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第5章 少年李思言

林璟一缩回手，呃……尴尬了。

他只觉得非常尴尬，脸一下子热了起来，热到了耳根，热到了身上，他想着，怎么就晕了头，产生了和他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的美好感觉呢？自顾自说那么多，好丢人啊！而且也许是情绪过于激昂，他的头好像更疼更热了，他好像有些抓不住李思言的腰了.......

“三年。”低沉的嗓音响起。

林璟一：“……嗯？”

“我的目标，最多再用三年，找出真凶。”

林璟一已经无力再想这些，他觉得眼皮非常非常的重，“谢谢您啊，真的谢谢，您是个大好人，一定会实现目标，您一定会更成功！”

李思言轻轻笑了一声，似是自嘲，又似觉得非常好笑。

林璟一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几乎是顷刻就陷入了迷乱悲痛的梦境，孩子的哭泣，父亲的嚎叫，有人血淋淋的躺在他身边……他在梦中泪流满面。

一片虚无吞噬了一切，也将他的意识吞没。

....................

林璟一是被阳光照醒的，热热的，照在眼皮上。他的脑子又晕又痛，根本没去想这个大雪的节气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阳光。他用手撑着床，慢慢坐起，只觉得屁股像裂开一样疼痛，摸了一下额头，幸运，没有发烧。他轻轻地扭动一下，这腰怎么这么酸？像经过了一番剧烈的运动后的疼痛！

忽地他睁大眼睛，看清周围的环境，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这是……哪里？

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房间很大，比他在钱塘老家的卧房还大几倍有余。墙壁上绘有行军布阵图，浅蓝色的帷幕上绣着精美的军事符号。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实木桌案上铺满了沙盘和军事文书，一旁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兵器模型。角落里，挂着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旁边的盔甲熠熠生辉，林璟一惊讶的想伸手去触碰，一把镶金嵌玉的佩剑掉落到的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脑海也随着哐当一声炸开！

这难道是……

李思言的房间？

林璟一扫视着房间，这天都亮了，难道昨夜他把他带回家了？！

林璟一霍然朝自己腿间看去，隔着被子，啥也看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身体感觉很不对劲。他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太不单纯，竟怀疑这位李小将军有断袖之癖，把他带回家图谋了？想着这极具痛感的下半身，冷汗都出来了，他又战战兢兢瞄了一眼门口，没有动静，没人进来，他立刻掀开被子，想要查看一下自己是不是菊花不保，一看，整个人又愣住了。

他的腿怎么看起来好长啊。还有腿上，原本光滑的腿上一夜之间长出这么长腿毛！

他又撩起衬衣一看，脑子里又“嗡”的一声。

然后他飞快把衬衣放下，闭了闭眼，睁开，重新撩起再看。

林璟一只觉得两个耳朵里也开始嗡嗡作响，脑子里恍恍惚惚，此时他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人声，慌乱的撩开被子。

“！！！！”

他更震惊了！他的视线又慢慢往下移……裤子湿漉漉的一片……

林璟一猛地一颤，如同被电击般猛然后退，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手忙脚乱的扯着裤子。

“言哥，言哥！你醒了吗？”门外有个声音响起，随即砰地一声门被打开了。

“言哥，你干嘛呢？！”

走进来的这个少年身高八尺有余，看起来有点憨憨的，但这并非傻里傻气，而是透着一股子忠诚。

“言哥，你没事吧？你扯裤子做什么？昨天为了救林家那小子摔这么狠！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摔坏了！”说着，他就开始扒拉着林璟一这摸摸那拍拍的。

林璟一有些不习惯别人对他动手动脚，赶忙躲开，也没做回应。他现在只想搞清楚自己怎么了？！他看到卧房里有一面铜镜，于是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有些艰难的走过去。

在铜镜里出现一张陌生但又眼熟的脸。

林璟一直勾勾看着他-----李思言！

林璟一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可这个李思言……他变成的李思言……跟昨晚那个人，非常不同。

镜子里的他更年轻一些，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高挑，周身透出一种独特的肌肉美感，显然是习武之人的体态。他的发丝乌黑柔顺，五官虽没有太大差别，但这人的脸却显得柔和稚嫩。桀骜不驯的少年气息，仿佛要从镜中迸发而出。而昨晚的李思言一举一动，乃至每一个细节，都流露出成熟男性的犀利与深沉。

“言哥，我跟你说，昨天那小子我打听过了，是东街裁缝铺家的林璟一。嘿！我说这区区商贾之子，居然敢冲撞我们将军府的人！”

林璟一呆了许久，正失魂落魄想着怎么回事时，听到来人提起自己名字。猛的回过神来。

“你刚刚说谁？！”

“言哥，你没事吧？”说着来人欲动手摸他的脸。

林璟一拍掉他的手，淡淡地道：“昨天摔得不轻，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你具体再跟我说说？！”

“不是，言哥，你怎么突然跟我这么生分了啊！言哥，你昨天摔到的也不是是脑袋啊？我看看？！”说着又要上手扒林璟一的头顶。

这人力气好大，林璟一一个踉跄，心想这人为何如此粗鲁！

“额，是有些不记得了，昨天撞到头，现在还有些疼？”林璟一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后脑勺，“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浑身疼是因为？！”

“我？你居然自称我！言哥！你一直都说你是堂堂少将军，应以将士身份行走江湖。一直都是自称本将的啊！因为这事，我们俩没少挨大将军的打！”

“！”

“等等！言哥，你昨天分明摔到的是屁股！怎么说撞到头呢？！”

“先不说这个，本将昨日救下的人叫林璟一？那，你是哪位？”他有些拿捏不住本将这两个字的气势，说出来有些讪讪的。

完了，这下可是开了龙王庙的大门了！这个少年哇的好大声哭了起来！

门外的侍从一股脑儿地跑进来，以为自家少将军身体抱恙，又纷纷慌乱的冲出去，喊大夫的喊大夫，喊将军的喊将军。有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喊着夫人大事不好了！

……………

此时的林璟一内心充满了懊悔！为何刚才不稍微伪装一下呢？唉！得赶紧想办法挽救这尴尬的处境。

随即，大夫来了，他命人将林璟一扶上床。林璟一想说大可不必。可一旁的少年越哭越凶：“言哥，我是阿龙啊！陈龙腾啊！你说过我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

他又开始摇晃大夫的手臂，“大夫，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言哥！”

“啊啊啊啊，言哥，你不能死啊！”

………

屋里突然一片寂静………

大夫喊人把陈龙腾拽开！请了出去！耳边终于是清净了。

“少将军，现下有何不适？”

林璟一又怕说错话，只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大夫觉得今天的李思言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有点说不上来，可能是眼高于顶的少将军跟他眼神对视了？

把完脉，刘思思匆匆赶来。这位将军夫人是当今皇帝的堂姐，她步履轻盈地走进屋内，一身华服，身姿如弱柳扶风。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肌肤胜雪，朱唇轻启，一举一动皆尽显端庄优雅之态，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李思言的肌肤也是如此白皙，即便每日练武也未曾晒黑，想必遗传自他的母亲。林璟一出神的想着。

刘思思伸手摸他额头，林璟一吓得往回一缩。

刘思思望向大夫，没想到儿子今日醒来，确实如他们所说有些跟往常不一样。

“夫人，少将军并无大碍，也未曾受皮外伤。”大夫退开一步，行礼道。

刘思思闻言神情缓和下来，紧握着林璟一的手：“好孩子，母亲摸摸你，不必害羞！还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她轻轻抚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林璟表现得镇定了些，没有闪躲，然而“母亲”这两个字却梗在喉咙里，叫不出口。他只是含糊地回应：“我没事，只是刚醒还有些恍惚，让您挂心了。”他尽力挤出一个笑容。

刘思思惊讶地放开了他，笑道：“今日我儿言谈举止如此有礼，不复往日那副冷淡桀骜的模样。”话虽如此，她的心中却是欣喜异常，不禁又道：“无碍便好，无碍便好。”

刘思思向旁人道：“把阿龙叫进来！”

不一会儿，阿龙过来，此时明显有些局促。

“阿龙，你说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阿龙滔滔不绝，生动地描述了昨日的惊心动魄瞬间：“昨日，我与言哥一同前往马场。这些战马是从洛阳途径钱塘转运而来。有人通报称部分战马突发腹泻，因此不得不在此地暂作停留。言哥准备去一探究竟。在行至钱塘江畔时，忽然前方一辆马车失控，差点冲入江中。言哥他身形一纵，及时将马车中的公子救出险境。由于马儿受惊狂奔，速度极快，即便是武艺超群的言哥，也未能平稳落地。为保那位公子无恙，言哥以身作盾，替他承受了撞击。”

刘思思听到阿龙像说啥书一样讲述着这些惊心动魄的情形，内心万分心疼自己儿子，“救人于危难是男子汉应该做的事，不过下次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莫让自己受伤。母亲会心疼的。”说着，紧紧抱住了林璟一。“母亲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林璟一有些感动，僵硬地回抱住了刘思思，小声说：“我会的。”

“好了，你好生休息，我们走吧。”言罢，刘思思带着一众人出了房间，只有陈龙腾留了下来。

阿龙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言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了！我们去看看你刚刚说的林家公子！”

“啊？言哥，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我们不去马场吗？去裁缝铺干什么？！”

“什么裁缝铺，好歹人家也是钱塘首富，他家有御赐匾额，是御纺司钦点的！”林璟一愤愤，怎么能让别人对自家有所贬损呢？

阿龙有些无语，今日的言哥居然会别人辩解，但还是应道：“走吧～”转头他看到李思言自己在更衣，更是惊讶！“哇塞，言哥，你摔了一下四肢都摔勤了？！不需要喊人进来给你更衣梳头吗？”

林璟一觉得阿龙说的有道理，不能再露出大破绽，刚刚的一场闹剧他不想再上演了。于是大喊：“来人！”

外面进来几个人，有条不紊的给林璟一洗漱装扮起来。

林璟一一阵唏嘘。原来李思言年少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啧……

林璟一随着阿龙来到府外，站在两匹高头大马跟前，内心叹息。这时的李思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随行的马都是塞外进贡来的汗血宝马。

阿龙快乐的叫唤：“哇塞，言哥，这就是大将军送你的汗血宝马？可以啊，这马看着就带劲啊！”

林璟一对他露出一个尴尬笑。

阿龙却一愣，立马用手捂住胸口，警惕地说：“言哥，你笑得这么邪门干什么？要揍我吗？”可他仔细想想，最近自己没有惹到这阎王啊。

林璟一语气冷下来：“那个，我们改坐马车吧。”

“什么？！我没听错吧！这么威猛的马不骑，你要坐马车？！阿龙狐疑地看着她，然后释然点头：“看来是昨天救人真的磕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