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你的眼睛 第64章 红衣

苏小玉来到城里的时候，身上已经一块钱都没有了。

她想着城市里面总归来说机会多一点，就算是打零工，只要够回家的车票钱就好了。

她就走在街道上，一步一步。

等到停下的时候，苏小玉看到一个医院外面贴着一张招聘告示。

上面写着招护理员，工钱按日结算。

一天就有二百块钱。

苏小玉想着到底还是大城市机会多，于是走了进去。

很快，她的身上就穿上了素白色的护理服。

护士长对苏小玉说：“你今天的任务就是陪一个留院查看的老人。只要看着他不出意外就行。要注意不要说话刺激到他，他之前做手术，好像记忆错乱了。”

苏小玉点了点头，想着，只要给结钱，不管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干。

其实她还挺感激的，一天工作八个小时，还能给结二百块钱，真是良心。

苏小玉很快就来到了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名叫边谨言，脸上已经开始生斑了。

他被病魔折磨之后，气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苏小玉敏锐地发现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票。

她没有继续上前观察，而是开始介绍自己：“您好呀，边先生，我是新来的护工。我叫苏小玉。”

边谨言把视线移到苏小玉身上，笑了笑说：“真是麻烦你了，照顾我这么一个老头子。”

苏小玉摇了摇头，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直到靠近边谨言，苏小玉才看见他手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张话剧票。

很老的那种，上面的图案还是手绘然后用油墨彩印的。

苏小玉感觉那张话剧票简直就像是民国时期的产物。

苏小玉问边谨言：“爷爷，你手上的是？”

边谨言看着话剧票，眼睛又看向天花板，好像陷入了沉思，缓缓说道：“这是话剧票。啊，是《提线玩偶》的话剧票。你听说过吗？”

苏小玉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

边谨言笑了出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我真是老糊涂了，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知道这么老的剧呢？”

边谨言把话剧票递给苏小玉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好好看看吧。”

苏小玉接过之后，双手托着票，戒指触碰到了。

苏小玉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梳着背头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张崭新的话剧票。

边谨言说：“《提线玩偶》？这场话剧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他看了看手表，把桌子上的文件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去看话剧了。

话剧院外面，边谨言站在台阶上，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也不着急，耐心等着话剧开场。

话剧院外面有一个卖花的老太太吆喝着：“卖玫瑰了，新鲜的玫瑰哦。”

边谨言看了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就走了进去。

他的位置在第一排。

他刚坐在座位上就愣住了，看着台上那个女演员。

不知道为什么，边谨言总感觉那个演员很熟悉，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的旧友，又好像是多年未见的亲人。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炙热的目光刺痛了那个女演员。

她也发现了边谨言，脸上飞快地出现了一片红晕。

边谨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多么不礼貌，于是收回了视线。

让边谨言感觉疑惑的是，尽管在他看来女演员演技很好，人也长得很出众，但在整部话剧里面却只扮演了一个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小角色。

他心想：“可能因为她是新人吧。”

直到话剧结束，工作人员来清场的时候提醒边谨言，他才从自己的幻想中走了出来。

他走出话剧院，看见那个卖玫瑰花的老太太推着车子走在右边，已经快要离开了。

边谨言拦住老太太问：“奶奶，玫瑰花怎么卖？”

老太太说：“十元一支，你要是买得多，我还可以给你打折。”

边谨言却不还价，直接从钱包里面抽出几张钞票递给了老太太。

他一边给一边说：“不用打折，给心爱的人的玫瑰不能打折。”

可是边谨言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她。

无奈之下，边谨言找了一个旅馆住了下来，想着明天请个假继续找。

旅馆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对木桌椅。

边谨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幻影，是他苦苦寻找的那个女演员。

她笑着问：“你是在找我吗？”

边谨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坐了起来，很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我还是想说我很喜欢你的表演。”

她却对边谨言说：“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夸赞了。”

边谨言很是惊讶，问：“怎么会呢？你演得那么好。”

女演员叹了一口气，问边谨言：“你知道十年前那场大火吗？”

边谨言的记忆一下就被打开了，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那场大火。

剧院陷入火海，冒出浓烟。

她说：“我那天在加练，没有来得及跑出去。”

边谨言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她说：“时间真快呀，已经十年了，我还是舍不得舞台。但是每次表演的时候都没有人能看到我。咦，你怎么还不跑？你不害怕我吗？”

边谨言苦笑：“我不害怕。我怎么会害怕呢？”

她笑着问边谨言：“那你愿意看我表演吗？”

边谨言点头，说：“我愿意！”

她起舞，穿着红色的衣服。

她翩翩起舞的样子就好像是在暴风雨中盛开的玫瑰花一般。

边谨言安静地坐在一边。

等到跳完了，边谨言和她拥抱在一起。

她的身影变得很淡。

她说：“谢谢你。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观众。我走了。我们有缘再见。”

边谨言看着她消失在自己面前。

他瘫坐在座位上。

他陷入了沉思，想起十年之前。

十年前，他还是个孩子。

那个冬天，他趴在窗户外面看剧院里面的演出。

天已经黑了，他着急跑回家。

他忘了拿灯笼。

等到快回家的时候，他听见街道上的众人在大喊：“着火了，快救火呀。”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苏小玉看完边谨言的故事了。

边谨言还叙述了一遍，跟苏小玉看到的一模一样。

说完之后，边谨言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问：“你也觉得我说的是虚构的，是我自己精神错乱想象出来的吗？”

要是别人，肯定不会相信边谨言的故事，只以为是遇到了一个疯子。

可是苏小玉一路走来见过太多离奇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边谨言躺下了，等苏小玉快出病房的时候，他轻声说：“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疯了。”

苏小玉安慰道：“边爷爷，你好好休息。”

她小心翼翼地关上病房的门之后，走了很远，才叹气道：“世事难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