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成魔

马招娣散发赤脚从内室里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抓住哪吒和武吉瞠目问道，“刚才是怎么了宝贝哪吒，是地牛翻身了吗？”

武吉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哪吒大口喘息着双臂夸张地比划，“师叔母，哪有那么大的地牛啊，翻个身连天都跟着颤的？”

杨戬携哮天犬匆匆进来，“夫人，丞相似乎把西岐的仙障加厚了不少，我们现在根本无法出城查探情况。”

马招娣毕竟陪伴姜子牙多年，见识过无数可怕糟糕的状况，是以最初的害怕过后，此刻已经镇定了下来。她朝着门外翻楞了一下眼睛，面上摆了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这不是废话嘛，他哪回出去办事不都得先把西岐安顿好？”竭力将涌上嗓子眼的担忧和恐惧强压回心底，马招娣的脸上一派平和，“把大家伙都召集到大厅来，好有个照应。等我相公回来，你们再细问怎么回事吧。”说罢还满不在乎地打了一个哈欠。杨戬见马招娣如此淡然自若，也就不再着急，命令哮天犬去传达马招娣的吩咐。在场的只有武吉注意到，马招娣隐在赤红镶翠色花袖中的那只握成拳头的手抖得有多么的厉害。武吉抬眼遥望着诡异的天色，心中默默祷告：师父，您可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西岐城外情势险恶异常。姜子牙认得白麒麟便是魁星，见他狠命地将不停翻滚飘动的黑雾团进两只厉爪之间，立刻唤出打神鞭冲上去相助。不料黑雾越来越浓，到最后竟然四处弥漫开来。李长庚拉回姜子牙，眉头深锁道，“怪不得我师尊叮嘱我不能把那些冰蚕打死。”

姜子牙挥舞着杏黄旗，拼命将逼至眼前的黑雾拨散开去，“什么意思啊？”

“晚点再说。”李长庚拂尘一扫，“我们现在要合力将黑雾凝聚起来。”

姜子牙掐诀使出天地心法，与李长庚合力造出一个漩着八卦图的金色圆球。眼看着就要将黑雾吸收殆尽，光球突然间发生了爆炸。姜子牙和李长庚胸口遭到强烈的反弹而向后飞出去老远，跌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魁星隐去原形幻出仙身，举起判官笔迅速画出四道符咒，连出一个神光熠熠的塔，将黑雾锁进了里面。

姜子牙和李长庚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魁星身边。魁星虽收回判官笔，但凛冽的杀气却不见丝毫收敛。李长庚甩动拂尘，同时递给姜子牙一个眼色。姜子牙心领神会，翻动衣袖祭出杏黄旗。锁着黑雾的塔现出支离的迹象，魁星那双裹在黢黑面具里的双眸再次绽出诡蓝色的光芒。他掷出判官笔加固封印却慢了一瞬，塔身崩塌，黑雾似猛兽一般以不可抵挡的气势呼啸着冲破樊笼，裹挟着吞噬一切的血腥气息咆哮而出。说时迟那时快，杳然而至的铿锵弦音自地底传来，东华帝君手持长剑直直落下。他的眼瞳发出紫色异光，缓缓将长剑横于眉前，剑柄上的雕饰如运行的星宿，闪烁出深邃的光芒。泰山府君此刻现身，盘坐在东华帝君身旁，架在他膝上的正是冰清古琴。东华帝君拔剑出销，刹那间雍容而清冽的光华绽放耀彻天地，剑身恰似朝阳光辉从容舒缓，剑刃正如壁立千丈崇高而巍峨的断崖。冰清弦音急速而高昂，东华帝君挥剑直劈将黑雾砍成两端。泰山府君眉尾上挑，冥界之门轰然洞开。东华帝君拈指掐诀，喝令姜子牙祭出封神榜。姜子牙奉命而行，封神榜旋转着铺陈在空中。泰山府君拨弦不断，黑雾渐渐开始颤抖和挣扎。慢慢的，黑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或怒或悲或恨或悔的灵魂。他们有的升入了封神榜中，有的走进了冥界之门。姜子牙沉默着，一脸悲悯地目送他们踏上最后一程。

清寒残月高悬晓天，天地归于了沉寂，东华帝君长剑入鞘，泰山府君停止抚琴。封神榜落回姜子牙掌中，冥界之门沉重关闭。东华帝君紧蹙眉宇稍见舒展，见泰山府君依然沉着脸色，遂出言开解，“龙渊的元神在九重天，有三清护持，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泰山府君叹息道，“可龙渊已经成魔，心火与魂魄也已然熄灭。要让他回转，谈何容易啊。”

东华帝君拧眉，魁星冲出来跪在泰山府君身前，“君上，无论如何，都请您务必想想办法。龙渊与臣不同，他自归入王上麾下后无半分行差踏错，论及对王上的忠心，谁也比不过龙渊。王上身边可以没有臣，但不能没有龙渊啊，君上！”

东华帝君眉峰略略耸起，慨然道，“龙渊失去意识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他怕三尸阴气冲杀人间会将你唤醒，甘愿成魔也要力斩三尸。他说魁星你是冥王的智囊，冥王身边不能没有你的辅佐。”他满面遗憾地微微低首，“本帝君怎么就没这么好的福气？”

泰山府君食指一勾，琴弦发出“嗡”地一声，“帝君是对本君这个知己有什么不满吗？”

东华帝君轻叱一声，“你儿子何曾因为本帝君是你泰山府君的知己而把我当长辈看待？”

泰山府君朝着东华帝君冷哼一声后，施法送魁星回去。泰一的左膀右臂，他至少也要先保住一个。东华帝君浅浅地笑了笑，召来立身一旁的姜子牙，严正吩咐，“此番三尸祸乱会严重到惊动本帝君与泰山府君，完全是因为人间浊气过盛使三尸力量大大增强的缘故。烈火清平时机将至，你务必要把握住，不可有半分延误。另外，本君正式向你下达法旨，待你攻陷朝歌之后，定要将栖息在轩辕古墓中的群妖彻底清除干净，无需通告天庭了。”

李长庚眉心一跳，看来东华帝君是动了真火了。不过，这对姜子牙和阐教来说倒是件好事。轩辕墓中的群妖自然也包括九尾狐及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先前姜子牙忌讳三妖身负女娲法旨，为了顾忌阐教与天庭之间的关系，做事难免会束手束脚。但是，东华帝君这一声令下，姜子牙今后行事可就方便太多了。姜子牙俯身承命，东华帝君示意他退下。李长庚急忙道一句“臣也告退了”，说着提步就要腾云。姜子牙一把将他拉回来，干笑道，“师兄，回西岐得往这边走。”

东华帝君望着姜子牙与李长庚互相拉扯着远去的身影，微笑道，“我以为姜子牙只有申公豹一个朋友，这样看来，他与李长庚的关系也不错。”

泰山府君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伋儿说，姜子牙入门最晚，但是天资最高，而且在阐教的人缘也不错。否则就凭他一个人，岂能完成这封神大任哪。说到封神……”泰山府君转头望向东华帝君，“你将三尸导入封神榜，此举当真可行吗？”

东华帝君目光飘忽起来，“只要有苍生在，**就在。**在，三尸就会一直存在。好在神魔仅在一念之间，既然无法消灭，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景象。”他垂头与泰山府君对视，“你带龙渊的元神回万魔谷，这事急不得。至于敖丙……我将他带回天池，应该还有的救。”他俯下身子，狡黠地眨了两下眼睛，“你可欠我一顿酒，别忘了。”

泰山府君无奈地轻轻颔首，东华帝君这才心满意足地腾云而去。泰山府君怆然看了一眼悠悠天地，收回冰清返回冥界。冥后候在神殿，见泰山府君往这边过来，立即跪倒相迎。泰山府君叫了声起，问道，“神殿情形如何？泰一怎么样？”

冥后屈膝回话，“神殿一切如常，王上也一直很安静。”

泰山府君淡淡“嗯”了一声，挥退冥后，往姜伋歇息的殿阁过去。鲛儿守在姜伋榻前，不知怎地竟然枕在姜伋的胸口上睡着了，直到泰山府君行至身侧才猛然惊醒。鲛儿慌张着神色叩首告罪，泰山府君拂衣而坐脸上喜怒难辨，只冷冷言道，“既知自己侍奉不周，那你就该向伋儿请罚才是，跟本君说这些做什么。”他右手覆上姜伋的额头，眉尖攒起，“虽无高热，怎地出了这么多冷汗？”

鲛儿起身，探头看了一眼，见姜伋睡得不踏实，着急地道，“公子怕是做噩梦了。”

泰山府君闻言神色一紧，急忙出言把姜伋唤醒。姜伋倏然睁大双眼，老半天才看清楚泰山府君关怀备至的表情。鲛儿倒茶过来，泰山府君亲自喂给了姜伋。姜伋喘了口气，泰山府君单手接过鲛儿奉上来的帕子，一边给姜伋拭汗一边问道，“伋儿，做什么噩梦了，与为师说说。”

姜伋靠在鲛儿怀里，犹自心神不安，“我梦见……小敖成魔了。”

泰山府君将帕子交给鲛儿，示意她退下。鲛儿为姜伋垫好软枕后行礼出去，并体贴地合上了殿门。泰山府君定定地望着姜伋，眼眸深不见底，“伋儿，这不是梦，他的元神已经被本君打入万魔谷了。”

姜伋身子猛地弹了起来，双手紧紧握上了泰山府君的手臂。泰山府君瞥了姜伋迸出青筋的手背一眼，沉声道，“你想求本君救他是不是？”挣开姜伋的手，泰山府君缓缓起身，“敖丙惧怕自己成魔后会祸害无辜，在无法抑制杀念后自熄了心火和魂魄，其志可嘉。本君不是不可网开一面，只是伋儿……”泰山府君霍然回眸，神色严厉，“你必须答应本君一个要求。”

姜伋见泰山府君这不容反驳的表情，心中已然猜到是什么条件，“君上是要臣亲下教令，驱逐敖丙。”

泰山府君眉尾一挑，姜伋忍痛答应，“臣谨遵君上法旨，谢君上法外施恩。”

泰山府君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复又坐在姜伋身边，慈爱地注视着他，“为师也是防患于未然，你要体谅为师的一番苦心哪。”

姜伋感激地点了点头，泰山府君这才真正软下面容，微笑道，“我进殿之前，听给你侍疾的蚩尤禀报说，你早膳一口未动，是不是庖厨奉上的粥点不合胃口？”

姜伋担心泰山府君降罪无辜庖厨，赶紧解释道，“粥点十分美味，只是臣药吃多了，舌头一直发苦，没什么味道。”

泰山府君沉吟道，“你不是喜欢吃你家武大娘腌制的酱菜吗？让你媳妇去拿两坛子回来，顺道跟你父母报一声平安，省得他们为你忧心。”

姜伋颔首道谢，泰山府君扬声把鲛儿唤了进来。鲛儿领了泰山府君的吩咐后马上更衣梳妆，匆匆赶去西岐丞相府。迈入大厅，见众人齐聚，马招娣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望眼欲穿，一下子愣住了。这时姜子牙强拉硬拽着李长庚进来，马招娣眸光一亮，腾地窜起了身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整个人挂在了姜子牙的身上。姜子牙急急松开李长庚，双手托上马招娣的身子，耳畔响着马招娣兴高采烈地欢呼，“谢天谢地，把我相公还回来了。”姜子牙吃力不住，刚要把马招娣放下来，却发现马招娣头靠上他的肩膀，已然进入了梦乡。武吉上前，轻声道，“师父，师母彻夜未眠，一直守在这。”姜子牙心中暖流一荡，和众人打了一声招呼，抱着马招娣回了房间。

李长庚拧开酒壶灌了一口酒，冲着鲛儿抱怨，“我在你丈夫的酒坊订了三坛琼花露，怎么到现在都没给我送过来？”

鲛儿微微躬身，“我家夫主常说顾客至上，岂敢怠慢仙官？是这琼花露酿制需时，还望仙官再等些时日。”

李长庚撇了撇嘴，“别家这么长时间多少坛子都酿出来了，怎么到了你们家就这么费事啊。”

鲛儿笑容不变，淡然反问，“那别家的酒风味如何？”

李长庚无言以对，鲛儿的笑容越发得意，“请仙官放心，我家夫主最讲信誉，这琼花露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姜子牙安顿好马招娣后从内院回来，见李长庚仰头灌酒，眉间掠过一丝不悦。鲛儿上前施礼道明了来意，姜子牙遂吩咐她随着武大娘和小妹去后院。李长庚瞥见姜子牙脸色不善，不解地放下了酒壶。姜子牙凝眉道，“你还有心情喝酒？桑部的麻烦还没解决呢。”

姬发惊得眼皮一跳，“丞相，难不成那些冰蚕现在还停留在西岐城外？”姜伋横眉不展默然点头，脸色愈加地沉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