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自然不知道她那顺着微微酒意一睡,竟然惊了大半个皇宫。
兰曦找见人的时候,夜琉璃正整个人蜷缩在一角,用披风将自己裹得紧紧的,那张昳丽的小脸鼻尖通红。
兰曦正准备将睡熟的人摇醒,就被夜微抬手制止了,兰曦瞬间会意,从一旁宫女那拿过一件由孔雀尾羽所织成的大氅交到了夜微的手里。
又指挥者那些个小太监在这六角亭挂上了帷幔用以遮风,又摆了三个碳盆,上面温着梅子酒,一碟豌豆黄和一碟银丝春卷就放在石桌上。
兰曦静静的守在亭子外面,叫那些小太监小宫女都下去了。
全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夜琉璃本就赶了一路疲乏不已,这睡着了还真没被惊醒。
至了傍晚,夜风起,夜琉璃才悠悠转醒,整个人还迷糊着就见着六角亭没帷幔果酒一应俱全,在转头一看,夜灯摇曳,做在石凳上批改奏折的不正是母帝么!
“儿臣拜见母帝,是儿臣失仪了!”夜琉璃半跪着在夜微脚下。
“醒了!无碍!”
夜琉璃被拉了起来,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烛火摇曳下,母帝眼角下的皱纹似越来越深了。
“兰曦特地为你温了些梅子酒,喝点吧,暖暖身!”
夜琉璃握着那银制缠梅壶,倒了两杯,一杯放到了夜微跟前,一杯自己慢慢小口细啄着。
梅子酒入口略涩入喉随即化为甘甜,本来有些闷钝的脑子有了些许清醒之感。
夜微合上了奏折,放下了朱笔,侧着身子看着她最为骄傲满意的女儿,那张脸也是越来越像她父亲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今日饮宴,可有相中的公子!”
夜微的语气温和了些,但是做为一国之帝,哪怕是再面对她最爱的女儿年前,她仍旧是威仪的。
夜琉璃将嘴里的酒咽了进去,微微垂着的眸遮挡住了她的思绪,与此同时,她心里“咯噔”一声,她或许从未想岔。
也不等夜琉璃给出什么答复,夜微又道:
“护国公家的幺子颜熙,孤看着做你璃王正夫正合适!”
“还有定安侯府家的庶出公子做你璃王侧君,也是不错的!”
夜微自顾的说着。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夜琉璃的指尖有些发凉。
“母帝说笑了,璃儿受母帝教养多年,尚且未为这黎国做出任何益民之事,不敢提成家之事!”夜琉璃起身跪在地上,朝着夜微说着。
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儿,夜微的眸色沉了又沉,良久没有说话。
“莫要再犟了,就这样定下吧!等过几日孤亲自下旨,为你们赐婚!”
夜琉璃抬头,她看着母帝那不容置疑的表情,记忆重叠了,母帝依旧是那个杀伐决断,只要下了决定就没人可以改变的女人。
可同样的她也没变!
“儿臣不愿,护国公府的公子并非是儿臣心仪之人!请母帝收回成命!”
夜微眯了眯眼,虽然已经步入不惑之年,可仍然能从她眉眼间看出当时该是如何风华。
“你是说你不愿娶护国公家的幺子,二十有了心仪之人!?”
“莫不是真的像京都里所传的那般,你留恋与一个奴隶!?”
夜微的声音越发的冷了,夜琉璃亦是感觉血液都被冻住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冲动,可感情告诉她,或许,母帝会网开一面。
“是!”朱唇轻启,夜琉璃紧紧盯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缓缓应道。
只是没想到,终究是她以为,“啪”的一声,夜微扬起手,夜琉璃只感觉脸上是火辣辣的疼。
“你是孤从小培养教导出来的继承人,你应该清楚,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身上承担的责任怎容你任性妄为!”
“念你今日刚回来,一路舟车劳顿,孤全当你在胡言乱语!”
夜琉璃舔了舔嘴角的铁锈味,没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她缓缓站起了身,看着那个一身龙袍威严无比的人!
“我说不娶,就不娶!”
夜琉璃也挂了相,那冷漠的样子一瞬间让夜微有些出神,可回过神之后,便是无法节制的暴怒。
“还想再吃些苦头不成!”
“呵,那你便再把我从京都赶出去好了!”
夜微再次扬起手,偏的夜琉璃也是倔强性子,愣是不皱眉头一下,还上前一步将脸递了上去。
“哎呀,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殿下,快认个错,看你把圣上气成什么样了!”
守在停外的兰曦眼见着母女二人似又要起战火一般,急忙跑进来,嘴里说着。
夜微胸口不断起伏着,可见是被气急了,兰曦为其顺着背,便向着夜琉璃使着颜色。
夜琉璃本来还想着怎么给沐青过这个明路,现在这样捅出来倒也是挺好,左不过挨个巴掌罢了,她受的。
垂着眸,只当兰曦的眼神看不见。
“逆子,滚!”
桌上的那股温酒被夜微随手拿起朝夜琉璃面门扔过来,被温热的酒液浇了满脸,夜琉璃突然暗自庆幸,幸好,这酒不烫,要不然非得毁容。
“儿臣告退!”向夜微行了一礼,夜琉璃转身直接走了。
留着背后摇曳烛火与那寒夜里。
璃王府里,唐天安顿好沐青,接了唐玄的信儿就赶着马车停到了午门前等夜琉璃。
还没等多长时间,想着唐玄在宫中晚宴中定是吃好玩好了,看见人出来还想酸几句就见夜琉璃一边脸肿得老高,身上还一湿了一片冒着浓郁的酒味,接到了唐天的眼神,唐玄识相的闭住了嘴。
还没到夜禁时候,唐天,唐玄二人各占了马车一角,互相做着鬼脸使着眼色。
唐天:王姬今儿刚回来,这是怎么了!
唐玄:是圣上打的!
唐天:为什么!?
唐玄:回去说!
唐天:好!
马车摇摇晃晃,夜琉璃靠在车厢上,微微闭着眼,这脸上肿胀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不过好歹是给母帝透了个底。
这刚回京第一天就挨了一个大耳瓜子,还不如留晏城呢!
夜琉璃气闷。
马车停在了璃王府门前,夜琉璃用手指轻轻挑起了门帘子,朝外问道:
“我晚上回府,青公子不知道吧!”
“王姬放心,奴婢赶车出来的时候青公子并不知晓,现在想来应该已经睡了!”
唐天跳下了马车,率先回道。
长长吁了一口气,睡了就好,她可不想让沐青见她这副模样,怪丢人的!
跳下了马车,唐玄去了马厩,喂马,唐天下午把这新王府的门都认了个清楚,正兴致勃勃的想要给夜琉璃带路。
就见着苍穹乌云已散,银月高挂,一盏烛灯伴着一个瘦削人影就站在王府的台阶下。
不是沐青又是谁,看着那冻红的鼻尖,想来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吧!
与沐青正撞了一个正脸,夜琉璃侧过脸瞪向唐天,那眼神充满了质问:“你不是说人已经睡了嘛!”
“青,青公子,你……”怎么在这!
唐天刚刚还兴高采烈的表情褪了下去,有些欲哭无泪的看了看沐青又看了看夜琉璃。
丢给了唐天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情,夜琉璃转身就要走,就听着沐青急急道:
“殿下!”
本来沐青还在为下午马车里看到的一幕而生气,想使使性子让夜琉璃再紧张自己些,哪成想这人才刚迈进府里,还没等自己使性子眼看着又要走,这他那里能依。
夜琉璃的脚步紧紧是顿了一下,便又要离开,沐青急急追了上去,一把将人拉住。
“你干什么去!”
将人扭正了看去,沐青这才看见夜琉璃脖子跟前一片水渍还散发着浓浓的酒味,而那张原本艳丽张扬的脸上面印了五个指头,现在已经肿得老高了,嘴角还像是扯破了一般,那血渍已经干了,额头好像还被磕起了皮。
这是怎么了,中午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不就是进了个宫,回来怎么添了这么多伤,沐青一着急哪里还说的出口话,只急得掉眼泪,那模样他自己伤了也没哭那么惨。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本王没事,就是不小心被磕了一下!”
夜琉璃本来还有些不愉,这下看着沐青因为着急而默默掉眼泪也有些释然了。
看吧,也不枉费本王为你挨得这一巴掌!
唐天识趣的走了,往夜琉璃的寝卧里送了身干净衣服和些消肿止痛的药,就去找唐玄了解细节去了。
八仙桌上,沐青用无名指沾了些药膏涂在了夜琉璃的嘴脸和额头破皮儿处,又拿了一颗滚熟的鸡蛋慢慢在夜琉璃脸上轻揉着。
“哎呦,疼!”
“轻点,轻点!”
“你轻点!”
沐青不说话,动作轻了又轻,最后收拾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了床上,沐青抱着夜琉璃的腰,一直也没问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怎知本王今晚回来啊!不是说让你早早睡嘛!”夜琉璃懒懒的开口问着。
沐青抱着夜琉璃手紧了紧,他不想说话,他哪里会知道她回来,只不过是看见唐天出去了,就想碰碰运气,就想在王府门口等一等,哪能知道还真被他等到了!
没有听到回答,夜琉璃抬眼,就见着沐青满眼委屈道:
“我们回晏城好不好!”
唉,夜琉璃心中叹了一口气,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今晚回府,就是怕自己这个模样怕吓着了他。
吻了吻沐青的唇角,以示安慰。
“是我出言不逊,顶撞了母帝,被母帝打了一巴掌,没事的!”
沐青将信将疑。
“那晌午抱你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沐青又问道。
“哎呀,我困了,睡觉!”
“不行,你不说不准睡!”
夜琉璃躺了下去,在沐青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假装睡着了。
知道平稳称重的呼吸声响起,她才是叹了一口气,那一巴掌打在脸上疼在心上,说不委屈那是假的,可是都已经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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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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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谁的谁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