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望舒

西伯侯府后堂，西伯侯与姜子牙对弈。坐在一边的雷震子眨着眼睛看了看棋盘，疑惑地咬了两下指甲，戳了戳端坐在西伯侯下首的姬发，小声问道，“二哥，师叔为何要走这步啊？”姬发不作理会，好像没听到雷震子的问话一般。雷震子抽了抽鼻子，使劲捅了两下姬发的肩窝，结果姬发还是没有反应。雷震子挪到姬发身边，注意力由棋局转移到了他二哥的身上。太姒领着侍婢端茶过来，见雷震子一直盯着姬发的脸看，觉得奇怪，遂走到他身旁俯身问道，“雷儿，你一直看着你二哥做什么？”

雷震子撅起嘴来委屈道，“二哥就坐在这发呆，我怎么叫他都不理睬我。”

太姒瞧了姬发两眼，掩嘴一笑，清了清嗓子，对姬发道，“发儿，淑祥回来了。”

姬发瞬时回魂，四下张望，“娘，她在哪呢？”

侍婢们见姬发这副呆呆地模样忍不住低下头咯咯地笑了起来，太姒伸手接过茶碗坐到西伯侯身畔。姬发恍然自己被戏弄了，站起身来，憨憨地咧开了嘴角。这时雷震子面向门口唤了声“淑祥姐姐”，姬发抬手敲了一下雷震子的脑袋，“小弟，还敢作弄你二哥啊？”

雷震子挠着脑袋，一脸委屈地伸出了手指。姬发向门口看去，果然见到姜淑祥背着一个男人进来。姬发笑容一僵，迈出去的右脚也收了回来。他掩嘴咳嗽一声，凉凉地问道，“这扛得什么呀？长成人形的何首乌啊？”

“什么何首乌啊。”姜淑祥毫不客气地把趴在她肩头朝着她笑嘻嘻的青年扔到了地上，喘着粗气娇声抱怨，“没想到你这么沉。累死我了。”

青年嘟着嘴巴爬了起来，一边叫疼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他抬头看了看姬发，表情略带嫌恶，“你就是百里鹏啊？”

姜淑祥闻言一愣，姬发按下心中不悦，拱手道，“在下姬发，未请教？”

青年绕着姬发转了两圈，点了点头，认真道，“真是人如其名，长得的确像鸡。”蓦然，他一脸的了悟，“原来就是你啊。”

姬发窘在那里，满脸躁红。他就算再有涵养，听了这话脸上也不免下不来。姜淑祥蹙起没来严声斥道，“什么你啊我的，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雷震子大跨步上去，冲着青年狠狠地瞪着眼睛。青年面上露出怯色，缩着脑袋躲到姜淑祥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姜淑祥的袖子。西伯侯闻得动静，携太姒带姜子牙走了过来，姬发和姜淑祥并雷震子赶忙行礼。西伯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太姒柔声问道，“淑祥回来了？你身子如何？尊师可好？”

姜淑祥俯身一礼，得体回道，“托侯爷和夫人的福，淑祥已经无碍，家师身体硬朗。”

西伯侯注意到躲在姜淑祥身后的青年，温声道，“这位是……”

青年绕过姜淑祥走到西伯侯面前，躬身行礼，“小仙是广寒宫太阴星君座下捣药的星官，冒昧打扰是为见姜子牙一面。”

姜子牙面上划过一丝意外，“我就是姜子牙，敢问星官，太阴星君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青年爽朗地笑了起来，伸出右手道，“我看姜先生眉眼间透着一股正气，想必通情达理。那就请姜先生将我宫中的仙药归还吧？”

姜子牙一个愣神，姜淑祥不满地撇了撇嘴，“你下凡的时候是头着地的吧？”

青年挺着胸脯大声反驳，“谁说的？人家明明是屁股着地的！”

雷震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西伯侯夫妇亦不禁莞尔。姜子牙忍住笑意问道，“星官的意思子牙不懂，能否说得明白一点？”

青年道，“不是姜先生要你女儿来我广寒宫拿药的吗？”他掰着手指头，“冰敷玉肌粉和九珠金蟾丸。”扬眉灿烂地笑了笑，捧起双手，“叔叔最好了，还给我吧。”

姜子牙脸色难看起来，姜淑祥轻嗤一声，“凭我爹的修为还用得着这两副药？就算他毁了容貌，损了修为，还有我神农谷的雪肤膏和还阳散呢。”她一把将青年扯了过来，恶狠狠地逼问道，“真是太阴星君让你来找我爹讨回仙药的？”

青年瑟瑟，额上沁出汗珠，面上勾出一个乖巧可爱的可人表情，撒娇道，“淑祥姐姐别扮大灰狼好不好，兔兔会害怕的。”

姜淑祥顿时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姬发察觉姜淑祥不适马上给她抚着胸口。太姒和蔼笑道，“这位星官，尊名好生有趣。”

青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甜甜地笑了起来，脸上旋出两个小酒窝。姜子牙问道，“星官既承命而来，就请直言吧。”

青年脸红了起来，低下头绞着手指头。半晌，他才吞吞吐吐地道出原委，“其实……仙药倒好说，重配一副就是了。只是……封印在我们宫里的鱼妖跑了。”他扯上姜淑祥的袖子，“你见过的，就是很厉害的那只。”

姜淑祥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见过？我这是头回知道，广寒宫除养了你这只兔子外还养了一条鱼。”

“你是兔子？”雷震子大叫一声，拉了拉青年的耳朵，“兔子的耳朵不是都很长吗？你的怎么这么短？”

请青年不高兴地拍开雷震子的手，斜着眼睛道，“我看你才长得奇怪呢，人不人鸟不鸟的，你这是道行没修够还是走火入魔了？”

雷震子没好气道，“谁走火入魔了？我是吸收了风雷二才长成这样的。我师尊说了，这是天意。”

青年眼睛一亮，“原来你是云中子的高足啊？”青年朝雷震子拱了拱手，“失敬失敬。”

雷震子高傲地撇过脸来，西伯侯道，“我看星官有任务在身，不如闲言少叙，坐下详谈如何？”

青年躬身行礼，“就依西伯侯所言。”

西伯侯惊诧，青年微笑道，“早年尊夫人夜半胎动却是难产，命悬一线。侯爷对月祈祷求得一粒丸药，尊夫人服下后于卯时生产，母子平安。”

西伯侯陷入回忆之中，“本侯记得那晚月亮很圆，赐我仙药的仙子从月亮上飞下来，她的怀里好像还抱着一只兔子……”话至此处，西伯侯既惊且喜，迎上青年弯弯的双眼，“原来救本侯妻儿的神仙就是太阴星君啊。”他招呼太姒，“夫人，快与为夫沐浴净身，摆案敬香，叩谢神恩。”

西伯侯拉起太姒往内厢走去，行了两步后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向青年行礼，“还请星官多留几日，好让姬昌能够侍奉。”

青年面对西伯侯的盛情有些无措，只得扮了一个笑脸。西伯侯夫妇出了后堂，姜子牙与姬发和姜淑祥躬身相送。礼毕众人落座，姬发见青年犹自站在阶下，遂抬手延青年上座，青年看了看姜子牙，又看了看姬发，拣了姜淑祥身边的位子坐下，可怜兮兮地哀求姜子牙，“姜先生，好叔叔，你就把鱼妖和仙药还给兔兔吧。求你了。”

姜淑祥皱着眉毛，“能不撒娇吗？我都说了，这事跟我们没关系。还有，别老兔兔的，你不是有个学名叫望舒吗？”

望舒嘟嘴道，“可星君平时就是兔兔的叫我啊。”他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名字而已，叫什么都一样啦。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姜子牙道，“星官，请把事情详细说来。”

望舒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趴在案上，眼珠滴溜溜地看着姜淑祥，“不是你爹那会是谁啊？”

姜淑祥道，“骗你的不难猜，难猜的是她是怎么知道广寒宫里有冰敷玉肌粉的。照理来说，她应该只知道九珠金蟾丸才对。”

望舒直起身来，气哼哼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个骗子到底是谁啊？”

朝歌地宫，九头雉鸡精见到九尾狐赶忙迎上去，九尾狐看了一圈，问道，“青青，玉罄去哪了？”

九头雉鸡精道，“大王一个人看奏章觉得闷，玉罄过去陪着了。怎么样大姐，都到手了吗？”

九尾狐勾起嘴角，“比想象中的要顺利的多，真没想到那只兔子会那么单纯，我说什么他都信。青青，我给你看样东西。”

九尾狐亮出一粒朱红药丸，九头雉鸡精眼睛立时直了起来。九尾狐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死神药，九珠金蟾丸。此药能长仙骨，续仙根。这真是意外收获，天助我也。青青，我一共拿回来了四粒。我们三姐妹各一粒，再给大王吃一粒。这样我们就会功力大增，而大王也能长命百岁了。”九尾狐摇头，啧啧，“我真没想到，这等神药竟被那兔子随意地摆在外面。我毫不费力地就拿到了手。”

九头雉鸡精讥笑道，“那兔子在三界里可是出了名的傻。听说他为了给一个老头子找口吃的，竟然甘愿跳进火堆里。哼！真是傻到家了。”

九尾狐得意道，“我拿仙药的时候可是扮成了姜淑祥的模样，我想这会儿太阴星君已经找上门了。”九尾狐摊开掌心，女娲石赫然浮在其上，“我想姜子牙做梦都不会想到已经碎裂的女娲石会完好如初吧？”

九头雉鸡精盯着女娲石眼冒贪婪的凶光，“既然梅山七怪已经把女娲石修补好了，不如我们……”

“不行。”九尾狐冷声否决，“梅山七怪是我们阻截姜子牙挥师朝歌的最后一道屏障，而女娲石是他们听命与我的先决条件。青青，闻仲战死，朝歌已空，我们已经没有能够舍弃的旗子了。”说罢，九尾狐掐了一个诀，将女娲石传送至梅山。

九头雉鸡精眼角堆着不忿，这时一片竹简飞到了九尾狐的手里。“是咱们的耳目传回消息了么？”九头雉鸡精凑了过去，九尾狐看了两遍竹简上的消息，露出了一抹奸诈的笑容。

西伯侯府后堂，姜子牙和姬发及雷震子瞠目结舌地看着望舒抱着姜淑祥痛哭流涕，“淑祥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你一定不忍心看到活蹦乱跳的兔兔变成一盘死气沉沉的生兔片的对不对？淑祥姐姐，你可是兔兔的亲姐姐啊。”

雷震子挠了挠头，“我只听说过三杯兔，生兔片是个什么东西啊？”

姬发嗔怪了雷震子一声。“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姜淑祥抽着眉角推开望舒，“我就姜伋一个弟弟，什么时候又冒出你这个弟弟来啊？再说了，我爹是人，我娘也是人。两个人在一块儿怎么着也折腾不出一只兔子来呀。”

姜淑祥话音未落，更响亮的哭声从望舒的嘴里迸发出来，眼泪更是不要钱地往外飞。他指着姬发，声泪俱下地控诉道，“那只公鸡不过就是跟你拜了天地而已，你都把他带在身边。兔兔可是一直陪着你的哎。洞房花烛凄凉夜，兔兔守你到天明。坐对孤灯不成眠，兔兔默默伴你哭。如今兔兔遇到麻烦，你却袖手旁观，你太过分了！”望舒扑进姜淑祥的怀里，眼睛倏然血红，“你看看，我的眼睛就是因为你才哭成这样的。你帮帮我嘛，帮帮我嘛！”

“好好好，帮帮帮。”姜淑祥实在受不了望舒游魂一般的凄厉喊叫，连忙满口答应。她安抚地拍了两下望舒的肩膀，待他安静下来后，姜淑祥道，“丢失的仙药我帮你炼回来。至于那只鱼妖……我托我弟妹帮你打听看看。”说着站起身来。望舒神色惊恐，大吼一声“站住”，姜淑祥吓得心漏掉了一拍，跌倒在地，膝盖磕得生疼。姜子牙眉眼关切欠身察看，姬发赶忙起身把姜淑祥扶了起来，姜淑祥不明所以地看着望舒。望舒转过身来，双手拄地，指甲胡乱地刮着地面，耷拉着脑袋躲避姜淑祥投射过来的疑惑的目光，小声支吾，“那只鱼妖是我从北海水晶宫里偷出来的。”

“啊？！”

注：“望舒”在中国神话中指为月驾车的女神。屈原《离骚》中有“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亦可代指月亮。晋葛洪有“昼竞羲和之末景，夕照望舒之馀耀。”本文中将其作为玉兔的名字，特此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