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4章 第四章 无常

玉峰山顶飞禽悲鸣，为这世外仙境平添的四缕冤魂。

九尾狐和申公豹返回玉峰山后与四怪相遇，张口便要七窍玲珑果。四怪据实相告，言之此果已奉于他人。

九尾狐问道，“哦？这七窍玲珑果只有一颗？”

“这湖底仙树每七十年开一次花，每七十年结一次果，每次只结一颗。所以，真的没有了。”

“这样啊。既然没有这果子没有了，那我们就只能取走你们的命了。”说罢衣袖一挥，一条狐尾横扫过去将四怪紧紧缠住。申公豹打出天狼神爪将四怪了结。可怜四怪以为他们受高人点化纵然不能成仙得道，但潜心修行也能求个善终，不想竟落得莫名被害的下场，死不瞑目。

申公豹问道，“大姐，四怪已死，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当然是带回去交给闻太师，告诉他姜子牙父子为抢七窍玲珑果将四怪杀死，让他去找他们的师父助我们攻打西岐了。”

“截教阐教师从同源实力相当，若能得到截教相助，那姜子牙必死无疑，西岐也自然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九尾狐自鸣得意，又与申公豹商量了一番带上四怪尸体返回朝歌。申公豹依九尾狐所言面见闻仲，闻仲果然大怒，指责姜子牙滥杀无辜委实可恶。他看见四怪尸首后想起这四怪乃是隐居西海九龙岛的友人的徒弟，遂即刻前往。临出发前，闻仲恐他一去朝政再次混乱，于是上奏帝辛令武成王黄飞虎总揽朝事。这黄飞虎是帝辛的同窗，其胞妹黄氏又是帝辛的宠妃，因此帝辛觉得这样安排并无不妥，便依闻太师所言。

费仲尤浑本以为闻仲去国他们便可松一口气，谁知留下个黄飞虎。这黄飞虎不惧威严整肃朝纲，朝堂与闻仲在时无异。他甚至上书帝辛，奏曰王后专宠多年无子，建议帝辛雨露均沾以保殷商子嗣延绵千秋万代。

王后宫中，九尾狐气急败坏。她恨声道，“什么为成汤社稷着想，这非命是在给他妹妹争宠。好一个黄飞虎！亏他想得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琵琶精道，“不怕。大姐，我们可以像对付比干那样对付他。”

“不行。如今朝歌正是用人之际，黄飞虎能征善战，屡有军功，我们不能自断臂膀，自毁长城。”

琵琶精忿忿不平，“那我们就由着他啊？”

九尾狐眼珠一转，嘴角一翘，“大王在前朝大宴群臣，那我就在后宫招待他们的内眷。尤其是黄飞虎的夫人，我好好跟她聊聊，让她多吹几次枕边风，不就成了？”

琵琶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也答应了。

西岐丞相府，哪吒正陪着马招娣说笑。姜子牙乃一国之相，自然日理万机。武吉司将军一职，军务缠身没有闲暇。小妹和大娘协助姜伋重整聚美堂的生意忙得早出晚归，姜淑祥回神农谷未有归期，因此这几日陪着马招娣的竟成了哪吒。而哪吒不愧是马招娣的开心果，因为他的陪伴，马招娣已经开心许多了。虽然她和姜子牙依旧相顾无言，不过见妻子不再愁云满面，他也觉得很高兴。

“师叔母，我带你去喝羊汤好不好？师叔母，你一直都不好好吃东西，都瘦了。”

马招娣点着哪吒的鼻尖，“是你想吃吧？好，我们这就去。”

来到店里，哪吒一口气就点了十六碗。马招娣惊愕后道，“那个，哪吒啊……”

哪吒噘着嘴打断，“是宝贝哪吒。”

“好好好，宝贝哪吒。我们就两个人，十六碗会不会太多啦？吃不完多浪费啊。”

想到上次马招娣一口气喝了八碗羊汤还喊饿，哪吒抿着嘴偷笑，“哎呀不会的，这家店的羊汤特别好喝，包您啊喝一碗想两碗喝两碗想三碗。”

马招娣见哪吒满脸的兴奋不想扫了他的兴致，想着喝不完也可以带回去给武吉他们也就不再拦着了。

正如哪吒所说，这家店的羊汤的确美味，十六碗羊汤被她和哪吒喝得干干净净。马招娣打着饱嗝，对自己如此大的饭量感到惊讶。两人又在街上逛了逛，直到日落时分才回来。

姜子牙和姬发等人正在大厅议事，见到马招娣领着哪吒回来纷纷打着招呼。马招娣客气回礼，礼数甚是周全。雷震子和土行孙他们都很吃惊，散宜生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李靖见到哪吒本想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把夫人带回来，可一开口就被马招娣拦下了话头。哪吒跟马招娣讲过，李靖先是强拆哪吒庙，后又凭片面之词将哪吒处斩的事。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马招娣仍然觉得李靖不是一个慈父。她见李靖叫他，以为是要责怪哪吒，于是道，“李将军，并非哪吒贪玩，是我让哪吒带我出去的。将军若要怪罪，便责罚奴婢吧。”

此言一出，举座又是一惊。且不说李靖并无责怪之意，这马招娣乃是西岐丞相夫人，丞相都未加苛责，旁人谁还敢责罚？李靖抱拳，“夫人言重了，李靖并非此意。”

“多谢将军大度。”马招娣转身向姜子牙行礼，“奴婢不敢打扰，这便退下了。”说罢拉着哪吒回了房间。

散宜生忍不住道，“这位真的是丞相夫人？”

武吉道，“放心，她绝对是我的师母，如假包换。”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姜子牙的身上，只见姜子牙拿起一册卷宗，淡然道，“二公子，请继续说吧。”

闻仲抵达九龙岛，只见有岛中四位道人围坐在一起，一颗珠子在正中闪闪发光。他们身后各自卧伏一只灵兽，见到闻仲立刻挺身支起獠牙。

其中一位道人双眼为睁，只是淡淡问道，“可是故人前来吗？”

闻仲抱拳道，“闻仲见过九龙岛四圣。”

四人收起法力起身，对闻仲笑道，“道兄不是奉师命辅助商君去了吗，怎么有空到这九龙岛来了？”

闻仲祭出四怪的尸首，将申公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四圣悲痛道，“姜子牙，我早已知晓你需要这七窍玲珑果救命，早已吩咐四怪将果子给你。你为何还要取他四人性命？难道是要与我等为敌不成吗？”

闻仲劝慰一番后请四圣下岛对付西岐，四圣思索一番后应承下来。

朝歌城内，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气象，如果忽略街道角落处面黄肌瘦的穷苦百姓的话。

摘星楼上，九尾狐为黄飞虎夫人贾氏斟酒。贾氏风姿绰约自有一股风流，容貌虽不及苏妲己那般娇媚动人，却也眉目婉约可堪入画。九尾狐赞道，“夫人不愧为朝歌四大美人之首。未知夫人青春几何，妲己愿与夫人结为姐妹。”

贾氏素来不喜九尾狐妖媚惑主，但碍于她王后之尊只得回道，“回王后，妾身虚度四九。妾身深居自负貌美，今日得见王后妾身方知自身不过蒲柳之姿，自惭形秽，且君臣有别，实在不敢与王后成为姐妹。”

“夫人过谦了。”九尾狐见酒瓶见底，笑道，“夫人稍候，我再取酒过来。”

九尾狐前脚刚走，帝辛后脚进来。他被群臣灌醉，见贾氏叩首还以为是九尾狐，于是笑着欺身上前对贾氏百般调弄。贾氏拼尽全力挣脱出去，随手抄起一壶水泼向帝辛。

帝辛清醒过来，见贾氏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脸羞愤。她含泪怒斥道，“无耻昏君！我夫从小伴你同师学艺，为你苦争山河力保社稷，你不思酬功反而欺辱臣妾，你……”

帝辛懊恼自己醉酒误事，只得笑脸上前想要解释。贾氏见帝辛过来以为他要再行不轨于是急速后退，逼到最后竟纵身从摘星楼一跃而下。取酒回来的九尾狐和闻讯而至的黄氏目睹这一幕，九尾狐目瞪口呆，黄氏则是悲声大喊，“嫂子！”

姜淑祥回到丞相府已是晚膳时分，姜子牙见女儿回来便招呼她过来吃饭，姜伋起身取了一副碗筷回来，姬发，李靖，杨戬，武吉，土行孙，雷震子和哪吒已在席上。

姜子牙笑道，“你是掐着时间回来的吧？正好，今晚大娘炖了你最爱喝的汤，来，多喝几碗。”

“大娘呢？”

“娘和小妹今天累坏了，简单吃了两口就睡了。”武吉弹了一下姜伋的脑门，“都怪这个臭小子！”

“那我先去给娘问个安。”

“哎呦。”哪吒一把把姜淑祥拉到座位上，“我今天带师叔母出去玩了，师叔母都睡下了。”

姜子牙看出姜淑祥有心事，问道，“糖糖，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爹说说，看爹能不能帮你。”姜淑祥欲言又止，姜子牙笑道，“无妨，这里没有外人，你就直说吧。”

“女儿回到神农谷将娘的状况禀报了师尊。”

哪吒急道，“你师尊怎么说啊，师叔母能不能恢复记忆啊？”

姜淑祥红着眼圈看向姜子牙，“爹，您看看封神榜，就明白了。”

姜子牙敛起笑容，他放下碗筷，展开封神榜。姜伋面色一震，似乎不敢相信，“长姐，莫非封神榜上有娘的名字？”

姜淑祥咬唇不语。姜子牙看着封神榜上“马招娣”三个字，顿时心胆俱裂。一行眼泪自姜淑祥眼窝里流出，“师尊说，我们之所以能令娘起死回生，是因为娘有功德在身，且与爹夫妻情重的关系。但是，我们这次等于是逆天而行，故而得此报应。”

武吉叫道，“什么意思啊？难道师父师母就这样像陌生人一样，就这么过完一辈子啊？”

“姨父，娘的名字在封神榜上，哪还有一辈子啊？”姜伋低头饮泣。

姜子牙收起封神榜，招呼大家用膳。姬发道，“丞相，您无需……”

姜子牙回姬发一个微笑，又看着姜伋，“果果，你后悔吗？”

姜伋泪眼看向父亲，姜子牙起身踱至门口，望向中天的一轮明月，笑容恬淡。“我姜子牙年轻时上昆仑山，本以为这辈子就是挑水劈柴渡过此生。没想到到老了却被师尊遣下山辅佐西伯侯。我以为这辈子只有申公豹一个朋友，没想到他却为了一块女娲石背叛了我，而我又相继了结识你们这些挚友。我以为我看破红尘孑然一身，不想上苍先是给了我一双儿女，古稀之年又给我结下了一桩良缘。我从未想过，我也有贤妻在侧，儿女绕膝的日子。爹这辈子，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享的福也都享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至于你们娘亲，她在一日，我便陪她一日，她活一载，我便伴她一载。子牙此生无悔。”

姜子牙说得洒脱，姬发等人却已是泪如泉涌。姜淑祥擦掉眼泪，笑道，“爹说得对。人生不过几十载春秋，谁也不能求得长久。何况世事本无常，又何必执念于时日之长短呢？只要我们开开心心就好了。”

姜伋饮下一口热酒，“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前尘往事也就随风散去了。与其想那些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不若把握现在，做好自己。爹不悔，孩儿亦不悔。”

月光洒在姜子牙洁白的衣袍上，晚风吹过，他衣袂飘飘，恍如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