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格尔他们万想不到,软骨粉不要钱一样狠撒了两回,侍卫尽皆倒下的情况下,这王府里竟还隐藏着如此厉害的神箭手,一箭便射瞎了乌格尔额上的狼神之眼。
四名族人尖啸着聚拢,将少主护在正中,疯狂地挥舞弯刀,劈开一支支闪电般射来的箭矢。
可那些箭矢又快又急,凶狠霸道且准头惊人,根本不给他们丝毫喘息,不多时三名族人皆身中数箭,唯有身材矮小灵活的阿勒得以险险躲过。
乌格尔血流了一脸,五官痉挛,可皮肉之伤的疼痛,远远抵不上灵魂灼伤般的痛楚,他额前似被烙铁狠狠熨烫,血涌个不停,整个人痛得几欲癫狂,唯有一线清明苦苦支撑神志。
视线里一片血红,他看不清射手站在何处,只听见嗖嗖的利箭破空和箭头扎入人肉的噗嗤声,护在他身前的族人想带着他一起冲出去,却招架不住那神鬼难测的连珠利箭,随着一声声闷哼响起,他纵然再不甘心,也明白此番别说带不走周景祯,搞不好所有兄弟都要陷在此处,当机立断用羯秣暗语喝道:“不要管我,赶回去报信,带族人退回沙漠!走!”
“是!”唯一未曾中箭的阿勒应声答道,下一瞬间他身形一矮,堪堪避过一支利箭,人已经蹿出十几步,猿猴一般攀上一株靠近高墙的老树,又猛地一蹬树干,跃上墙头,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乌格尔带来的三名好手已经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左胸前也中了一箭,重重摔倒在地,眼见得出气多进气少了,听得阿勒离去的动静,乌格尔自己再也支撑不住,拄着刀半跪在地上,额上的伤痛得他直喘粗气,恨不得满地打滚,就在此时又一箭呼啸而至,箭头整根没入他左肩,他晃了晃,两眼一翻,如愿以偿地疼晕了过去。
几步开外躺着劫后余生的景祯,他被绑得严严实实倒在地上,艰难地侧着脸,看向百步开外坐在床板上的神箭手。
那个来自西山之中腼腆纯善的青年猎户,此时仿佛换了个人,眉目凌厉得像久经征战杀伐的将领,此前他飞速地一支支搭箭上弓,几乎不用瞄准,那利箭就连珠而出,动作快得根本看不清,在能见度很差的雪夜里,只一人一弓,百步开外便将这几名异族刺客射倒当场。
景祯眼中漾起异样神采,惜才之心大起。
青虎数次将他救出险境,更难得的是生性纯善,此前他打算待青虎养好伤,便拨在林笙手下,往后在王府当个侍卫,可现下看来,这番安排有些草率。
这手出神入化的箭法,即使在高手如云的兵部也不多见,当个侍卫太过屈才,应该让他先跟在伍将军麾下好生打磨几年,日后说不定将军也当得。
虽然出身寒微,可他此番在王府众人面前立下奇功,自今日之后,府中再无人胆敢小瞧于他。
心念电转间,他又想到眼下的境况,虽然此时中了暗算全身无力,狼狈得只能躺在污浊的雪地里,可他却低低笑了起来,心中并无多少后怕。
这孙青虎分明是个福星,果然天不亡我!
不远处的青虎并不知自己的命运再次发生了变化。见刺客均已倒下,不可能再有还击之力,他便收了弓,紧接着张老头儿、晏晴和石斛从他身后的一座假山后面钻了出来,晏晴和石斛经过青虎身旁,先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张老头儿已经急不可耐地冲向书房那边。
此前晏晴和石斛抬着青虎前来助阵,张老头儿跟在一旁,远远看到侍卫们跟那些异族刺客交手,还未拔刀便东倒西歪地软软倒地,心中已有所猜测,立即拦住晏晴他们,掏出几粒他自配的药丸,命众人各自吞吃一粒以防不测,此时他急于前去验证他的猜测。
青虎无甚大碍,只是倾尽全力射出这么多箭,用力过猛,两只手掌的虎口都裂开了,鲜血淋漓。他把弓藏在身后,随手在身旁抓了把雪擦去手上的血迹,示意晏晴和石斛赶紧去帮翼王殿下和林笙他们。
晏晴小跑上前,却是先跑到东闻西嗅的张老头儿身边:“张老先生,他们是不是中了迷-药?您给我们吃的药丸就是解药吗?”开玩笑,几十个身着甲胄的壮汉,她和石斛怎么可能抬得起来?还是让他们自己站起来比较现实。
张老头儿兴奋得不行,在众多躺在地上的侍卫中间灵活地跳来跳去,翻翻这个眼皮,捏捏那个下巴,头也不抬地笑道:“晏丫头,这可不是那下三滥的迷-药,乃是游荡大漠的羯秣族秘制的软骨粉,好东西呀,这种纯度的更是罕见!老夫去了西域那么多回,也没见过这般品相的。怪不得府里的侍卫这般怂包,险些在家门口叫人一锅端。”
可怜这些侍卫有不少还有些意识,被他讥笑奚落,又尸体一般毫无尊严地被翻来翻去,心中大怒,只可惜眼皮不听使唤,想怒目而视都做不到。
而景祯吸入的软骨粉少一些,倒是还能做些表情,只是他眼睁睁看着晏晴那个没眼色的,只顾跟在张千手身后说话,对躺在地上的他视而不见,唇角不觉抿成直线,便也一样面无表情了。还是石斛机灵,小跑到他身旁,先拿了把刀子将他身上的绳索小心翼翼地割断,然后架着他站起来:“殿下,小的这便扶您去书房!”
张千手浑身上下都是药,但能解这软骨粉的,笼共也就十几颗,先前他们自己已经用了四颗,他倒也不小气,剩下的都掏出来给晏晴:“数量不够,你先拿去分罢。用了我的药,只需半柱香,保管都能活蹦乱跳。等他们能动,让他们去搜那个躺在地上的大块头,他身上必然有多余的解药。”说罢一指不远处那昏死过去的乌格尔。
他虽然很想亲手去搜,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但他又不傻,此人乃是异族刺客,在他们翼王府的人自己动手搜过之前,他才不会沾染这个麻烦,免得日后说不清,白惹一身骚。
晏晴便将那一把红艳艳的药丸握在手心,快步走到景祯面前,拈起一粒:“殿下,张口!”景祯下意识便微微张开嘴,任她将药丸送入口中。
这药丸果然还是张千手一贯的风格,又腥又苦,但药效也着实惊人,随着那药丸从咽喉沿着食道滚下,他感觉力气几乎瞬间就一点一点重回躯体。
此时他方觉出不妥来。
这里到处都是侍卫,个个关切地盯着他瞧,方才他们的举动太过亲密,若是在后院之中他自然不排斥,甚至还很乐意,可当着一众侍卫的面,有一种**被窥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而他的唇无可避免地碰到她柔软的指腹,本来整张脸都是木的,可他却奇异地觉出唇上不同寻常的烫意,心中更是浮起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羞恼,尤其是看到晏晴一无所觉,喂完他吃药就转身要走,似乎是打算去林笙那边继续喂药,他垂下眼睫,用刚回来的一点力气对扶着他的石斛道:“你去喂别人吃药,让晏姑娘扶我。”
与其让她亲手喂别人吃药,不如让她扶着自己,反正这府里谁都知道,她已经被收入后院了。他赌气般地想。
“?”石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犹疑了一瞬。
“你去。”景祯加重了语气。
晏晴还未走远,听到了便认命地走了回来,把药交给石斛,又从他肩上将景祯揽到自己这边,半边身子顿时一沉。
好在这位正在慢慢恢复,走了几步,自己就能站个大概,她也不觉得特别吃力,就是觉得紧挨着的这人面色苍白,呼吸滚烫,似乎是发起了烧。
想想也是,他原本在温暖的书房,只穿着薄薄的锦袍,被刺客下了药劫持后摔在雪地里,冻了有一阵子,发烧也是正常,不由起了恻隐之心,将他扶得更稳当一些。
景祯自然感觉到了,忍不住心中一荡,旋即收敛心神。
就在此时,不远处王府外的墙根下突然响起杂沓的马蹄声,清晰地传到院内,在这寂静的暗夜里让人心惊肉跳。所有清醒的人心中都是一凛,景祯心中的杂念更是消散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松开晏晴,强迫自己站直,凝神望向通往前院的路。
这时他们才发现,此前城门外攻城的喧嚣声已然听不见了。
没有人回来报信,他们自然不知道城外发生了什么。
难道已经战败了吗?
大概,不可能赢的吧?
墙外马蹄声急促,当有三四匹马,来的是谁?
林笙吃了石斛喂的药,原地调息了数下,僵硬的身体有了知觉,便拄着刀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向景祯走去。无论来的是谁,他都会拼死护着殿下,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七八个吃了药有所恢复的侍卫也同他一样,挣扎着爬起来,赶到主子身边,用血肉之躯在他前面拦起一堵人墙。
抱歉,这个月两只神兽刚上学,学校事多,耽误了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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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旌旗飒边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