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 第22章 第22章

屋子里挺冷的，魏十镜心里愈发郁闷了，这姑娘怎么不知道疼人呢，他走了，不知道估算着时间帮他把炉子给生起来吗？

还得自己动手，对魏十镜来说，生炉子比劈柴简单。

不一会儿，那火苗苗就窜起来了。

魏十镜摸着温热的烤鸭，示意敖瑾坐在圆桌子旁边，一边扒拉着包着烤鸭的油纸，一边示意敖瑾说话。

敖瑾也跟着扒拉起自己那包烤鸭，突然开口问他：“你能活多久？”

魏十镜手顿住了：“咋了？你想杀人灭口？”

“凡人寿命撑死了不过七八十年，像你这种做尽缺德事儿的，命应该更短一些。”

魏十镜没说话，他也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他三年之前的事儿全都不记得了，他连自己什么年岁生辰，多大了，哪里人都不知道，洛长灯曾给他估算过，说镜爷生得风.流俊朗，左右不过二十五六岁吧，可三年之前，洛长灯说他二十五六岁，三年后，他还是二十五六岁。

更何况，魏十镜那一场稀里糊涂的梦里，他剃着清朝的辫子头，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人不是他，可不是他，又是谁？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自己的父亲？还是祖父？

瞧着魏十镜有些失了魂魄，敖瑾倒是不追问了，又说：“可是神兽和灵兽就不一样了，还有你们凡人眼里的神仙，彭祖你知道吧，就是传说中活了八百岁的那位。”

魏十镜哼哼唧唧地掰下一只鸭腿：“我又不是文盲。”

敖瑾继续说：“神兽的寿命，其实也是长短不一的，以玄武最为长寿，能活八千多年，驮着蓬莱岛的那位玄武大尊，一驮便是万年，其次是凤和凰，大概是五千年，不过，凤鸟的寿命，一般来说，又要比凰鸟多出快一千年，不管如何，神兽的寿命绵延悠长，改朝换代，沧海桑田，对神兽来说，就像是看人间一场戏曲，这是你们凡人不能比的。”

魏十镜听着这措辞觉得刺耳朵：“你们凡人？”

敖瑾没理他：“活得久了，记忆也就久了，可脑子和心承受能力有限，太多的记忆，就像是奔腾而下的洪水，数千年的累积，会让神兽吃不消的。”

魏十镜听了就笑：“神兽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一点儿事儿都不愿意记得？”

“都说了，神兽不同于你们凡人。”敖瑾看着魏十镜，眼神里些许鄙夷，“你们凡人读书，学了就忘，背了上句忘下句，神兽便是不同，但凡有些灵根的神兽，哪个不是记忆超群，就说昆仑山上镇守山门的那对麒麟吧，知尽天下事，通晓万古今，换了你，你能吗？”

魏十镜不想和敖瑾吵，敖瑾这人话不少，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和他互呛，能认认真真与他说一些他想知道的事，实属难得。

魏十镜抬手，示意敖瑾继续。

“所以，神兽自己演化出了一个法子。”敖瑾指着自己的左心口，“神兽三百岁成年，成年那天，会自心口结出一枚血头玉，往后，血头玉随身佩戴，承载记忆，以玉作为载体，便不会担心记的东西太多，让脑子炸掉，我这么说，通俗易懂，你能明白吧。”

魏十镜顿了顿，只问：“用玉佩承载记忆？丢了怎么办？”

“怎么会丢呢？这血头玉认主，平日像是玉佩一样戴在身上，母兽呢，可能会讲究一些，有的喜欢做成镯子，或者是做成钗环，若无主人应允，这血头玉，是旁人扯不下来的，就算某日真的丢了，血头玉和主人也是有感应的，始终都会找回来的。”

瞧着魏十镜越听越糊涂，敖瑾又补上一句：“当然，也有超神的神兽，道法高深到不需要血头玉作为承载，不过，这样的人不多，我知道的就两个，我阿娘胡春蔓，还有我的干爹九爷，尤其是我干爹，他的血头玉，已经被洗干净了记忆，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早些年，他就用这枚玉佩救过一个人，不过，他是早就超脱三界之外的半神了，旁的神兽，也是不能比的，你能明白吧。”

魏十镜只听了一句“九爷”，思绪便是回了那日在西安的时候，当时还是在吉祥当铺的会客厅里，洛长灯把一沓又一沓的资料摆在他面前，和他说九头鸟的事儿，敖瑾推门而入，直接发问：“你们要找九爷？”

魏十镜看着敖瑾：“九爷……是不是一只九头鸟？我的意思是，是不是九婴？”

敖瑾“嗯”了一声，慢慢扯下一块鸭肉，没直接回答，只说：“我口渴了。”

魏十镜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却还是麻溜地给敖瑾沏茶，这茶水才盛了一半，敖瑾又说：“得看几颗金豆子才能解渴。”

魏十镜啪嗒放下茶盏，盯着敖瑾：“你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啊？”

“我出了啊。”敖瑾指着桌面上的两只烤鸭，“这烤鸭的钱，可是我给你的，算是我请你，不客气。”

“你给我的那颗金豆子，还是我的钱。”说起这事儿魏十镜就觉得憋屈，她还好意思呢。

敖瑾“啧”了一声：“你瞧瞧你，我凭本事赚来的，怎么就是你的钱了？”

“你那是凭本事吗？一碗茶水六枚银……。”魏十镜摆手，他不争了，他转身，从床下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灰麻色的布袋子，掏出一颗金豆子，丢给敖瑾，“继续说。”

敖瑾笑：“你这屋子里，藏钱的地方很多嘛。”

魏十镜自顾自地把那半盏茶水给一口饮尽：“别打馊主意，你出去后，我就会把藏钱的地方全部换了的。”

魏十镜敲着桌面：“九爷就是九婴，你就说对不对吧。”

“对。”敖瑾点头，又瞪了一下眼，“也可以说是不对。”

魏十镜的后槽牙在咯咯作响。

敖瑾慢条斯理地说：“九婴已经是被人定义为凶兽了，我干爹，年轻的时候是干过出格的事儿，他一生都在苦苦修行功德，为自己过去的罪孽赎罪，所以，你说他还是之前的凶兽，是不是不合适？现在，大家要么就尊为他九爷，要么就喊他半神，不会直呼九婴这个名号了，你瞧瞧，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就给我摆脸色，脾气真不好。”

魏十镜好气没气的又扒拉下一只鸭腿，嚼了两口，又问：“那……你说咱们这一对血头玉，是怎么来的？”

“哪一对儿？”

魏十镜硬着头皮解释：“就是你说你阿娘交给你的，作为信物，让你……，”魏十镜抿抿嘴，“让你……。”

“嫁给我”这三个字儿，魏十镜实在是说不出口，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让我当你夫人的那对儿？”敖瑾反问，她笑嘻嘻的，倒是毫不在乎。

魏十镜闷声“哼”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似乎略滚烫了起来，天杀的，他居然害羞了。

敖瑾倒是很大方，她身子往桌边上一靠：“那这是下一个问题了，还得给金豆子。”

魏十镜又扔出一枚给她，抱怨了一句：“比我还会赚钱，”又朗声说，“继续说。”

“你那枚，我是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敖瑾才说出口，魏十镜就后悔了，敖瑾“啧”了一声，“你别着急嘛，我还没说完呢，我是说，但我这一枚，是我出生的时候就带着的。”

魏十镜皱眉：“你不是说，血头玉要在神兽三百岁成年那天才会从心口长出来吗？你一出生就成年了？厉害啊。”

敖瑾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总之，我的出生很不容易，哪吒他娘怀他都怀了三年呢，就不许我鳌婆婆孵我孵了三百年吗？”

魏十镜豁然明白了，他朝着敖瑾哼了一口气，笑：“孵？原来……你是个蛋啊。”

敖瑾突然站起身，她双手撑着桌子边缘，半个身体朝前倾斜，犀利地看着魏十镜：“魏十镜，你晓得上一个这样说我的，后来怎么样了吗？”

魏十镜倒是不怕，他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其实敖瑾生得真挺好看的，皮肤特别白，像是这冬天里没落地的雪花一样，不染一丝儿尘土。

敖瑾努嘴，朝着天示意。

魏十镜：“死了？上天了？”

“不是。”敖瑾说，“被我穷奇叔叔驮着满长白山地遛，差点没把他吓死，之后，他再也不敢当众说我是个蛋了。”

“穷奇？”魏十镜眯起眼，“上古凶兽？”

敖瑾眉眼扑闪了一下，慢慢坐下：“是，一个一点都不凶的凶兽。”

敖瑾心里有些难受，她眼前像是闪现出三年前那场长白山的大火，若非是穷奇将她护在身下，只怕她也被烧成一具漆黑的焦尸了。

魏十镜自言自语：“我以为上古凶兽早就死了。”

敖瑾语气有些颤：“是，现在是死了。”

这略微颤抖的声线，让魏十镜忍不住抬头盯着她，敖瑾的眼里像是蕴藏了一汪泉，水盈盈的，魏十镜心里像是绞了一下，他张口，想要好生安抚她一下，敖瑾却突然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我走了。”敖瑾半侧着脸，“今天就讲到这里吧，你可以不信，当故事听也好，当笑话听也好，反正我都说了。”

敖瑾说完就走。

魏十镜追了半步，喊了一句：“我是信的。”

砰地一声关门声，魏十镜也不知道敖瑾有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