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时刻,两位道门真人再也顾不得体面,向不远处的金蝉大妖王喊道:
“妖王!我与通渺真人既已拖住了邪魔,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啊!这位妖王,早前是老道言语冒犯,礼数不周。只盼……只盼阁下能够不计前嫌出手助我,老道定当是感激涕零,没齿难忘!我重阳宗也必定承了阁下厚恩,涌泉相报!再不出手,老道便要交代在这了!”
生死关头,喊出来的话里,再也没有了之前那份道门正宗的优越味道。
小蝉儿昂首叉腰,鼻子深处打了一个大大的哼响,先在道门真人的面前做足了姿态。
然后,又满脸堆笑地朝着自家少君讨好道:“少君,蝉儿也憋得很久了呢,便让蝉儿大展身手收拾了这两只邪祟吧?”
前后的巨大反差,把院子里的众人瞧得目瞪口呆,无不在内心当中仔细权衡着那位佩剑公子的身份。
能得一位凝丹巅峰的妖王在旁侍奉,他,莫不是茫茫妖岭当中的某位神秘霸主?又或者,还是什么天妖的贵胄血脉?
而在各方注视下,清羽依然神情冷淡。
只是侧身看了蝉儿一眼,轻轻颔首,允了他的讨求。
“哇!……看本大王来教训你们!”
金蝉大妖王得了主人点头,立刻顿地暴起,如同猛虎出闸一般,向着眼中的猎物迅疾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彻底没入了阴浊黑雾当中。
“咚……”
一妖二邪,三个凝丹大修,毫无花巧地近身拼杀交锋。
气爆轰隆,绵密的炸裂之声震彻整个东华镇,惊起了城镇各处的无数鸦鸟。
笼罩在庙宇上方的黑雾,开始剧烈地起伏翻滚,仿佛被人疯狂地撕扯一般。
紧接着,黑雾里开始向往流出了一蓬又一蓬的污血。
数之不尽的污血从黑雾里流淌喷溅,就像一条血色河流一般,填满了院子里那个刚刚通渺真人和如意童女破开的巨大土坑。
“唔……这妖法……怎会如此凶悍!”
“啊!好狠的力道啊,奴家吃不住了!”
交锋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浓稠秽雾里,已是传出了阴童**的嘶嘶惨叫。
离渊星辰世界三大禁绝邪窟之一,东溟洲天煞葬地的诡戾秘法,竟然完全抵御不住眼前这个凝丹妖王的强力攻伐。
“嘿……便只有这么点手段吗?本大王可还没用力呢!你们两个也太不经揍了。”
这是小蝉儿的声音。
悠然自得,轻松随意。
同一时间,院子里,失了法力加持的血光已成无源之水,终究是被妙常真人和通渺真人合力破开。
两位道门真人气喘吁吁地互视一眼,后怕不已。
这所谓的尸怨血水,也不知道是什么邪法炼制,居然能够连破两件金丹法器,实在是过于歹毒了些。
今夜若不是还有妖王在侧,他们两人怕是绝无幸理。
调息片刻,稍稍恢复了一些气力,他们二人便要起身去为蝉儿助阵,一举杀灭邪魔。
刚一抬腿,便听到上方黑雾里一声刺啦巨响,穿透耳膜。
竟是整片邪秽黑雾被外力活生生地撕裂开来。
非是法器轰击,非是神通消磨,就是活生生地,撕裂开来……
妖岭的妖王,果真是力大无穷……
前一刻还不可一世,气焰滔天的两位邪窟老怪,此时已经是危如累卵。
掌瓶阴童披头散发,浑身焦烂。
如意童女更是半边身子都被撕扯了开,漏泄着滚滚黑烟。
此时,他们两个凝丹老怪,再也不敢直掠对方的锋芒,只是凭着身法,尽力去躲避这位妖王的攻伐。
“如此凶威,简直是骇人听闻。同样是凝丹境界,此妖在妖岭当中也必是一方豪强啊!”
“岂止,岂止啊。凝丹巅峰,妖法精妙。这位妖王的道行,怕是,怕是不弱于我重阳宗的玄微宗主了。”
此刻,两位金丹真人也被金蝉大妖王展露出来的道行惊到,感叹不已。
这位貌如仆童的妖王,比他们预想中更加强悍得多。
简直可以说的上是,凶威赫赫。
而他之前所说的,那些被众人所认为的胡言乱语,现在回顾起来,也完全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了。
“蝉儿……原来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清羽公子也……”
华玉仙子满脸复杂神色,喃喃语道。
“是啊,蝉儿妖王道行这般高深,所说之语自然皆是真言。都怪我等有眼不识,还频频恶语相向。哎,也是他大人大量,不将我等弟子失礼之处放在心上。”
“今日祸事,全靠了妖王救助,我等才能苟活啊。”
另外两位云仙观真传弟子则是后怕不已。
眼见重阳宗师兄纷纷遭害,而自己几人惊险无比地从鬼门关前迈了回来,当真是峰回路转,万般幸运了。
此刻形势,有妖王大发神威,惩治两个凝丹邪祟,已是朝着对他们道门有利的方向发展。
只要等到这位蝉儿妖王拿下对手,便都好了。
斗法中心,玉瓶阴童和如意童女狼狈,嘶叫道:
“我等与道门的争端,与你妖岭毫无关联。为何妖王要横插一手,坏我好事!?”
“啊!妖王哥哥,你好重的力道啊,便饶了奴家吧。”
金蝉大妖王兴头正高,追猎之余戏谑道:“你们两个肮脏东西,刚刚不是很享受玩弄别人嘛。你们能玩了别人,又怎能不许本大王耍耍你们呢。”
“天煞凶地绝少出世,更与妖岭无有恩怨。妖王若能高抬贵手,我等必将厚礼奉上。各类奇珍异宝,任君挑选。而妖王若是一意孤行与我为敌,怕是今夜也未必能讨了好去,千年道行更是要折在了这里。”
“妖王哥哥想要玩的尽兴,大可在深夜里来找奴家。奴家一定叫妖王哥哥快活个够,何必要管这闲事呢?”
蝉儿不理对方威逼利诱,道:“哼!挨了本大王一拳还不死,你们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说罢,拳掌破空,更加凌厉了几分,把拼命躲闪的两个邪祟轰得呜呜惨嚎。
玉瓶阴童和如意童女急切间互视一眼,确认了各自心意。
两道身形腾挪当中,已经是有意无意地往厢房方向辗转遁去。
而蝉儿紧紧追逐,步步逼迫,大有即刻而胜的气势。
他一拳再出,轰得两个邪祟眼冒金星,进而拧着脖子质问道:“说话!”
气机碰撞,屋宇簌簌震动,草木破土断裂。
连带着,厢房香案上祭祀的古画也跟着无风自动。
咕噜一声,从厢房墙壁脱落下来,飘浮至半空中。
玉瓶阴童和如意童女脸露喜色,更是拼着一击受伤,化作两团黑雾钻进了画里。
那古怪墨画也在一霎间多了童子童女的画像,惟妙惟肖。
下一刹那,蝉儿也不管不顾,冲了进去。
竟是进入壁画当中,追击打斗。
“啊!蝉儿当心!”
“那古怪画像凶险未知,妖王万不可急进!”
“妖王速退,小心陷阱!”
院子里的众人,眼睁睁看着变数发生,惊呼出声。
视线当中,画像再起变化。
除了多了蝉儿的墨像之外,里面的几个墨水人像竟是浮光掠影般变换着形状和姿态。
黄纸黑墨,剧烈晃动。
一团又一团的墨汁随着三人画像争斗而喷洒四溢,积了浅浅一地的黑色水坑。
蝉儿和两个邪魔的墨像也在争斗当中,时而放大,时而缩小,时而靠近,时而离远。
便连最中间的道人画像,静宝口中的莲华大仙,也开始旋转身子,向着打斗方向缓缓飘去。
而这么看来,墨画里的空间,竟然远超众人想象的广阔,似乎比占地数亩的东华神庙还大了不少。
“哼!招提寺中藏着邪婴,如今,东华庙里又隐了邪胎。你们这些天煞葬地的邪祟大胆混入人世,所为何来?!说!”
画像颤颤,回旋激荡一般地传递出蝉儿的喝声。
进入墨画空间后,随处可见白骨堆放。
他眼睛微瞪一再提力,已是将两个邪祟完全压在了妖法笼罩之下,不让他们再去逃窜。
“啊!招提寺!你去过招提寺!”
“你到底是谁!?”
阴童**骇然失色,连连惊叫。
既是为对方高深莫测的妖法所惊颤,也是被对方提的招提寺吓到。
他们与招提寺的邪婴同出一源,受了天煞圣令来到这片地界。
一暗一明,各自探查目标。
素日里小心谨慎,本来一直平安无事。
就算被道门探察出了一点问题来,也自觉能够悄然解决掉麻烦。
但在数日前的夜里,他们冥冥中突然感受到一缕莫名的威压降世,便与招提寺彻底绝了联系。
惶惶不安,完全不知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此刻听到对方提及了招提寺,又怎能不惊骇。
“妖……妖王,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奴家,奴家实在不明白妖王此言何意。”
画像空间中,蝉儿冷下了眼神,恶声道:“答非所问,不知所谓!既然你们不老实,本大王便也不留手浪费时间了。”
说罢,双手闪电般暴长数丈,一把扣住阴童**的面门,狠狠掼在崩碎的油墨地板上。
“铛……”
两个邪丹老怪只觉得头脑涨痛欲裂,恨不得立时将肉躯化作黑雾钻入地下。
但此刻蝉儿已是不再容许他们走脱,长手缩回,踏步前冲,便要蓄满全身力量一拳轰出,彻底断了对方任何反抗。
手臂金光集聚,骤然迸发。
威势滚滚滔滔,溢出墨画,将本就不堪重负的厢房顶部彻底掀开,远远砸飞。
阴童**面对这似乎已经超出凝丹境界的全力一击,五官扭曲,再也维持不住神情。
“啊!不要!”
“嘶……尊主……尊主救我!”
凄厉绝望的嘶喊声,昭示着生死一刻。
与此同时,墨画猛地大亮。
空中黄纸,在院子里道门弟子长老一众人的愕然目光下,燃起一团不带烟气的诡谲焰火。
那焰火,熊熊燃烧,却无有散发一丝暖意。
而是冰冷酷烈,饱含着刺骨的戾气,令几个修行人忍不住地颤栗发抖。
冷火,无烟的冷火,如同一缕缕黯沉红丝,在空中漫天横流,将其染了红妆。
然后,一朵巨大的血色莲花凭空绽放,耀出一道鲜艳绚丽的邪异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