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春来 第8章 第八章

等到两个人走到外面小道上，午后的冬日暖阳落在身上，身后的大门咚一声关起来把王掌柜哎呀的呼声锁住，单隐不知怎么的感觉身上热乎乎的，由被握住的手腕处那无法忽视的苏茗的体温，最后两个人后知后觉地松开手相视一笑。

“走吧，一长串的清单呢。”单隐清了清嗓子，从衣袖里拿出那一卷的清单，往苏茗那边凑近点把清单展开一起看，“你比我熟，你带路啊。”

“好。”苏茗今天没束高马尾只是后面半扎，总是有几缕碎发滑下来缠在单隐的指尖，他注意到之后抬手把碎发撩到耳后，从单隐的角度能看见苏茗白皙的脖颈和手腕。

后知后觉回过神，他又在想苏茗不愧是北冥美人榜第一，实至名归的那种。

不知道哪一家的小孩子跑出来，拿着竹蜻蜓和小红灯笼追逐打闹着，前面长得圆滚滚的小孩一个没注意脚下绊了一跤，以一种神奇的姿势滚了两圈之后趴倒在他们两人面前，眯着的小眼睛看见苏茗之后直接移不开眼，要多加有多假喊着好痛好痛要美人抱抱。

“这小孩，人小但色心不小啊。”单隐站在边上调侃着师兄，向他撇撇嘴示意地上的小胖，“师兄不扶一下吗？”

苏茗只是挑挑眉，看了一眼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小胖，无奈地俯下身时又被单隐猝不及防拦下来，地上躺着的小孩就那么被单隐像是提小鸡一样提起来站好。

“这都没监控，被碰瓷怎么办？还是我来，不劳烦师兄了。”单隐提起那小胖之后冲着苏茗得意笑了起来，隐隐约约看得见虎牙。

那被提起来的小胖呆愣愣地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眨了眨他几乎藏在肉里的小眼睛，那一起玩闹的小孩子凑过来七嘴八舌地略过他，看着两个穿着一致的大哥哥问着话。

“哇，哥哥你真好看！比我见过的翠喜阁的夕颜姑娘还要好看！”

不夜城的小孩子天天跑着四通八达的小巷子，人小但懂得是不少，又是最讨人嫌的年纪而

家里不怎么管束，对着外人也不胆怯。

“不是，那我呢？”单隐那小小的自尊心冒了头，弯下腰问着边上两个小揪的丫头，手指着自己的脸问，“我不好看？不是，我不帅吗？”

那小丫头像是遇见什么难题，仔细看了看单隐的脸又看了看边上苏茗的脸，转头和其他几个小姐妹装模作样讨论了一下，最后小丫头站出来装着大人的模样宣布着，“我们一致认为……”

“哥哥你长得很帅气，但是那个大哥哥更好看！”那个小丫头指向站在一边的苏茗。

边上的小胖顺势拍了拍单隐的腿安慰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兄弟不要难过，哪怕是我肯定是要娶像那位大哥哥一样的美人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位大哥哥以后是娶人不是被娶……”单隐皱着眉扯扯嘴角，躲开那小胖的手，“你这小孩子装什么大人，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准备把鼻涕摸我身上！”

“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懂了。”小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苏茗看着他们打闹的样子不由笑出声，又担心惹自己的小师弟生气，只得上前拍拍单隐连哄带骗地说，“你好看你最好看，不是去买东西吗？快走吧。”

几个小孩子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这时那小胖像是没演够一般继续说着，“哦吼吼，诡计多端的小情侣。”

“俺爹哄媳妇也那样的，可是那不是两个大哥哥吗？”

“你不懂，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这叫做情侣装！”

“走啦走啦，今晚上有灯会——”

单隐总感觉眼前这位师兄把他当做小孩来哄，明明两个人应该是差不多大年纪，怎么他老是被当做小孩，莫名感觉不爽地甩开苏茗拽着他的手。

估计快到晚餐的时间，街上更加热闹起来，小吃街尾的那家烧烤的香味直接勾着街头的客人迈进店家，买糖葫芦的小贩是个老头，扛着挂得像是小山的糖葫芦一声声吆喝，边上卖糖画的估计是他儿子，低着头作画，一只小兔子惟妙惟肖出现了。

各个摊位前满是人，要是一个一个慢慢排起来估计等到明天都买不完清单上的东西。

“一人一半，到时候就在……”单隐把衣袖里长长的清单撕成两半，给了一半给苏茗，最后目光落到不远处那棵高高大大还挂着不少红布条的树，“半个时辰之后就在那棵树下汇合。”

苏茗看着单隐转身飘起的衣摆下意识伸出手，一步之遥没抓住，手里那半卷清单似乎还带着对方的温度，他后知后觉收回手，低头去看需要买的东西。

“来一份雪花糕，多放点糖。”单隐对着手上的清单仔细看了一眼，大声地嘱咐着，“对对对，外带！”

清单上面的东西零零散散的，雪花糕在街头而小肉丸在某个小巷子的流动小车上，单隐来回跑了几次才把要的东西差不多买齐了，一个个打包好塞到衣袖里的储藏袋里，捏住那卷清单找到最后那一串小字，“还剩个糖葫芦……”

他记得糖葫芦是在他和苏茗分开的地方，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正好买完糖葫芦差不多可以去找苏茗了。

“老伯，来一根冰糖葫芦。”

那原本满满当当的糖葫芦现在就剩下一两根了，见到有个客人来之后那老头脸上带着笑，一边看一边说着好话，“客人你真不错，正好还剩两串，看你长得俊俏就送你一串啊。”

单隐猝不及防被塞了两串糖葫芦到手里，手上拿的铜钱被那老头眼疾手快拿走，一桩强买强卖的生意就在眼皮底下完成了，那老头好不容易结束今天一天的生意，喜气洋洋地告诉他，“哎呀没怎么见过你这么俊俏的，外地来的？那可要看看今天晚上的花灯游行啊……”

“花灯游行？”单隐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听见老伯说的话有点好奇，突然想起什么之后连忙往那棵挂着红布条的树快步走去。

那棵挂着红布条的树相当显眼，在小吃街街头不远处，那树下的人基本上都是两两成对的，一起拿着红布条，用毛笔写下祈愿之后由一方挂起来，低一点的地方已经被挂得满满当当了，而高处的地方就几根冷冷清清的布条随风飘起来。

“师兄，师兄……”单隐绕着树转了半圈，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感觉傻乎乎的，等到他绕着树到后面才看见他师兄和一位身材矮小穿着华贵边上搂着一位姑娘的人交谈着什么，“？”

他先躲在树后打量了一下，竖起耳朵听着前面两个人的对话没敢直接上前打扰苏茗他们的谈话，随手把两串糖葫芦塞到储物袋里认真观察。

“公子可有婚配？看本人如何，本人自认为仪表堂堂，倒也有几分薄财。”男人得意地笑了两声，身边胭脂色长裙的姑娘头上的挂饰晃来晃去，看起来珠光宝气的确很有钱的样子，只是一直背对着单隐让他看不清楚两个人的脸，只听见对方又说道，“不碍事，本人府上缺一位你这般貌美的小馆，从了我胡迪至少以后衣食无忧哈哈哈……”

“不了吧，我等人。”苏茗勉强地扯扯嘴角，看起来很不情愿，处于礼节又不好意思说点重话，而那小矮人估计自我感觉良好，甚至直接上手想要拉住苏茗。

“什么等人，我看这小脸蛋怕不是比那青楼女子都要好上几分……”

拉扯之余苏茗似乎冲着单隐他的方向眨了眨眼，仿佛求助一样。

单隐大步上前，一只手握住胡迪那只想要对他美人师兄占便宜的手，加大了点力度让对方那自称仪表堂堂实则贼眉鼠眼的脸上扭曲起来，连忙求饶起来，“哎呀哎呀，大侠饶命。”

“话说家里妻妾成群就不要随便搭讪行吗？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真的很没品诶。”单隐手上加大力度，差点要把那人的手腕扭断，最后啪一声松开让对方跌落在地上好不狼狈，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拽着他的衣袖把他拎起来。

“你你你……”名字叫做胡迪的男子狼狈地站在原地，一只手气急败坏地指着他开始污言秽语，“你什么人！敢坏我好事！”

“诶诶，别对我大呼小叫的，我从小就怕狗。”单隐像是解锁了缓存在大脑里的怼人U盘，对着眼前这个家伙输出，“彼此说话都客气点，我可没有我师兄那么善解人意。”

胡迪被气得满脸涨红，还是边上他带着的那位带着面纱的貌美姑娘扶了一把他，不经意间上下打量他们两个人穿着，眼含秋波地放轻声音，像是有多么委屈一般，“我家夫君是看那位公子一个人站在思缘树下，以为那位公子尚未婚配乞求良缘，这才出口，这哪里知道原来等着人了……”

“二位，我等的人在这里了。”苏茗从身后揽过单隐的肩，此时就像是单隐在他怀里一样，抬起头看过去苏茗笑意不抵眼底，是单隐从未见过的表情，像是一刃出鞘的剑锐利十分，“就不必多言了。”

处于单隐的第六感，他感觉苏茗他在生气。

单隐能清楚地感知到苏茗现在不高兴，侧头看过去苏茗按着他肩上的手力度大了些估计是担心抓疼他又立马收敛力度虚虚搭着，眼前名叫胡迪的矮个子男子和那位女子讪讪笑了两声，连忙道了歉说着“误会误会。”

那两人像是脚下流油飞快地跑了，就像是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二位客官要不要写一条红昭祈愿啊。”那买红布条的姑娘刚刚在边上打量他们好几眼，等着他们这里纷争结束了才大着胆上前推销着，“喜结良缘，有好兆头。”

“啊？”单隐初来乍到，眼里十分不解。

那姑娘也是好脾气，耐着性子取出一根红布条，向他们展示周围那群喜气洋洋往树上挂布条的佳人们，“这棵树名为思缘树，曾经一对佳人在树下相识相恋……”

就像是每一个景点都会有的小故事，即使是一棵最普通的树，只有配上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再多找点人做托，一来二去便成了一处情侣打卡的地方，相恋之人写红条挂到树上祈愿，而单身的可以手拿红条待他的良缘，两人若成便一同挂在树上。

单隐听完故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指了指自己和苏茗，对着那位羞涩着脸的红娘说着，“可是我们都是男人。”

“爱是不分性别的。”那位红娘看着年轻，实际上一年卖出去的红条比单隐吃过的饭还多，她想要卖出去的红布条就不可能失手，就眼前这两个人那样，凭她的火眼金睛绝对不一般，这红布条她绝对要卖出去。

咻一声，烟花在那夜空之中炸开，所有人下意识看向空中那色彩绚丽的烟火发出感叹，也趁这时候单隐拉着苏茗从红娘边上略过，一边跑一边小声说道，“我才不买那东西呢。”

他们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来回窜着，看似漫无目的地到处跑，在灯笼亮光之中云水色衣摆飘起，在烟火炫彩之色众人惊叹之中他们只能感受彼此交叠的手心的温度，光影斑驳神色不清，墨色长发飞起，腰间鱼符金色挂穗流苏缠绕，最后他们在天空开始降雪的时候停在南冥阁的楼下。

“下雪了。”单隐松开与苏茗相握的手，抬头想要接住那一片飘落下来的雪花。

苏茗却下意识抓住单隐的手腕，当单隐困惑的声音传来他像是回过神，瞪大的眼睛重新聚焦看向单隐，抓住对方手腕的手也落了下来。

“嗯，下雪了。”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也有过在人群之中奔跑最后雪落了一脑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