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丞相带着心腹党羽罗列了一堆大名鼎鼎的贪官污吏,当然也没忘记塞几个拜在自己门下的墙头草。
将待宰名单整理完成后,庞丞相面无表情进宫。
即便是大权在握的丞相,但是承平帝到底是皇帝,又有田公公把持司礼监,拥有代皇帝行“批红”大权。
简言之得对方盖下玉玺,才能名正言顺的斩杀。
当然,皇帝若是亲政了,这权利自然可以回收。
庞丞相琢磨着如何鼓动皇帝亦或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杀阉奴。毕竟相比跟阉奴争权夺势,自然还是跟皇帝相斗,显得体面又有趣。
边想着,庞丞相步入乾清宫大殿。一跨入内殿,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比人还高的巨型车轮。
见状,庞丞相面色一黑,忍不住胸腔迸发出怨念来。
同样是先帝的子嗣,承平帝没有先太子的才智,也没有夺嫡皇子的野心。除了一张脸外,平庸无能,压根无法让人臣服。还爱好搬弄这些贱、籍匠户专研的各种车辆。
浑然忘记自己当初就是看中承平帝的怯弱才扶持人登基,也无视了自己一直悉心教育着承平帝关注吃喝玩乐等等的事情,庞丞相弯腰拜见,动作都有些敷衍:“老臣拜见皇上。”
承平帝闻言抬眸看了眼早已起身的庞丞相,把想要弯腰搀扶的手急急忙忙缩回,声音急促的开口:“丞相免礼。”
说完,承平帝还朝左转了一圈,像是在看旁人的脸色一般。
与此同时瞧着唯一优点的龙颜此刻沾染着灰烬,还有石墨等痕迹,庞丞相面色沉了沉。脸丑了就罢了,可一国之君瑟瑟缩缩,依旧恍若幼儿,目光带着希冀,像是等待太后甚至田公公的眼神示意。没有半点皇家风度,连戏台上假扮的帝皇都不够格。
光看着也让人动怒。
因此庞丞相睥睨了一眼承平帝身旁的宫女,恍若自家,呵斥道:“怎么伺候皇上的?”
“丞相……还望丞相大人救命啊。”为首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宫女被吓得一颤,随后便“噗通”一声跪地,求救道。
随着人跪地,殿内其他宫女也齐齐跪地,声音带着啜泣。
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只听得众宫女的哭泣声,声音悲切无比。
庞丞相见状,下意识的想起传闻。承平帝极好床、事玩器助兴,用小马车将教导人事的宫女们玩的活活昏死过去。万分想要抱孙子的洛太后因此气得整个慈宁宫换了一套瓷器。
承平帝像是被这宫女求情的场面给吓呆愣了,脱口而出问道:“为何要朝丞相求救?不是你们口口声声要伺候朕吗?此物,朕还听闻不少对食之女直呼爽快。”
越说,承平帝好像难得有了些血性,怒火燃烧:“是不是连你们都看不起朕?朕特意亲自研究,还放大了好几倍呢,你们不喜欢?母后可不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庞丞相笃定了。
果真又又跟洛太后有关。
一个宫女凭借母凭子贵受封良娣,又一跃成为太后,不想着好好养着儿子,反倒是真琢磨着要辅政。抢不过朝政大权,便琢磨着让承平帝趁早生个儿子,好继承大统。
脑海回想着洛太后得志猖狂的举动,庞丞相笑了笑,觉得自己鼓动皇帝以亲政之名除掉阉奴和外戚指日可待。
“还望皇上息怒,”庞丞相从袖子里掏出奏折,毕恭毕敬道:“这些都是粗鄙卑贱之女,自然不懂您的深意。等您迎娶了皇后入主中宫,到时候娘娘执掌凤印,自然会好好教导这些奴才们宫规。莫说皇家奴才,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浩荡,便是普通人家的奴才秧子,也万万没有向外人求助之礼。”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响彻在大殿上空,震的所有跪地的宫女们心中一颤,纷纷面色刷白起来。
见状,承平帝像是受到了鼓舞,垂首看看畏惧不已的宫女,昂首挺胸,目光亮晶晶的看着庞丞相。一副有人撑腰的小孩模样,铿锵有力的开口附和:“还是庞大人说得对!”
顿了顿,承平帝看向奏折,问:“这是什么?”
“微臣为皇上您迎娶皇后所做的一切努力,”庞丞相看着承平帝有了兴趣,难得耐心的诉说斩杀贪官污吏的好处,最后缓缓诱惑道:“这圣旨若是您自己朱批下达,定然能够收获民心。”
承平帝闻言自然毫不犹豫提笔。
瞧着乖乖巧巧按着自己意思落笔,让他省去跟阴阳怪气的田公公商讨的步骤,庞丞相满意的笑笑。
收到消息前来的田公公看着殿内君臣和睦的画面,一挥拂尘,像是在弹开身上的脏东西一般,慢慢悠悠的将褶皱的衣袖捋平,跪地行礼:“奴才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承平帝笑着应了一声。
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去把人搀扶起来。
田公公等了许久,都不见帝王有动静,垂下眼睑瞥了眼龙袍下摆,压住心中的滔天怒火,不急不缓的站直身,笑吟吟的看向庞丞相,调子带着些低沉,问道:“难不成又是钦差队伍出了事,劳烦丞相大人您亲自前来面见皇上?”
顿了顿,田公公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以致于人的眼角的褶皱都显得有些阴鸷:“司礼监奉太后娘娘的命去请楚夫人来宫里坐坐客,顺带商讨商讨婚嫁之事。”
说完这话,田公公瞧着庞丞相转瞬即逝的一缕杀气,满意的拨弄着自己的拂尘。
庞丞相微笑着,“这是自然,田公公若是得空,还是得先好好管教下属。朝野对你可是非议颇多。”
“那也…………”
瞧着两人当着皇帝的面就明嘲暗讽,互相争斗不休。承平帝嘴角带着苦涩,看了一眼不远处巨大的水车车轮。
这车轮,朝堂上的重臣们没有一个认得出来,是工部匠户三年前上书之物。据陈情,能引地处水灌溉高处。只可惜,有巧匠如此,却被罚去修帝王陵墓了。
这个朝廷果真腐朽到无药可救。
也难怪啊……
承平帝望着车轮,视线不经意间看向了北方。
北方天气不错,没有发生大雪封路之事,因此送嫁队伍选择了良道吉日,也就准备出发了。
楚瑾年依依不舍的换下了女装,穿上了男装。一出帘账,当即冻的打了个哆嗦。
但无奈,他现如今一身铠甲,还是带队出行,连手捧汤婆子都做不到。
楚国栋瞧着冻得嘴巴都鼓起来的楚瑾年,捏拳按压住心里的咆哮,目光看向蔓延的队伍,凑近自家娇儿子身边,低声道:“到底还是可以希冀你当军师。所以啊……所以啊……”
猛得捏紧了拳头,楚国栋在心理给自己下个决心,不再挣扎,道:“出了城门就进马车吧。但是楚瑾年,丑话说前头。这一回将士们的行程,尤其是路途所需的花费都得你安排!要是出了点差错,也休怪我按着军法处置!”
“请将军放心!”楚瑾年没错过老父心的心疼眼神,昂首挺胸道:“末将算了整整三遍了,确保衣食住行都无忧!”
甚至还干净卫生,不忘大自然的馈赠哩!
哪怕大冬天的,但他手下的将士们最起码得洗两次澡。因此他为了防止沿途干旱缺水,命人将冰块装箱装车运送进京。正好箱子空了,还能装“聘礼”。
以及盘算着返程是开春了,还命人带了锄头。打算沿途按着难民所描述的野菜,连根带土的全挖回来栽种。
楚国栋一回想起那厚厚的账册,详细到每个士兵必须带两套亵衣两双军靴换洗,真心疼了。
都是钱啊!
但不得不说楚瑾年考虑的也很详细。毕竟沿途还有瘟疫,必须谨慎再谨慎。
揉揉额头,楚国栋挥挥手:“走吧,一路顺风!”
楚瑾年迎着风雪,露出自己的爪子,郑重的朝楚国栋以及其他送行的将领们抱拳行了个军礼,扬声道:“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请将军放心!”随行的将士们一起高呼,恍若每一次被点兵出征一样,杀气腾腾道:“必定诛杀宵小,凯旋归来。”
万千将士,甚至还有前来送行的百姓们跟着一起喊,响声似洪钟,飘荡在天空之中,久久不曾散去。
被请来观礼的两支钦差队伍见状面色青青紫紫回来变化,不约而同的想要咆哮一句话:“你们名义上是送嫁队伍,不是去打劫的!”
赵大虎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望着入目所见的将士们目光赤忱,带着最本质保家卫国的热血气概,眼眸闪了闪。
这一幕幕的,都与在京所见的不一样!
果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就在赵大虎感慨时,楚国栋到底老父心担心着儿子路上遭遇意外,因此目光横扫要随行的赵大虎,带着警惕。
就见对方好像对此景象颇为震撼,眉头紧拧,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以致于那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特别的显眼,让人一下子就看见了。
可正因为看见了,楚国栋反倒是越发担心了。
眼珠漆似墨,仿若看不见底的深潭,没有半分的生机,好像是个死水潭一般。看起来就像有点故事的。且看人这小白脸的模样,一身漂亮的飞鱼服在身,还有些天生的威严与矜贵之气。
依稀间还有些眼熟。
楚国栋想着,想要近一步打量时,便听得周遭抽气之声,一抬眸就见自家娇儿子正艰难的勒住缰绳,不让马走远。
楚国栋:“…………”
当着老百姓的面,楚瑾年这个兔崽子要是翻身上不了马,这……这可贻笑大方了。
正打算示意随扈上前相助,楚国栋就见先前被自己提防的赵大虎走到马身旁,带着谄、媚道:“少将军,还请给卑职一个供您驱使的机会。”
在场众人:“??!”
百姓们见状当然是高兴的。他们只看到朝廷的走狗,锦衣卫都对自家少将军卑躬屈膝了!
敏感察觉到老百姓的雀跃,楚瑾年垂首看了眼手指扣在马缰上的赵大虎,沉沉目光凝着他,仿佛要透过这谄媚的表现,审视人内心。
赵大虎目光不躲不闪,再一次重复一遍后,低下黑眸,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带了一丝炙热。
这个女人,他不讨厌。
随后赵大虎鼻翼微微动了动,嗅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药香。
大约是川芎伸筋草,鸡血藤,络石藤**,红枣等舒筋活血的药为主,楚飒飒,哦,楚瑾年身上的药香,不苦涩,反倒是有些甘甜。哪怕有佩戴香囊,但这味道对于一个深宫苟活的人而言,还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
香气入鼻,像是能抚平心中的压抑的戾火。
于是赵大虎毫不犹豫屈膝跪地,让楚飒飒踩着他的膝盖借力,好翻身上马。
与此同时,把《女国公》大概剧情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个备胎姐夫叫赵大虎,如此好养活的名字,楚瑾年便丝毫没有心理负担,一脚踩上赵大虎的膝盖,还暗中运气,力求自己姿势帅气无比。
坐稳后,楚瑾年吞咽了一下口水,压住运气带来的痛感。一手紧紧拽住马缰,竭力让自己吐字清晰,声音洪亮,气壮山河,扬手比划了一个行动的手势,“开拔!”
随着这一声令下,随行的将士们齐齐上马。
赵大虎作为钦差队伍的一员,也是有起码的资格的。只不过目光落在挽着马缰,一下子就冻得青紫的细嫩手指上,赵大虎眼眸闪了闪。
这楚飒飒的手指很好看,恍若削葱一般。就连手指甲都修剪的圆润,还泛着淡淡的荧光。很显然涂抹过指甲蔻。
虽然不明白为何女扮男装,但到底这味道没有错。
是自己媳妇的味道。
因此这龙凤胎到底是双生子,楚家为继承爵位,将其中一个女子充当男子教养亦或是为了保护楚瑾年这千亩地里一根苗,让楚飒飒女扮男装去闯龙潭虎穴……
这些真相,此刻都不重要。
自己牵着马缰才是要紧事。
赵大虎想着,抬手签过马缰,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解释道:“卑职为锦衣卫,护送皇家贵戚也是理所当然的。”
楚瑾年正好喉咙有些难受,闻言当即放下马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捂着喉咙咳了咳嗽。
楚国栋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眼皮猛得跳动了两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护驾队伍已经南行。队伍即便浩浩荡荡的,没一炷香时间走的整整齐齐,不见身影了。
见状,楚国栋揉揉额头,入了帅帐,感慨:“老了老了。”
或许是京里某个世家子弟的庶子,受后院倾轧的,才有如此违和之气。
边说边问楚飒飒是否见过。
楚飒飒也参加送行了,不过她是在一群营长中,并不显眼。
站她的角度看不到赵大虎的模样,楚飒飒摇头过后,似想起了什么表情都有些复杂,小心翼翼的喵了一眼自家老爹,轻声:“您有没有觉得楚瑾年有点……有点楚楚可怜能勾起保护心?万一……万一这个是好龙阳的怎么办?若是真京中世家子弟,哪怕隐忍蛰伏,可琢磨着进锦衣卫,傲气肯定有一点的,他却当众干着马奴的活,您没见其他锦衣卫脸都黑了。若非有断袖之好,很难让人理解其动机。”
“当众谄、媚,咱们也不可能越过锦衣卫让他升官发财,反倒是一进京,没准就被其他人暗害了。”
楚国栋闻言也脸黑了,急急忙忙写信一封,让人追上楚瑾年。
好不容易辞别了热心老百姓,坐进马车内的楚瑾年看着信,摸一把脸,沉吟了半晌,索性命人把赵大虎叫进了车厢。
赵大虎一入内感受着暖气的灼烧,再看看抱着汤婆子的楚瑾年,垂了垂首。
真是个药罐子。
以他目前的身家,养不起啊。
赵大虎:贫穷卑微的小马奴也能霸道的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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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一回代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