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翻起了鱼肚白,还未大亮,寝室的光线还有些昏暗,夜琉璃侧睡着,她的眼底一片清明。
沐青纵横在脸上的那道疤已经开始掉痂了,她从私库里拿出的白玉膏治疗消除这疤痕效果是最好的,只是沐青用了这么久还没好全,这疤痕到底是难除了。
现在能让金钏把府里所有的镜子都藏起来,能藏的了一时也藏不了一世,她怕到时候沐青发现自己容貌被毁,会接受不了。
夜琉璃伸出食指轻轻拂过沐青的面颊,眼底的清明下是她自己都不一定清楚的宠溺。
“嗯……”
一声嘤咛,沐青的眼皮动了动,伸手拂过了脸上捣乱的手,抱着被子转了个身蜷缩着继续睡。
本下意识想要装睡的夜琉璃没在听见什么动静,又睁开了眼,挑了挑眉,掀开了锦被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到了外间,锦儿已经带着一群丫鬟等在那了,今她穿了一身儿杏黄色的袄子,发髻上还戴了一个小铃铛,倒是看着亮眼了不少。
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离锦儿稍远一些的唐玄则穿着一身窄袖黑衣,头发被高高束起扎成了一条辫子垂下,身姿站的笔挺只是那脸色怎么看都不像个下人,倒像是等自己去伺候她的爷!
“你伤好了吗!这就过来伺候了!?”
接过锦儿递过来的茶碗漱了漱口,用巾子擦了擦嘴,夜琉璃开口问道。
“回殿下,属下无碍!”
唐玄回答的那是中气十足,看起来受的伤也并不重,夜琉璃索性也不管她了。
这王府里的杂事多,也没有个主事的人,从鲁春花那借来的账房先生已经都把账本看完了,包括从金钏那要回来的庄子店铺账册仔仔细细的盯对了数遍都说没有任何问题,夜琉璃直觉不信,可无论金钏这出没出问题,她都不打算把这府邸中馈之事交由她了。
眼下也没什么适合的人,只能暂且就先留着她了。
夜琉璃今天要出府,鲁春花那厮前些时候就派人过来寻她一块去冬猎,她原是推了数次,后来一想再推脱倒显得自己有些小气了。
让锦儿梳了一个利落的发髻,只简单的用了一只如意白玉簪子,剩下什么首饰都没戴,就带着唐玄走了。
夜琉璃生**自由,平日里待下人也是没什么架子,是以王府里行走的下人不需战战兢兢,汪舒瑜被夜琉璃指派过来的两个下人伺候的妥帖了,就让人带路朝着幸院而来。
按理说他们身份有别,是这种境地下是能不见就不见,能少见就少见才好,可昨儿夜里他躺在那床上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和夜琉璃青梅竹马十几载,虽然两年前那件事是自己有负与她,可昨天相见的场景,他一点也不信,她真的对自己没有丝毫余情,眼神绝对不会骗人的!
一抹墨色的身影在两个侍者的带领下穿过回廊,离幸院是越来越近,留在院门口的女卫看见来人都非常默契的没有阻拦,只不过在人进去之后还会用眼角余光偷瞄几眼。
仇燕昨天见着来人后,就暗搓搓的吩咐了手底下的人见着汪舒瑜都绕着走,看见也当没看见,汪舒瑜觉着夜琉璃对其还有旧情,而在仇燕的眼里亦是如此。
仇燕想着,若是两人旧情复燃,说不得这璃王姬还算欠了她一份旧情呢!
就这样前脚刚走的夜琉璃,曾再三下令任何人不得无召进入幸院的命令被无视了个彻底。
这正主走了,只可怜了沐青。
被锦儿匆匆唤起,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沐青又匆匆的穿上了衣服,一脸懵意的出了卧房到了幸院的正厅。
这如死一般的寂静,偶尔炉里的炭火燃烧而响起的“噼啪”之音似乎都显得有些吵闹了。
沐青弓着背吊着肩,手里不时的揉着自己的衣袖,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再看的久一点就能戳出两个洞来。
与主位上端坐的汪舒瑜想比,沐青整个人的局促让在前厅伺候的下人都不禁面露鄙夷。
是的,磕府上下,沐青即便是王姬召幸的第一个男人,即便他夜夜留宿与幸院里,他任然是一个卑微的奴隶。
而夜琉璃选择了一个奴隶,在下人眼里就是为了满足她身为贵人的猎奇。
所有人都这么想,包括站在沐青身后的锦儿,只是到底伺候了沐青这么多天,亲眼看着沐青这小可怜的样子,锦儿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汪舒瑜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了桌上,看着沐青的眼神里却是分外的平静,甚至有一些和善的笑意。
那天夜轻翡曾经说过夜琉璃的府里养了一个新宠,自己被如此屈辱的送过来和这个新宠也是有些关系的。
只是没见着人之前,他以为夜琉璃的新宠一定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亦或是和自己极为相像的替代品,但是他是真真儿没想到,原来真如京城传言,生性风流的阿璃转性了!
当时从夜轻翡的嘴里听到阿璃在府里养了新宠他还着实困恼些了日子,毕竟自己曾是她说过非君不娶的人,尽管最后食言的是他。
今儿见着真人了,自己终于放下了心,他的脸上有一条丑陋的疤,那缩手缩脚的模样更是没有半分气度可言,这人哪能跟自己比呢!
坐在汪舒瑜下首的沐青胸膛气虚无比,真正意义上,他每日留在幸院压根除了夜琉璃和伺候她的锦儿那些丫鬟之外,是一个外人都没见过的。
从前他都是被当成奴隶使唤来使唤去,哪里有机会坐在这檀木椅上见人,这所见之人还是……
昨天夜琉璃和眼前这人的的动作他都看见了,敏感的沐青一眼就断定了她们之间的不简单,可他只是一个贱奴他能怎么办呢!
眼睛有些酸,心口处又有些苦涩,他能忍受丫鬟下人看他时眼里的轻慢蔑视,可面前这个男人眼底的怜悯才是让人感觉窒息一般的存在。
“你莫紧张,我就是过来看看阿璃!”
汪舒瑜言语很是温柔。
只是这温柔对沐青而言有的只是难堪,他不接话,整个人只呆呆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事实上他的脑袋现在已经只剩了一片空白。
“公子,信王君和你说话呢!”
锦儿用手戳了戳沐青,出言轻声提醒道。
沐青不得不抬头,看到汪舒瑜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他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或许只有这雯月清风般的人才配的上她吧!
沐青硬扯出来的笑很勉强,再也待不下去了,匆忙起身撞翻了茶碗,温热的茶水洒了一身,顾不得锦儿在身后的呼喊,沐青一头扎进了夜琉璃的寝卧,踢掉了鞋子扯着被子就钻了进去。
仓皇而逃去的人,那青衫一角还印了一片水渍,大厅里又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呵呵!”
一声带着愉悦的朗笑响起,汪舒瑜随手拂去了身上的衣褶。
夜轻翡就是个禽兽,当初自己嫁给她就是猪油蒙了心,现在谁也救不了自己,唯有阿璃可渡他出苦海,他相信只要自己放下了身段,在卖个可怜,阿璃向来心疼自己,一定会向圣上将自己求回的。
反正两年前他们已经成为了京都皇族的笑话,阿璃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想起了往昔两人两小无猜的时景,汪舒瑜勾起了唇角。
他的那个潜在对手不足为虑!
“既然阿璃不在,那我还是先回我的院子好了!”
温雅的声音响起,汪舒瑜站起向这里看起来最大的锦儿说着。
“奴婢差人送送瑜公子!”
汪舒瑜走了之后,厅里伺候的奴婢围在一块说了些悄悄话,这才是做鸟兽都散了去。
只有锦儿还站在那里,脸色有些发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汪舒瑜没嫁给信王的时候也是名满京都的翩翩佳公子,除了那温文尔雅的气度,那如皎月般俊秀的面庞也是京都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尤其他一手书法丹青连当今圣上都出口称赞过的!
王姬房里的沐青公子,确实是没办法相提并论,锦儿的眉头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实难舒心。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练得就是一双火眼金睛,王姬原本和信王君就有旧情,信王君现在这般,此事……
无所例外,连着锦儿都相信这般不上堂的沐青哪里比得过信王君呢!
怕是离着跌落云端也不远了!
锦儿摇了摇头,不再想,转身回去找跑回去的沐青。
寝阁里,那架子床上的帘子被放了下来,锦被里鼓起一个圆圆的大包,鞋子也被踢的左一只右一只,细听还有细密的呜咽声。
锦儿有心安慰,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说到底都是些命不由己的可怜人。
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床上的人,锦儿将地上沐青的鞋子放好,默默的退出了房去。
夜琉璃是在傍晚时分才回府的,说是和那个鲁春花去冬猎,不过是两人骑着马漫山跑了一圈,眼角兴奋的余韵还没有消退下去,夜琉璃下了马,怀里鼓鼓囊囊用披风遮的严严实实的,什么也不顾的往府里跑。
唐玄下马将两马的缰绳都丢给了马房的侍者,也是满眼兴奋的追了过去。
只有跟着二人跑了一天的仇燕面如菜色,她为了保护夜琉璃,只要夜琉璃出府她就会跟在其身后,日前一直都呆在府里,也不觉得冷,今儿跟人上山了一趟,这晏城的冬天还真的让人有点受不住。
打了一个喷嚏,跟着跑出去的女卫亦是一个一个面如菜色,仇燕挥了挥手,打发的人都回去好好休息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怪不得,她跟随出府时,夜琉璃看她时却笑得那般奇怪。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在笑自己穿的少,知道这天冷却不提醒自己,真是好坏的心。仇燕恨恨的想着。
“阿嚏!”
“阿嚏!阿嚏!”
仇燕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又吸了吸鼻子,再不耽搁急匆匆往自己的住处跑去。
有没有感觉我最近的效率其实挺高的,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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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