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月圆

马招娣坐在房间里，脸色有些发白。小妹给她沏了杯茶，“马姐，觉得好点没有啊？”

“招娣。”姜子牙进来，马招娣起身相迎。姜子牙见马招娣脸色难看，伸手探上她的额头、马招娣摇了摇头，“相公，我没有发烧。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疼得厉害，就好像被人用刀子挖掉了一块肉似的。不过现在好多了。”

姜子牙的眼角出现泪意，他一把将马招娣紧紧搂在怀里。对于姜子牙难得的主动，马招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小妹捂着嘴偷笑两声后出了房间后，马招娣才回过神来。她脸颊泛起淡淡的绯色，就像涂上了一层胭脂。马招娣轻柔问道，“相公啊，你怎么了？”

姜子牙的声音饱蘸着宠溺和感激，“招娣，你是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我要谢谢你为我姜家所做的一切。”

马招娣笑靥如花，头埋在姜子牙的胸前，“相公，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说谢谢。”

姜子牙的心头发热，滚烫滚烫。他低头，吻上马招娣的前额。

姜伋靠着枕头，看着眼前剔透好似白玉的女子，眼波里荡漾着无限的温柔和疼惜。女子娇嫩的双颊染着海上日出时候的红霞，“姜郎，你这样看我已经看了许久了。”

女子的下唇印着一排齿痕，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痕。姜伋伸出一根手指覆上她的唇，“鲛儿，以后不许再这样了。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你我。”

鲛儿枕上姜伋的胸，“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啊。就几滴血而已，不会有事的。”

姜伋抚着鲛儿的发顶，“我让人给你炖了猪肝汤。”鲛儿抬起头，水汪汪地大眼睛眨了眨，无声地拒绝，姜伋敛容，“不许跟我犟。”鲛儿侧脸紧紧贴上姜伋的胸口，双臂环上他的腰。

鲛儿是北海海神的小女儿。姜伋为了开拓海运，不顾风浪亲自驾船出海。一天晚上，姜伋独自坐在甲板上抚琴。忽闻一阵婉转悠扬的歌声，自远处踏着海浪而来。歌声合着他的琴音，吟唱的内容与他此刻的心境完全契合。姜伋循声望向茫茫海面，只见前方礁石上坐着一个女孩，她一头垂到腰的波浪长发不时被海风吹起。姜伋沉浸在她的歌声里，不经意间瞥见她下半身长长的鱼尾。姜伋心里顿时一惊，难道碰上了鱼妖？他正要调转船头，海上忽然狂风大作，船只瞬间沉没在巨浪之中。姜伋口鼻都被灌进了海水，他昏昏沉沉之间，感到有人正托着他的腰努力地把他送到岸边。他费力地看了一眼，一条鱼尾盘曲将他护在了中间。

姜伋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岸上，衣服也已经干了。一个穿着粉衣服的女孩抱膝坐在他身边，见他醒了过来，朝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是你救了我？”想到自己迷迷糊糊时看到的那条鱼尾，姜伋警戒地看着她，“你是鱼妖？”

女孩一愣，然后笑了起来，“我要是鱼妖，你早就被我吃了。我是海神的女儿，我叫鲛儿。”

姜伋打量着她。鲛儿身上的确没有妖气，清澈的双眸纯洁得像个婴儿。姜伋低头致歉，“在下误会了，不好意思。”他向鲛儿行了一礼，“多谢相救。”

“公子不用客气。你的船已经沉了，我在海里找了一番，没有看到别人。公子是独自出海吗？”

姜伋点了点头。鲛儿道，“公子，北海风浪很大，只身出海非常危险。我看公子像是做生意的，如果没有必要，你还是别走海路了。”

姜伋奇道，“鲛儿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北海上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回回的，我看久了，总能瞧出一些的。”

“鲛儿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刚才是你在唱歌吗？”

“是啊。”鲛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公子的琴声太动听了，我情不自禁就跟着唱了起来。冒昧地问一句，公子没有家人吗？我听你的琴声充满了孤独，仿佛满腹心事却无从倾诉。”

姜伋的笑容带着些许的苦涩，“我家里人倒是不少，能说知心话的却没几个。”

鲛儿眨了一下眼睛，“公子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姜，单名一个伋字。”

“姜伋？取善思，思维敏捷之意吗？”鲛儿见姜伋点头，笑道，“咱们这就是朋友了。如果你再有什么烦心事可以找我，我唱歌给你听。”

姜伋失笑，“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鲛儿一脸认真，“曲为心声。能弹出那么动人的曲子，公子一定不是坏人。”

姜伋低眉浅笑。他年少当家，多少人欺负他年纪轻轻，多少人在他的背后捅刀子，脚下使绊子。他接管家业不到半年头发就白了一半。姜伋能坐稳马家家主的位子，不单单凭借他外公临终前的一句话。他为了跟其他商家斗，因绞尽脑汁设计他们互相争斗吐过血。为了拓展商路，他穿过沙漠，越过汪洋，好几次差点把命扔在了路上。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他的父母不在身边，他也没有朋友，周身只有站在明里，隐在暗处的敌人。他将千万缕思绪结成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茧，把自己包裹在最里面，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全。

理智告诉他，不能轻易相信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女子。可鲛儿无邪的笑容却让他情不自禁地卸下了心防。他因年轻气盛而投资失利，马家因此陷入绝境。他好不容易筹到了钱想要力挽狂澜却在临门一脚之时胆怯了。他知道，这是孤注一掷。若是赢了，所有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但若败了，马家将一败涂地，再无生机。

那一刻，姜伋等于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哪吒出了事，他的父母忙于哪吒的重生，还要保护不知人间凶险的姬发，同时还要应付轩辕墓三妖的挑衅。他也不能去找泰山府君，他只能一个人去抵抗这场狂风暴雨。

姜伋来到小溪边，弹着琴。鲛儿告诉他，只要他在水边弹琴，她就会出现。姜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竟然无比迫切地想要见到不过萍水相逢的女孩。

鲛儿没有让他久等，她很快就来到了他的身边。鲛儿给他唱歌，给他抚平他紧皱的眉。姜伋向鲛儿倾诉他的烦恼，鲛儿让他听清自己的心声。她告诉他，只要他觉得应该去做的事，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就算输了也没关系，只要人还在，总能有赢回来的一天。

北海上驶过无数只商船，鲛儿把自己听到过的信息一股脑地全都告诉了姜伋。鲛儿不懂做生意，但她是尽自己的全力帮助他，关心他。姜伋终于作出了决定，那场商战，他赢得非常漂亮。鲛儿带着他在水里游泳，他很久没有这般畅快。

认识鲛儿后的每一天，姜伋都无比的快乐。在鲛儿面前，他不需要隐藏自己，他对她知无不言。鲛儿开始学做生意，姜伋不想她辛苦，鲛儿却笑着说，她多做一点，他就可以轻松一点。在一个月圆之夜，姜伋忍不住亲上鲛儿的侧颜，鲛儿没有躲开，只是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桩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婚礼办在了北海的水晶宫里。洞房那晚，他亲手为鲛儿褪下喜服。鲛儿白璧无瑕的身子就像一颗剥了莲衣的莲子，被姜伋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自那夜以后，无论姜伋回来得多晚，桌上永远都会摆好热气腾腾地饭菜，永远都会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妻子守在灯盏旁，糯糯地唤他“姜郎”。姜伋感到无比的幸福，就在他以为他会永远这样幸福的时候，一场飞来的横祸砸碎了他的甜梦。

姜伋不过出门半个月，他挚爱的妻子竟然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姜伋抱着鲛儿呆呆地坐了一整晚，然后一脸平静地举起了刀。他的母亲哭喊着赤手握住刀锋，血汨汨地往外淌。他的父亲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指责他是个懦夫，妻子大仇未报竟要寻死。他抱着鲛儿的尸体痛哭，虽然父亲施法保全了鲛儿的躯体，但鲛儿的魂魄已经被打散，断无还阳的可能。父亲回昆仑山去求元始天尊，母亲苦等一日不见消息传回，不忍见他痛彻心扉的悲怆模样，于是让哪吒打开了冥界之门，只身进了冥界，从鬼门关一路跪到了阎罗殿，终于感动了泰山府君。因为鲛儿是为了守护北海的海眼而死，而且她生前救过很多遭遇海难的人，泰山府君决定给她一次还阳的机会。他将鲛儿镇在了忘川河底，使其散了的魂魄逐渐凝聚。他告诉姜伋，他若能积满十方功德，就能夫妻团聚，但在这之前，姜伋不得下忘川河见她。

姜伋小时候与来人间游历的泰山府君结缘，成了他座前的弟子，受其教导但不侍奉在侧。自此，姜伋才常驻冥界，他在商场打拼多年所积累的经验让他很快就凌驾在七十二名冥官之上，成为泰山府君驾前的第一人，与此同时他也并肩挑起了马家和北海。姜伋换上了黑衣，只簪那只白玉簪子，因为那是鲛儿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姜伋去轩辕古墓之前就料到自己很有可能有去无回。他在冥界多时早已看透了生死轮回。他来到忘川河畔，淡然地跟鲛儿诀别。今生不能与你永结同心，那就来世再续前缘吧。他重伤回来，枕在父亲的膝上有条不紊地交代后事。闭眼之前，姜伋看到了那抹魂牵梦萦的婀娜倩影，他了无遗憾地离开，以为会就此走上奈何桥，没想到再度睁眼竟会看见欣喜若狂的父亲和哭得泪人一般的鲛儿。

鲛儿还阳了，她用自己的血救了垂死的姜伋。姜伋知道鲛儿的血可以使人活命，但鲛儿每放出一滴血，她的法力就会失去一层，须得调养多日才可复原。

父亲给他施法疗伤之后叮嘱了一番就离开了，让他们小俩口好好说说话。鲛儿熏上姜伋最喜欢的檀香，杳渺香气化成柔情蜿蜒流淌在彼此的心间。

姜伋捧起鲛儿的头，“鲛儿，我们回北海吧。”

“娘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姜伋吻上她的眼皮，这时姜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让鲛儿扶他起来。他示意鲛儿退下，待房门合上，姜伋的脸色真正清冷起来。蚩尤，刑天和判官在他眼前现身，姜伋和他们见礼之后，判官放出了敖丙的鬼魂。

姜伋看了判官一眼，见他摇了摇头，于是叹息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何苦这般执着？”

“公子也教过小敖，买卖不成仁义在。”

姜伋挑了他一眼，“你是这样解读这句话的？”他伸出右掌，重新给敖丙打上了封印，敖丙俯首道谢。姜伋又看向蚩尤和刑天，蚩尤回禀道，“那个叛徒我们已经拿下了，还有参与此事的负责西岐这片的鬼差头领也一并处理了。”

“看来那三个妖怪下了不少本钱。”姜伋略一思忖，命令道，“蚩尤，刑天，我有伤在身暂时不能主事，我的职位由你们俩个暂摄。至于西岐的鬼差，就交给小敖你统领。要是再出现什么纰漏，你们就自己滚到无间炼狱去吧。”

蚩尤等领命，姜伋挥手让他们退下。鲛儿推门进来，“姜郎，你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夫人就不要取笑为夫了。来，帮我更衣。待我回禀君上，辞别父母之后，我们就出发。”

鲛儿顽笑屈膝道诺，姜伋笑着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蛋。

是夜，姜子牙揽着马招娣于窗前，夫妻共赏天边的一轮圆月。马招娣道，“相公啊，果果总算是守得云开了，我现在就盼着糖糖能早日找到好人家了。”

姜子牙笑着拍了拍马招娣的肩，忽然他心头一动，掐指算上一算后，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