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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没有阻止女儿的调查，在听到她条理清晰的问询后，更是面露欣赏。
她并不在乎到底是哪个女仆做的，就算不是艾莲娜，她也没打算放过。
负责卡利娅食物递送的女仆让食物离开了自己的手，无论什么原因，都是毫无疑问的失职。
不过能够锻炼女儿，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卡利娅还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她还想着找出真相，以免误伤无辜呢。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负责搜查艾莲娜房间的侍卫回来复命，恭敬地呈上了脏物。
“陛下，我们从侍女艾莲娜的房间中搜出了100克朗。”
看到这一幕，艾莲娜心里的侥幸彻底破灭，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
她心里满是后悔，不该贪的，如果没拿这100克朗，就不会……
不，她至少不能牵连家里，她最小的弟弟才只有五岁，他们不该为她的贪婪买单。
“陛下，是我被金钱迷惑了心智，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艾莲娜完全顾不上所谓的尊严，像一条狗一样跪爬着趴到了伊丽莎白面前，原本整齐的头发四处散乱，尚算清丽的脸蛋上全是泪水，模样凄惨可怜。
“恳求您放过我的家人，只要您能宽恕他们，我会把事情如实交代的。”
“哈哈……哈哈……”
伊丽莎白被她逗到了，抬起绢扇遮住下半张脸，优雅地笑了。
胆子真是够大，一个女仆，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威胁她，是她以往表现得太仁慈了吗？
为了奖励她贡献的这一出笑料，伊丽莎白不介意给她选了个好去处。
“将她押送去地牢，告诉提姆，别让她死了。”
艾莲娜楞在了原地，
卫兵们走过来钳制住她的双手，拖着她往外走。
她这才反应了过来，爆发了此生最大的力气，挣脱了束缚，冲向了一旁的卡利娅。
卡利娅殿下年幼又心肠柔软，只要她诚恳请求，殿下一定会网开一面的，一定会的……
卫兵们一时不察脱了手，害怕女王的责罚，慌忙将她摁倒在地。
但艾莲娜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奋力挣扎着抬起被按压着变形了的脸，疯狂的朝着卡利娅哭求。
“殿下，求求您，这一切和我的家人无关，我罪无可恕，应该被绞死，但他们是无辜的，求求您，放过他们吧。”
伊丽莎白用眼神制止了卫兵捂嘴的动作，审视着一旁的女儿，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
卡利娅有些不忍，当然不是对艾莲娜，她没有那么圣母心，能够共情想要谋害自己的人。
只是她将近三十年的现代教育告诉她，连坐是残忍的，是反人性的，但这不是文明的现代社会，这个时代刚刚开始从蒙昧中觉醒，它活力十足，前途光明，但也带着融入骨血的野蛮。
而她还没有改变规则的能力，在她有这个能力之前，她都必须顺应这个时代的规则。
所以她只能对艾莲娜的哭求无动于衷，默认她们一家的死亡。
如果今天她宽恕艾莲娜的家人，那以后每个仆人家里有困难，都可以尝试接一接宰她的单，反正就算失败也不会连累家里。
伊丽莎白看到她的反应，满意了。
一个君主可以宽容对待手下的人，但无底线的善良并不会让底下人感恩，反而会让自己威严扫地。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论后，伊丽莎白打算结束今天这场闹剧。
“今天所有经手过卡利娅公主餐点的人，全部都绞死，主犯的直系亲属也全部绞死。”
“带人去查封那家衣帽店，把人送去地牢，给我把主犯问出来。”
绝望的痛哭声，求饶声响起，周围的仆人疯狂挣扎着求饶，却被穿着盔甲的骑士捂着嘴向外拖去。
卡利娅听清母亲说的话后，楞在了原地。
全部处死……
那个被污蔑的女仆她还有些印象，她性格活泼，有些跳脱，但为人真诚热情，卡利娅身边和她打过交道的女仆都很喜欢她……
而现在她却像一条死狗一般被拖行出去，凌乱的头发和眼泪也遮不住那双绝望的眼睛，指甲已经在挣扎中齐齐断裂，鲜红的血溢了出来。
她要为自己一时的好心付出生命的代价，尽管这件事与她完全无关……
还有那些毫不知情的厨娘……
她可以不管艾莲娜一家，但却做不到让这些毫无关系的、熟悉的鲜活生命去死。
卡利娅握紧了拳头，实在忍不住开口阻止。
“母亲，简和厨房里的女仆并不知情，这件事与她们完全无关，没必要……”
“卡利娅！”
伊丽莎白粗暴地打断了女儿的发言。
“如果在王宫中，涉及王室成员安全的疏忽也能被原谅的话，我和您恐怕每时每刻都要担心自己的生命了。”
那双碧绿的眼睛褪去了温情，古井无波的表面下孕育着惊涛骇浪，似乎随时都能卷起风暴，撕裂与她作对的人，哪怕是她的女儿。
大厅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就连挣扎哭喊着的仆从们都不再发出声音，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人群中心对峙着的母女，噤若寒蝉。
卡利娅脸色有些发白，身体微微发抖，她前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位从战场上下来的君主对她全力施压。能挺直身板已经是毅力惊人了。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想放弃。
“母亲，我记得您曾颁布过律法，贵族不得随意处置自由民的生命，自由民犯错，应当以法律规定作为处置标准。”
“厨娘们只是负责我的餐点制作，递餐过程中出现问题不应当是她们的责任。”
“而简就算违反了规定，按照律法，也不应该被判处绞刑。”
“如果您以个人意愿来随意处置，那还有民众会相信您颁布的律法吗？”
卡利娅回避掉了伊丽莎白的质问，如果从这个逻辑出发，那守卫的骑士也得去死了，毕竟他们让毒药出现在了王宫。
但她并不想和伊丽莎白争论对错，只是想救人，换个方向破局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伊丽莎白沉默不语，她走到了小女儿面前，蹲下与她对视，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审判着她的决心。
卡利娅感觉身上发凉，流出的汗液浸湿了裙子的内衬，额头上的汗珠流到了睫毛上，但她不敢眨眼，那双与眼前人相似的碧绿大眼睛里满是诚恳。
时间过去了几秒，又好像过去了很久，伊丽莎白终于移开了目光，
“放了那些厨娘，简违反规定，未经允许，接手卡利娅公主的餐点，判处鞭刑30。”
空气中的压迫力散去，绝处逢生的女仆们激动的哆嗦，七嘴八舌地感激着女王与公主的仁慈。
卡利娅松了口气，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卡利娅，艾莲娜作为您的女仆，不感激主人的仁慈，反而被金钱迷惑，谋害主人的性命，她和她的家人都应当被判处绞刑，死后尸体喂给野狗，让他们永世承受分尸之痛。”
伊丽莎白面带笑意的看着小女儿，仿佛一位愤怒的母亲为自己的孩子感到不公。
“行刑的时候，您和我一起去观看吧，不亲眼看着这些罪人下地狱，怎么能平息您受到的惊吓与愤怒呢。”
卡利娅本来一脸轻松的表情凝固了，她猛得抬头看着眼前的母亲，对视片刻之后，明白了这件事没有转圈的余地，只能应下。
“如您所说，我会去的，妈妈。”
……
……
伊丽莎白结束一天的事物，在女仆的服侍下，躺在了热气腾腾的浴缸内。
热水浸没身体后，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玛丽忙着给今天惊吓不浅的主人涂抹着玫瑰精油，为她梳理着长发，希望能够缓解她的疲倦。
“玛丽，我本来以为，比起她的父亲，卡利娅性格和我更加相似，但今天看来，我想错了，血脉还真是神奇。”
“陛下，卡利娅殿下还小，您可以慢慢教导她，殿下如此聪明，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
玛丽明白主人如此反应过激的原因，但还是替卡利娅说了句公道话。
“更何况，卡利娅殿下并不是无理由的仁慈，那位下毒的女仆艾莲娜并没有得到殿下的宽恕。”
“作为一位君主，不迁怒不失为一种高尚的品德。”玛丽犹豫了一下，还是添了一句。
伊丽莎白没有责怪她的僭越，而是继续闭目养神。
但就在玛丽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之后，伊丽莎白接了一句。
“您说的对，我不该因为贝尔德的事，过分看待卡利娅的行为，这对那孩子并不公平。”
玛丽有些欣慰的笑了，能够做出这样的反思，看来陛下已经开始对以前的事释怀了。
“但我还是要带着卡利娅去观看行刑，她以后总要上战场的，连绞刑这样文明的死亡都受不了的话，战场上血肉横飞的身体恐怕能击碎她的信心。”
玛丽没反驳她带点抱怨的可爱嘟囔，像对小孩一样夸奖。
“您真是个好母亲，卡利娅殿下以后会感谢您的。”
……
……
卡利娅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感谢母亲的决定，但她现在实在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前世是个标准的别人家孩子，从小品学兼优，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升学。杀人这种事只在新闻里听说，这些东西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亲眼看着一群人被吊死，里面甚至有无辜的老人与孩子，不仅如此，还得看着他们的遗体被野狗分尸……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为这件事而死的人远比她想象的多，甚至整个国家都因此而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