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低眉恋红颜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危重

话说马招娣闻得鲛儿腹中子嗣或许不保，吓得登时昏死过去。姜子牙双手托着她的身子呼叫半晌不得回应，只得将她抱下去安置。性命关天孔宣也顾不得礼仪大防冲进内室，诊断一番后给鲛儿喂下了一粒丸药，出去摆案焚香，意欲请来神农仙驾。而姜伋被泰山府君拖回冥界之后立刻就进了碧纱橱领罚，他殿阁上下亦跟着受了严厉斥责，其中以敖丙尤甚厉害。东海龙王心疼儿子想要去找泰山府君说理，敖丙摇头阻拦反而托付他受累走一趟丞相府。

姜子牙抱着马招娣去了正房后再度返回时，神农已经来了又回。孔宣拍了一下姜子牙的肩膀安慰道，“虽说凶险之极，不过好在还有一线生机。那胎儿尚有一丝活气，神农已经将其从你媳妇腹中取出，送到神农谷内金莲池底温养，你暂且宽心。”

姜子牙眸色一动，问道，“算算日子胎儿已经成形了，可否看出是男是女？”

孔宣愠怒，斥责道，“枉你活在世外数十载，竟也有这种俗人之念！女孩好生教养不输须眉，一样能给你家门争辉！”

姜子牙不作理会只是一味地催问，孔宣狭长凤眼满是鄙夷，“男孩！满意了吧？”他以为姜子牙眼光同俗世中人一般狭隘，正要开口好生冷嘲热讽一般，不想姜子牙却是心事重重地连连摇头，仿佛对鲛儿怀了儿子很是失望和担忧。孔宣不解，正要开口相问，姬发端了一案进来，上面整整齐齐摆了三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姜子牙回来时不见姬发，以为他是回房去了，这会儿才知道他原是去准备膳食了。

姬发亲自为孔宣和姜子牙捧羹，姜子牙并不落座，双手接过后朝着姬发颔首致谢。孔宣则是大喇喇地坐了下来，斜靠到了凭己上。救治鲛儿耗费了他不少精力，这一刻轻松下来真是觉得疲累了，随意道了声谢后便吃了起来。舀了两汤匙后，孔宣看了看剩下的一碗莲子羹，问道，“这碗给谁的啊？”

姬发脸颊微微一红，孔宣立刻会意，扬声把姜淑祥从里屋唤了出来。姜淑祥掀起帘子出来，再仔细垂下后悄然走到孔宣身侧，轻声责备，“师尊，您小点声。弟妹身子还虚着呢。”

孔宣吹了吹汤匙里的莲子羹，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有为师的五彩神光罩着，就是天雷劈下来都扰不到她。”他眼皮朝着案上的莲子羹抬了抬，又看了一眼姬发，道，“快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姜淑祥心头一热，走到姬发身前，暖声道，“这么晚了，快去歇着吧。明天你还有的忙呢。”

姬发笑着伸出手来把姜淑祥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怜爱道，“我偶尔熬熬夜没什么，你累坏了吧？”他俯身端起莲子羹送到姜淑祥眼前，暧昧一笑凑到她耳边小声喃喃，“快吃吧，你这碗里我特意加了桂花。”

姜淑祥耳根红了起来，孔宣这时呛了两声。他朝着往这边看过来的姬发和姜淑祥摆了摆手，与坐到他身边的姜子牙耳语，“你这个半子果然比你那个儿子强啊。”姜子牙不解地抬了抬眸，孔宣道，“不是吗？你那儿子能干倒是能干，可是你看都这么半天了，那小子就没露过面。妻子命悬一线，丈夫却不在身边；父母焦灼不堪，不见儿子安慰照顾，这像话吗？难怪泰山府君又爱又气呢。”

姜子牙此刻才想到姜伋。一旁的孔宣径自叹息，姜子牙却是眉尖蹙起，原本静下来的心再次焦躁起来。他放下汤碗，把姜淑祥叫了过来，问她是否知道姜伋的去向。姜淑祥闻言一愣，旋即娥眉团起，“弟妹出事的时候果果就不在，我是听到大哥的呼喊声才赶过来的。”

姜子牙眉毛一紧，掐算了片刻后脸色黯了下来。孔宣见姜子牙担忧的模样，亦不再食羹，问道，“你们家果果怎么了？”

“这孩子……”姜子牙叹息一声，道，“泰山府君亲身把他拎回去了。”

孔宣听到这话差点跳了起来，“亲身？你没算错？”他低头掐起了手指，粗声喘了几口气急忙推了两下姜子牙，“你赶紧去冥界求个情，姜伋现在的身子骨可经不起责罚了。”

姜子牙闻言面色一沉正要掐诀过去，东海龙王却在屋中现身了。还没说上两句话，平地刮起一阵阴风，吹得屋中灯火尽灭，桌案灯盏悉数翻到。姬发赶忙把姜淑祥护在怀里，姜子牙和孔宣猛然起身，只见水草马明王和秦广王顶着张吓死人的脸从漫进屋中的一角夜色中逆光走了出来，饶是姜子牙和孔宣这等人物乍一见都不由得心胆一颤。姬发虽然骨头缝里冒着森森的寒气，牙齿不停地打颤，但还是忍住惧意套抬头迎视过去，双臂死死地搂住姜淑祥。姜子牙稳了稳心神，上前施了一礼。水草马明王和秦广王不作理会，水汪汪地摇曳着幽幽蓝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孔宣。孔宣走过来，凤眼一眯，“二位不会是来勾我的魂的吧？”他轻笑一声，“恕我失礼。依在下的道行，即便时辰到了，也不必劳烦你们来渡引。”

秦广王眸色恨然，嘴角噙着寒冰，“生死簿上虽说没有孔谷主的名字，但也并不代表我们不能拿你如何。你用虎狼之药谋害我们公子，就算是神农在此准提道人前来，都救不得你！”

姜淑祥听着这话不对，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我弟弟怎么了？我师尊又怎么害他了？”

孔宣凌眉，百鸟之王的傲然气势追魂摄魄，“我孔宣自出师以来，自问没害过一条性命。今天尔等拿出证据还自罢了，否则我孔宣绝不束手，他日亦定会雪今日之辱！”

姜子牙眼见着要动起手来，生怕会生出什么事端，更何况依秦广王所言，姜伋此刻怕是不妙，他必须要询问清楚方能打算如何帮儿子消灾避祸，遂赶忙出言相劝，“各位，有话好好说。孔谷主与子牙相识多年，对子牙一双儿女甚是慈爱，断不会伤害小儿。既然来了，能否说明白我们果果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水草马明王看了一眼姜子牙，面色略微放软，道，“具体情况我等也不清楚。我等只知道公子回来后不久便开始剧烈咳嗽喘不上气，服了孔谷主调制的药丸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咯血不止昏迷不醒浑身滚烫，现在人已经死了一大半了。”说罢狠狠地剜了孔宣一眼，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就把孔宣给大卸八块了。

姜子牙闻言顿觉天旋地转，姜淑祥脸色煞白软在姬发的怀里。姬发手托住姜淑祥，脸转向孔宣，焦声道，“孔谷主，烦您走一趟冥界吧。”

孔宣听到姜伋病危后惊诧不已，此刻方才回过神来。他稳了稳心绪，沉声吩咐道，“糖糖，你弟妹两个时辰后就会清醒，你一定要好生安抚不可让她情绪太过激动，为师去去就回。”偏头斟酌一下，右手一翻一抬把神农尺从姜淑祥身上唤了过来。姜子牙拉住孔宣的衣袖表示要跟他一道前去，孔宣没好气地甩开他，“你走了西岐怎么办？这可不是三两下就能成的。再说了，这种时候你还没用东海龙王管用呢，至少人家还有颗龙珠。”说罢也不理会姜子牙忧虑至极的模样和水草马明王并秦广王掐诀而去，东海龙王听孔宣这话二话不说立马跟上，姜子牙抚着胸口坐了下来，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心潮。

冥界神殿，姜伋侧卧在泰山府君的长塌上不住地咳嗽，不时有血沫溢出嘴角。孔宣和东海龙王甩袖飞了进来，落足在姜伋塌前。孔宣一眼见到姜伋惨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心咯噔一下。敖丙跪在一旁侍候，见到孔宣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死死揪住孔宣的衣领，两只眼球充满了血色，怒声吼道，“你到底给我们公子吃了什么东西，害得他现在半死不活的！”东海龙王见状急忙上前劝解，泰山府君坐在姜伋躺着的褥子上一言不发，这会儿低沉着嗓子道，“孔谷主既然敢踏进本君寝殿，可见是问心无愧。放他过来，为公子治病要紧。”

敖丙这才愤恨地松开手，转身跪坐回去，给姜伋拉着袖口，露出脉来。孔宣伸手按在姜伋右手脉上宁神细诊片刻后换过左手，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诊过脉后，孔宣面沉如水，“君上，姜伋受过冰锥火针之刑？”

泰山府君沉痛地闭上双眼算是默认，敖丙仿佛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去，满脸地悲戚愧悔。冰锥火针，乃取归墟极寒玄冰和地狱红莲业火锻造而成，行刑时，冰锥与火针会同时刺入受刑者的经脉和大穴中，冰火二气在体内不时游走相撞，令受刑者受尽无边无际的痛楚。这是冥界一道十分残忍的酷刑，曾有冥官捱受不住直接魂断在刑台，因此无论是冥官还是鬼魂，非罪大恶极是不会判处这项惩罚的。敖丙抬起头来，颤着声音问道，“孔谷主，您的意思是……我们公子病成这样全因这道刑罚？”

“并不完全。”孔宣摇了摇头，道，“姜伋的病根是由于他先前操劳过度殚精竭虑作下的，但他肺气虚弱咳疾反复确与他体内的玄冰之气有关。想来是他曾经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呆过，冰火二气被压制融合，所以即使犯了旧疾脉象上也不见任何不妥。这次应该是我所配丸药中的一味千年灵芝将他体内的玄冰寒气勾了出来。他这些时日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一股脑全发了出来，以致病势如滔天洪水一般不可遏制。”

泰山府君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摊在一旁痴痴呆呆地敖丙，出言相问，“那依孔谷主之间，伋儿的病该如何调理？”

孔宣细细斟酌了一番后，踌躇道，“我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治好姜公子，只能开个方子看看。”

泰山府君点了点头，朝着孔宣挥了挥手，孔宣微微躬身退了出去。东海龙王看敖丙这副模样，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正要安慰他两句，却见敖丙面如死灰地缓缓转过身子，朝着泰山府君一头磕了下去，“求君上赐罪臣一死。”

东海龙王被敖丙这句话吓得心漏跳了两拍，抖着身子呵斥道，“敖丙！你在姜公子病榻前说什么胡话！”

泰山府君眼波深不见底，探身把姜伋的袖口拉下来，问话的声音带了一丝疲惫，“小敖啊，你什么祸不好闯偏偏要闯这样的祸？幸亏伋儿只是被摘了心火不是真的死了，要不然……契主与伥鬼气息相连，他死了你也活不成，你不知道吗？”

“君上……”敖丙直起身子，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嘴角不住地抽搐，“罪臣当年是故意为之嫁祸给公子的。罪臣不服公子的管制，成天就知道跟他作对。罪臣还曾经在公子的茶水里下过剧毒，想要至公子于死地。”

东海龙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泰山府君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将私纵恶鬼的罪名栽到了伋儿的头上，听到他被处以极刑后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会死在刑台上，没想到他不但活着回来了还将你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于是你恨他入骨，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药。本君有否说错？”

敖丙一脸震惊地抬起泪眼，泰山府君幽幽一叹，“本君不是瞎子，伋儿更不是傻子。本君统共就这么一个孩子，会由着你欺负吗？伋儿要是连你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他早就在商海里翻船了。”他俯身把敖丙扶了起来，拍着他的手道，“小敖，这些年你陪着伋儿水里来火里去本君也是看在眼里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敖丙失声痛哭起来，泰山府君板起脸来唬他道，“伋儿病危你在这哭哭啼啼的，是不是成心咒他死啊？”

敖丙闻言立时收声，只是眼泪还不断地往外淌。东海龙王长泪纵横，“君上，敖广虽不才，好在颔下还有一颗龙珠，还有这一身修为能用。”

“伋儿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们去吧。”泰山府君弱着气息摆了摆手，不愿再多言。敖丙肿着眼睛和东海龙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寝殿，父子俩并肩坐在神殿门前的黑曜石台阶上，敖丙抬眸，看着在半空中飘荡的蓝紫色鬼火，愣愣地出神。

注：上一章中的冰花芙蓉镯相传为唐玄宗赠与杨贵妃之物，关于此物的描写出自百度百科，特此说明。另，桂花有永伴佳人，香飘万里之意，象征美好和吉祥，上一章中姜伋邀鲛儿赏桂花及本章姬发给姜淑祥熬粥时加入桂花，俱依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