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271章 第二百四十五章 做局

马招娣一口气喝了三杯安神茶犹觉不安，紧张兮兮地挽住姜子牙的胳膊，“相公啊，果果托付我一回，我要给办砸了，会不会误了他的前程啊？”

“招娣。”姜伋安抚地唤了马招娣一声，温声言道，“你先前扮成高人传授二公子天书，不也没出纰漏嘛。”

“哎呦，你还好意思提啊。”马招娣后怕地抚着胸口，絮絮地说道，“那回要不是宝贝哪吒及时把我跟武吉给变走了，我八成就要被申公豹扔进轩辕墓给妖怪当下酒菜了！”

“有我在，你怕什么？”姜子牙深情款款地抱住马招娣，含情脉脉地附在她耳畔倾诉。马招娣听得腮若桃花，埋首在姜子牙怀中正欲同他缠绵，哪吒忽然喊着师叔母推开了房门。姜子牙和马招娣赶忙整理穿戴各自做坐好，佯作品茶闲谈。哪吒滚进马招娣的怀里撒娇，姬发随后上前行礼问安。姜子牙颔首回礼，淡然问道，“二公子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还是伯侯府陶器外销的事。”姬发告座，徐徐说道，“我和内弟商量过了，内弟建议我前来请教姜夫人。”

马招娣左手为难地挠了挠后颈，右手下意识地攥上哪吒的衣服，“我在家当姑娘的时候是跟先父跑过几回码头，但那也都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眼下你突然就问我，我这一时之间还真摸不着门儿。”

姜子牙与姬发说道，“二公子，招娣一直都是做脂粉生意，没接触过陶器这块儿。要不你等阿昆回来，他认识的人多。”

“哎呦，阿昆不行。”马招娣闻言竖起眼睛，严声反驳，“阿昆家底薄，万一有什么差错，他倾家荡产都未必能赔得起。”

“所以呀，还得是我果果哥。”哪吒嗖地从马招娣怀里窜了起来，吓得姬发一个愣神儿。马招娣蹙紧眉头一把将哪吒给按了回来，“别提那个孽障，出去一趟钱没挣回来不说，还把你糖糖姐的终身给我搭进去了，现在说起这事儿我都忍不住要揍他！”

“那果果哥他也不是故意的嘛。”哪吒小声地替姜伋辩解了一句，趴到马招娣的腿上再不言语。姬发联想之前妫阏对姜伋的犹豫态度，脑海中基本勾勒出来了当年的事情经过，黯淡了脸色垂下眼帘。屋内气氛似乎有些沉闷，姜子牙转了转眼珠，微笑着给马招娣斟了杯茶，“招娣，马家和妫家合作分利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岳父在世时是如何处置的？”

马招娣抚摸着哪吒的头发，似是陷入回忆当中，“我们家有一个古董店，掌柜姓曲，都是他和妫家打交道。”

“古董店？”姜子牙思量片刻，眸色一紧，“是那个陪给马惠的古董店吗？”

马招娣阖着眼目别过脸去，额角上似乎有青筋隐约现出点点痕迹。姜子牙沉下脸色，思忖片刻说道，“古董店掐在费仲尤浑的手里，没法指望。好在这不是迫在眉睫的事，西岐也有不少商家，你多拜访几位就是。目前要紧的是你的婚礼，各路诸侯前来观礼，你须得尽快落实防卫工作。虽然朝歌方面近来很是安静，但不排除他们会在暗地里弄些事情出来。西伯侯府虎贲氏出缺，还有一些旁的窟窿，你都得堵严实了才好。”

“喏。”姬发俯了俯身，身前茶杯在手上旋了两圈，“丞相，虽然内弟再三请求我隐瞒他的病情，但我还是觉得应该跟您和夫人实话实说。”

“什么意思啊，我的果果怎么了？”马招娣瞬时白了脸色，姜子牙攒起眉头放下了举至半途的茶杯。姬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去拜访内弟的时候顺道给他诊了脉。内弟体内寒气郁结，身子虚乏，情况算不得乐观。我明白泰山府君有所猜忌不愿宣扬内弟病情，但您和夫人是内弟父母，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外人啊。”

马招娣放开哪吒焦灼地喊了姜子牙一声，姜子牙竭力抑住心绪尽量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算得上平和，“多谢二公子如实相告，因为你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女婿，我便不与你客气了。我们夫妇去接果果，辛苦你打理一下房间。”

姜子牙说罢起身匆匆出门，马招娣紧随在后。姜伋伏卧在榻上浅浅睡着，姜子牙把伤药收入长袖踱步去了庭院。冷冷月光流淌进他随风拂动的衣袍，马招娣从后面伸出手臂环上了他的腰身，“相公，你决定答应帮助昊天上帝做局了是吗？”

“嗯。”姜子牙轻轻回答，声音如散开的花瓣拂乱在风中。两日前昊天上帝找到姜子牙，表示已查出是把鲛儿违背内廷教则的消息散布出去的幕后黑手，坦然询问姜子牙是否愿意助一臂之力。彼时姜子牙还不满昊天上帝拿自己作刀，但现在亲眼见到姜伋身上的累累伤痕，姜子牙已然无力维持一贯的清逸冷静了。马招娣温热的脸颊贴上姜子牙冰凉的后颈，撅着唇角闷闷地问道，“昊天上帝干嘛不直接出手灭了他们？”

姜子牙握上马招娣绞在一起的双手，唇角笑容略显苍白，“天庭秩序倾颓，女娲统领本就艰难。倘昊天上帝出手惩治妖孽，那就等于是在昭告三界女娲失德，狠狠打了天庭一记耳光。”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的牙牙最倒霉最可怜。”马招娣蹭到姜子牙身前，腻着嗓子埋怨天道。姜子牙噙笑低头，多情的吻落上马招娣的鬓发和眉心，“今晚群星闪耀，明天定是个好天气。”果如姜子牙所说，翌日的确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因姬发完婚在即，诸多事项需要细细商议，姜子牙清早便穿戴整齐前往西伯侯府。马招娣服侍姜子牙出门后抻了个懒腰，回房准备睡个回笼觉。鲛儿依礼上来服侍，马招娣哈欠连连地挥手打发着。鲛儿行礼退下，在回廊转角撞上了去府不久的姜子牙。鲛儿忙躬身施礼，礼毕后疑惑发问，“您不是才出去吗，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子牙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神采，自袖中摸出一个荷叶形状的点心盒子递给鲛儿，“忙里偷闲跑了趟海市，买了果果最喜欢吃的玉露团回来。你给果果送去吧，好让他知道谁才是最心疼他的。”

鲛儿举起双手屈膝接过，心中无比感激姜子牙的关切与照拂。恭送姜子牙离去后，鲛儿行至姜伋的房间。阎罗王正站在榻前伺候，看见鲛儿进来躬身通报了一声。姜伋翻看着手里书简，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阎罗王代姜伋问话，鲛儿趋前奉上糕点。姜伋卷起书简摔在榻上，抬眼责问阎罗王，“你是如何教导氐氏的，为何她到现在都不知规矩？”

“是臣失职，臣知错。”阎罗王惶惶告罪，旋即肃颜呵责鲛儿，“氐氏，姬妾擅自奉膳是不合道理的，立刻跪下向公子请罚。”

“请公子责罚。”鲛儿凄然咬了咬嘴唇，眼泪差点砸了下来。姜伋心肠立时软了，柔和了嗓子说道，“这次免了，你犯了这两次我都不追究了，倘三次犯下则三错并罚。点心留下，你出去吧。”

“谢公子恩典。”鲛儿放下点心盒子，弯腰退了下去。阎罗王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转头与姜伋说道，“是海市永芳斋的玉露团，甜而不腻，您刚服过药，嘴里苦，吃这个正好。”

姜伋摇了摇头，复拾起书简阅读，“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哪吒爱吃这个，给他送去吧。”

“还是果果哥够仗义！”哪吒练兵回来腹内正感饥饿，见着点心登时化身成一头饿狼。阎罗王抿唇绷住笑意，转身打算回去复命，忽听见哪吒透着疑惑地嘀咕声，“奇怪了，玉露团明明是甜的，为什么这个是苦的啊？”

阎罗王拿起哪吒手里的玉露团尝了一口，面色陡然阴沉。他把玉露团放回点心盒子，捧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哪吒不明所以地撅了撅嘴，跑去厨房磨着大娘要吃的。武吉使劲儿把哪吒揪到了一边儿，土行孙慌忙跑来称阴兵攻入府内嚷嚷着要捉拿鲛儿。武吉闻讯惊恐，手瞬间松开。哪吒猝不及防跌落地上，粗粝砖石硌得他臀部生疼。武吉顾不得扶起哪吒，拔腿奔向前院助力马招娣。哪吒扯住土行孙站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冲进西伯侯府报信。姜子牙正与西伯侯下棋，听完哪吒的话吓得手指猛地哆嗦，连枚棋子都拈不住。安排哪吒保护西伯侯，又祭出天书罩住伯侯府，待姜子牙赶回丞相府，鲛儿已被阴兵挟持跪在了正堂。马招娣强撑着质问泰山府君，李靖黄飞虎及杨戬等将领悉数披甲与阴兵对峙。泰山府君坐在主位险眉峻目一言不发，倒是跪在他旁侧的姜伋扭头斥责着侍立阶下的阎罗王，“你身为殿阁执事应当明白，殿阁内发生任何事你应当速来向本座禀报待本座定夺，而不是越过本座烦扰君上。”

阎罗王委屈地垂下了脑袋，泰山府君拉上姜伋的手解释，“与阎罗王无关，是本君来探望你时，碰巧知道的。”抬手制止姜伋请罪言语，森冷目光直射姜子牙面门，“不进来，是要在门外站岗吗？”

姜子牙正了正衣冠迈步入内，俯身拜过后端然发问，“泰山府君夜半包围我丞相府，羁押我儿媳，究竟意欲何为？”

泰山府君勾了勾嘴角，怒极反笑，“姜子牙，你未经本君许可便将我冥界公子带至你府上，此其一。带至你府上，不好好照顾，导致公子的膳食内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此其二。本君还不曾审问你，你倒是反问起本君来了！”

“审问我？”姜子牙磨着牙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泰山府君言下之意，是说子牙有谋害亲儿之嫌吗？”

泰山府君哼笑一声，眸中杀机幽幽荡荡，“本君没说这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姜子牙被泰山府君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脯似海潮一般剧烈地起伏着。厅中诸人皆怒发冲冠，马招娣更是受不得姜子牙被冤枉，即刻钗环乱颤的跳出来咆哮，“你这只老乌鸦，以为自己是老神仙便能随便攀诬我相公么！果果是咱们家的独苗，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相公有什么好处啊？”

泰山府君危险地眯起眼睛，正厅之内骤然电闪雷鸣，“姜家有没有好处本君不知，然伋儿就此绝命，天界倒是真有好处。”

“泰山府君此言差矣。”朗笑之间雷霆散去紫气团聚，东华帝君自半空降落，一袭紫衣清贵高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界同根同源，无论如何昏愚，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泰山府君神色不善，理袖问之，“东华帝君早已不问世事，今天怎会有兴致到此一游啊？”

东华帝君慵懒笑笑，一双朗目巧夺星辉，“这么大的热闹，本帝君当然要过来瞧瞧。泰山府君，你素来看不惯氐氏行事，审问之时难免言辞咄咄，不如交给本帝君处理，本帝君保证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也好。”泰山府君颇有深意地凝睇东华帝君，似笑非笑地说道，“伋儿身子骨不好，本君也不忍他在此耗神。此事便托付帝君，本君留阎罗王及一众阴兵听审。”

东华帝君颔首相送，直待泰山府君携姜伋远去，方转头与跪在厅上的鲛儿深沉言语，“两千年前，冥王判冥后私通，此系冤案。冥后为保冥王圣明，由始自终不曾申辩。她以为如此处置便能换来冥界安宁，孰料事与愿违，千年之后，冥界还是与天界起了冲突。冥王沉河，冥界前前后后动荡了两千年。就因为冥后的自以为是，原本一道罪己诏便能解决的问题，最终竟酿成了这般悲惨的结果。鲛儿啊，你现在是要效仿两千年前的冥后吗？”

“我……”鲛儿神色动容似在挣扎，马招娣已然没耐心再等下去，直接泪眼汪汪地扑跪在鲛儿身边，苦苦劝说，“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跟爹娘说实话吧，算爹娘求你了。你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你这好不容易怀上的，当真就这么舍了吗？”

鲛儿泪水涟涟地捂住小腹，阎罗王拔剑架上鲛儿颈项，“凌虚阁落锁时，王后被诊出怀胎。王上斥责王后不配为母，敕旨王后堕胎。氐氏，你现在还要支吾遮掩作谎欺瞒吗？”

“我说，我都说。”鲛儿哽咽着抬起了手臂，马招娣顺着她的手臂抬头望去，看清了鲛儿所指何人后，她瞬间忘了如何哭泣，面色亦跟着变得惨白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