田。但我也清楚，我不是丞相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人选，我也不奢望能执她之手相伴此生。有朝一日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会祝福她。在这之前，我会好好保护她。至于那些流言，我会处理好的。”

姜伋目光一闪，姬发不躲不避眼波清澈见底。二人对视半晌后姜伋撤下茶具，拿上来两壶酒，“这是我马家酿造的酒，二公子饮一杯可好？”姬发颔首，拔起酒塞和姜伋对饮。

西伯侯府后堂，西伯侯和姜子牙同榻相向而坐。姜子牙垂首一礼，问道，“不知侯爷召子牙来后堂所为何事？”

西伯侯温言道，“内子向丞相提亲之事，本侯已经知晓。她的确有些冒昧，本侯代她向丞相致歉。”

“侯爷言重了。”姜子牙俯身，“夫人看重小女，是小女的福气，也是姜家的荣耀。只是小女福薄，辜负夫人的一番厚情了。”

西伯侯道，“我夫妇很喜欢淑祥，深觉她是宜室宜家的好姑娘。本侯的远房妹妹确实有意与我结亲，但被我夫妇拒绝。我们绝没有让令爱为妾的打算，她若入门，必是正室。”

姜子牙眉毛一动，嘴唇微微抿起。西伯侯又道，“丞相的顾虑，本侯明白。现在本侯许下此诺，丞相是否可以考虑一下？”西伯侯见姜子牙面露踌躇之色，问道，“莫非丞相有何难言之隐？”

姜子牙抬眸看向西伯侯，嘴唇动了动，还是不发一言。西伯侯道，“今日这里没有君臣，你我为挚友。姜先生若信得过我姬昌，请直言无妨。”

姜子牙叹息一声，道，“侯爷精通卜卦之术，二公子之命格，侯爷应该算得出来吧。”

西伯侯遂为姬发占了一卦，卦象令西伯侯吃了一惊。姜子牙幽幽道，“侯爷，二公子贵不可言。到了那一天，小女的过去必为世人诟病。她还会是正妻之尊吗？就算不被贬黜，内廷佳丽如云，她生性高傲只怕不能忍受。一朝天变，小女如何自处，子牙又该当如何？”他慈祥怜爱的语调引得西伯侯心湖泛起一阵涟漪，“侯爷，为人父母自当为子女设想万全。我不求她荣华一生，只求她平平安安。”姜子牙洞察天机依然逆天而行，皆为一片爱子之心。

西伯侯神色变幻，最终温和一笑，“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但依我看来，淑祥乃是龙凤之姿。结亲一事，本侯不再提，一切看发儿和令爱的造化。但本侯在此郑重许诺，淑祥一旦进我姬家大门，我必以亲生女儿待之。本侯保证，无论发儿将来身居何位，淑祥正妻之尊无人可动。”

姜子牙心潮激荡，俯身叩首，“谢侯爷恩典。”

姬发和姜伋对饮三杯之后与哪吒返回阳间。哪吒道，“二公子，既然出来了，不如逛一逛再回去吧。”

姬发笑道，“你就是贪玩。也罢，咱们就去市集走走，不过落日之前必须回家。”

哪吒欢快地答应了一声，伸展双臂撒欢跑了起来。姬发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偶尔瞧两眼路边的摊子。走了几步，一个青铜镇纸映入他的眼帘。姬发来到摊子前打算拿起来细细观看一番，不想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

这只手白皙纤嫩，指尖处有一层薄薄的茧。姬发多次幻想要牵起这只手，走完漫漫人生路。他极力抑住心头百转的思绪，抬头看向身前的白衣女子，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姜小姐，你何时回来的？”

姜淑祥收回手，翩然一笑，“淑祥有事这才耽搁了。”她道了声告辞欲离开却被姬发叫住。姜淑祥不解地看着姬发，姬发喉咙有些发干，半天挤出一句话，“姜小姐不买这个镇纸吗？”

“我……”姜淑祥刚要回答突然地面一阵狂震。摊子上的货物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沿街房屋顶上的瓦片也摔落下来。姬发唯恐瓦片会砸伤姜淑祥打算上前护住她，不想重心不稳结果二人同时摔倒在地。

西伯侯和姜子牙出得后堂正要往大厅而去，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姜子牙见状使出定身之法稳住西伯侯的身形。待震动消失，姜子牙算上一算后，立刻请西伯侯将众将召到大厅议事。姜子牙眉毛紧皱，面色从未这般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