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观水接通电话,耳廓一场地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呼……”
发泄完后,黄苜宿冷静不少,她说:“小戴,我想辞职。”
戴观水立刻回应:“发生了什么?”
原来他一直有把手机放在耳边听,即使黄苜宿的大喊大叫对耳朵真有伤害,真刺得疼。
黄苜宿说:“这个班没上头!这个钱赚得贼窝囊!”
戴观水安慰道:“大家都差不多。”
“可我就是憋屈啊!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好烦啊!我好想辞职!但我一毕业就在这上班,我真辞职了我又不知道去做什么!可我真的不适合这个职业!我有点崩溃小戴!你快安慰安慰我!”
好在银行门口没有同事,黄苜宿才能在车后座上大蹦哒,偶尔又蹦下去地,站在轮胎前踢轮胎,那咔咔又闷闷咯吱咯吱声被戴观水捕捉到。
“你在哪里?”小戴问。
黄苜宿:“我在xx镇。”
戴观水:“你在那干嘛?”
“说来话长。”
“这么冷的天不要站在外头说,会感冒的。”
“下班了,我要去哪说,那个营业厅我是一点也不想再走进去。”黄苜宿一拳打在坐垫上,“小戴,你在哪里!”
戴观水:“我在家。”
“要不我去接你吧,我不抱怨我真的好难受啊,你都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我浑身上下感觉有蚂蚁在爬,太不痛快了,今天晚上肯定失眠的!”
戴观水问:“接我去哪里呢,你家吗?”
黄苜宿下意识点头,刚想说对呀,可她转念一想,她家里不是空无一人的,还有张仙影在等她回家。
no!绝对不能让这两对冤家见面,况且小戴还欠着小张的钱呢,这要是见面了得多尴尬啊,黄苜宿可不想挤在中间当受气桶,和事佬,她瞪大眼睛,拼命摇头:“不要去我家!千万不要!”
戴观水说:“你不是在xx镇吗?我先去你家等你还不好?”
他答应来陪她了。
见平常叽叽喳喳,风风火火的黄苜宿这会迟迟没出声,他好奇:“你怎么了?”
“不要去我家!也不去你家!”
那天寒地冻要去哪里?
黄苜宿说:“总之千万不要去我家,小戴你乖,就在你自己家呆着等我,我开车去接你。”
戴观水笑:“为什么?”
黄苜宿:“呃,呃,就是,就是我家最近闹鬼!”
“闹鬼?”
她太会胡说八道,戴观水都习惯了,且很有耐心听她讲下去。
“哦吼?”
黄苜宿喊:“真的!特别邪!我最近老是做噩梦,梦见什么我被调岗去天地银行上班,还跟客户对打,把人变成肉酱,反正你就是不要去!你如果去了,我就把你打成肉酱!”
黄苜宿不太会威胁人,她自己说着说着就笑了,然后笑得根本再讲不下去,“吼吼吼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地银行上班!我在讲什么狗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戴观水,你会不会真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戴格外哄着她,“你说什么我都信,那接到我以后去哪里?这大冬天的,我一个男人吹吹风没什么,我怕你感冒。”
以往约着玩,都是先出来再说,但此刻的时间点和季节,确实要先想好退路才不至于寒风剔骨。
黄苜宿:“我也不知道,小县城真没地方去。”
如果是在大城市生活就好,可供娱乐的地方太多太多,估计手指头都数不清楚,但他们没有办法,出生在这里,工作在这里,他们只能选择这里,在无聊中努力找出乐子来。
“台球厅?”黄苜宿建议,“边聊边玩。”
戴观水摇头:“太吵了,而且跟你玩没意思,你打的球都往我脸上冲,还有一回你忘了吗?我以为那是只能在网上看到场面。”
回忆当初,黄苜宿也觉得不堪,她微微脸红,强装理直气壮:“你还记得呢!不,不就是拿球杆戳到了别人□□嘛!这种事很正常的,而且肯定不止发生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肯定也有别人干过这种蠢事,退一万步讲,是这个小县城的小台球厅太小了,如果桌子跟桌子间隔距离很大我至少捅他脊梁骨上!”
戴观水:“你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黄苜宿笑:“那去网吧?”
戴观水摇头:“人太多,太吵,所以你是要玩游戏发泄?”
黄苜宿:“不是啊,有包厢啊!”
戴观水:“我不想玩游戏。”
黄苜宿:“那去哪里!县城就这么点地方,去奶茶店?请你喝奶茶!”
戴观水:“太甜。”
挑剔鬼!黄苜宿:“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去开房!”
“什么?”
“去酒店!”
戴观水:“你认真的?”他语气细听有一抹笑意。
黄苜宿:“别想歪了,就是跟你在酒店里点外卖吃。”
“知道,吃什么。”小戴松了口气。
黄苜宿说:“吃烧烤。”
“好,我来点。”他很了解她的胃口,“牛蛙来三只?”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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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和烧烤都由小戴来定,黄苜宿负责去接他,开着一辆不符合她形象的三轮车。
南方的冬夜让人喘不过气,车子也没装挡风棚,黄苜宿一度后悔从镇上回县城,她有什么可抱怨的,来来回回不就是工作上那些破事吗?关于同事的,关于领导的,关于压迫,关于失去自由,关于钱钱钱,也就是这一路的风吹,把黄苜宿心底所有的怨气一下吹化了,她此刻只有被冻得发懵的思绪,但依然向前开,向前,除了去见戴观水,还有一个人她特别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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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戴家是很典型的老房子,在黄苜宿的记忆里,它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特别是楼道,虽然漆黑,但墙皮不容忽视,它们有一堆用着各种笔写下的文字,胡乱的画,密密麻麻,比蜘蛛网还吵,黄苜宿边上楼边仔细观摩,忽然间,她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这笔迹太熟悉了,她一眼认出。
黄苜宿是猪。
黄苜宿去死。
黄苜宿一头死猪,去死!
诅咒的话很刺眼,可她却伸出手轻轻摸着,好像这样就能摸到写下这些字的,她熟悉的人。
好在是冬天,手指碰到了墙壁像碰到冰,黄苜宿很快就回过神来。
咚咚咚!咚咚咚!她到了小戴家门口狂敲,门开后,小戴在穿上雪地靴。
黄苜宿则时不时探头往里看。
戴观水:“看什么呢?”
“星子呢?”
“睡了。”
“真的假的,这才九点。”
戴观水揉着黄苜宿耳朵,冰冰的,然后轻拧着,把人往外推,再把门关上。
黑漆漆的楼道是感应灯,光凭讲话的音量是叫不亮它的,不过在漆黑中,他们只要双眼不对视,动作再大也不尴尬。
黄苜宿:“你开开门,我进去看看她!”
戴观水不理会黄姐的要求,伸出两只手,捂着黄苜宿的侧脸,微微上下摩擦,“冻坏了吧。”
黄苜宿小小的脸蛋在他的大手掌中微微点头:“让我看一眼星子吧。”
戴观水摇头:“真睡了,你别吵她。”
“我不吵她,你就开个门,让我进去,我保证连个喘气都不带大的,我就看看,站她床边看一眼她。”
楼道依旧漆黑一片,黄苜宿可怜巴巴的哀求眼神他也看不见。
小戴说:“好了,我点的烧烤马上到了,走吧。”
拧不过小戴的胳膊,被小戴硬着往阶梯下推,黄苜宿只能两步三回头,问:“你定了哪个酒店啊?”
“没定。”
“什么?那我们去哪?说好了不能去我家的!我家闹鬼!”
“你少胡说八道。”小戴掐了掐黄苜宿腮帮子:“怎么还是冰冰的,等会,我先给你暖暖。”
小戴的手实在厚实,温暖,所以黄苜宿也愿意把自己的冰脸蛋全部交给他,偶尔她还会转头,她的嘴唇会轻轻碰到小戴左手的虎口,一股青蛙王子味。
小戴说:“去我租的房子里。”
黄苜宿惊讶:“你什么时候租房子啦!”
“前段时间。”
黄苜宿:“你租房子干嘛?家里不够你住?”
“因为工作。”
“你找好新工作啦?”
“嗯,算是吧。”
“什么工作?”黄苜宿好奇。
戴观水迟疑:“我,我有点职业羞耻,到了那房子你就知道了。”
黄苜宿挑眉:“不简单啊,职业羞耻这词都用上了,到底是什么工作啊!一个月能赚多少!”
“不稳定。”
黄苜宿疑惑:“为什么去了房子就能知道啊?你租房子专门为了工作?什么活啊到底?戴观水,我劝你不要干坏事!”
小戴无奈,走上主驾驶:“我开车,你去后头坐好。”
“那围巾给你。”
“不要,自己戴着。”
“我怕你冷啊!”
戴观水:“我也怕你冷啊。”
黄苜宿:“可现在开车的是你,你听话,戴上,待会风会刮得脸呼呼疼,我坐后面,可以像鸵鸟一样,”说着她就要低下头,把脑袋往胯/下埋,“你看你看,这样一点也不冷!”
冷不冷另外再说,此时此刻戴观水走到黄苜宿身边,她以为他是来拿围巾的,结果他只是伸手再一次捧住她侧脸,给人温暖,笑眼弯弯:“姐姐,你不要太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