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95章 费心机接近圣位

“景麟的意思是，我的上峰是被人胁迫了？他背后的人是谁？”

“表面上看来是司刑寺卿正卢宏景，虽然他与你的上峰私交颇深，可这样掉脑袋的事情不是私交就能办得到的。至于背后的人嘛，自然就是这次番人作乱真正的始作俑者了。圣上当着满朝文武说等司刑寺发落，若这司刑寺真的查出了什么，对这个始作俑者必然不利，他得先下手为强，若正好手上有卢宏景的什么把柄，这事不就好办了吗？”

“可是……作乱的事不是景麟你……”裴素差点被茶水给噎着，在场众人都知道番人作乱是崔珩一手造成，虽然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始作俑者呢？

崔珩淡淡地瞟了裴素一眼，如墨般的凤眸闪过微光：“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而已。把本该十天半个月后才会发生的事情提前到了那一日，也正是如此，他们并未做好万全的准备，乃至于所谓的叛乱杀伤力小了很多，说来圣上应当好好谢谢我呢，如果真的等他们都准备好了，那可不是轻轻松松一次廷议便能解决的。凤沼你得知道，即便是无中生有，也得遵循自然。番人因为苛以重税对朝廷积怨颇深，本就打算给朝廷一个下马威。况且他们朝中有阿罗撼这样的封疆大吏，本无所惧。这时有传言说第二日左右金吾卫、左右神武军会抄没富裕番人的家资。他们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便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反击了。”

“所以你只不过是放出了一个流言？”众人咋舌，“流言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每日洛阳三市的流言有多少，又有几个人信？景麟自然是在最关键的人那里放出了流言，让洛阳一众番人不得不信吧。”袁晖了然道。

“只是不知道这个最关键的人究竟是谁呢？”李睿好奇。

“当年陛下营建天枢，阿罗撼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在番人中募集了亿万资财，靠的难道只是口舌吗？这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阿罗撼靠的是与番人之间建立的利益输送。士农工商，在历朝历代，商人都是最底层的，更何况是番商，即便富得流油，也得在权贵面前折腰。他们迫切需要朝中能有为他们请命之人。一来是为了能在大周长久经营庶务，二来则是为了他们人人都拜的景教。”

“啊，景教？”众人回想，确实在阿罗撼率众募捐天枢资财后，景教便如星星之火般在武周燎原蔓延起来。这其中居然是朝廷与番人的秘密协定。

“正是景教，前朝太宗皇上在位时，景僧阿罗本来中土传教，在长安义宁坊建大秦寺，可是景教虽是番教，信徒多为番人，实力却不容小觑，因为番人有巨资，且善于布道，故而一度遭受道门攻击。那阿罗撼本就是景徒，营建天枢其中很大目的便是为了改善景教与朝廷的关系，从被道门攻陷中拔除出来。”

“所以景麟的意思是，这次番人作乱，表面上是景教徒与阿罗撼里应外合，要给朝廷一个下马威。实际上是因为景教又开始遭受道门攻击了？”袁晖灵光一现，一语中的。

“前阵子南市以莫须有的罪名频抓番人，我让震儿去打探了清楚，便是二张下的手。这二张一直以来就只听命于一个人，那日在朝廷上，洛阳令张昌仪是怎样的嘴脸你们也都听说了。若没有那个人的授意，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呢。所以这事情总体来说便是那个人草率下旨，被下人给办坏了，如今只好寻些其他的什么由头，从里到外都遮盖了去，这才是为何这司刑寺卿正卢宏景冒着杀头的风险，也得去给她寻那块遮羞布的原因，这也是为何麟台监李峤心甘情愿被司刑寺卿胁迫也要不顾脸面地找上子思去搜罗史料的原因。”

“天哪，这件事居然是当今圣上的意思！”众人听得毛骨悚然，“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呀？为什么要突然迫害景教？图什么？”

“不知道，”崔珩摇了摇头，“但是据我猜测，应该是与二张要找的什么人有关系吧，或许这个人就在景教手中，或许景教有线索。毕竟抓了那么多的造反番人，若一个一个审，总也能问出什么吧。可这事毕竟查下去也不甚光彩，需要快点找个别的事情遮掩了下去。”

“所以子思帮了他上峰便是帮了圣上一个大忙了？”

崔珩微笑点头。

“但是即使这事做成了也是二张的功劳，再不济也是那卢宏景的功劳，都不一定能有李峤什么事，更别提是子思了。如何能让圣上知晓？不过是为那二张做了嫁衣裳罢了。”裴素嘟囔。

“咱们的凤沼倒是聪明了，其实这事就如同上回武怀砚献书，这功劳自然是武怀砚的，是李峤的，到不了子思这里，可偏偏那书是从我们崔府的文津阁出去的，陛下再如何瞎，若她真的对这书上点心，就必然得知道这背后的关系。而这次也是一样的，为什么经史子集都不见得有载的东西，偏偏又从崔府的文津阁所获？这一次她总得要见一见背后的——我吧。”

“景麟，你已经准备好了，要出现在陛下的跟前？”众人颇为震动，“可是你的样貌，若是出现在了陛下的跟前，那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别说满朝的文武，就是那二张，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崔珩向众人瞥去，将一众好友忧心的神情尽收眼底，这些都是与他并肩作战的最贴心的人，也是他能够完成大业最重要的倚仗。

数十年的风雨同舟，他对他们全然信任。

正如此，他才能如此心无旁骛。

“我早就准备好了，从当时助子思献书，到不惜尚清河郡主，都是为着有朝一日能到陛下身边而布下的棋子。只是咱们的这位陛下比我想象的更沉得住气一些，前有武怀砚的竹书之言，后有平阳公主、清河郡主对我的誉美之词，也没有让她动一动面见我的心思，既然这次子思又将机会送上了门来，我想她再是如何的心思深沉，也总该想见我一面了吧。”

崔珩说这话时，浑身上下浸透着的是一股妖异而残酷的美。他白腻如玉的肌肤，包裹着一层淡淡的流光，在众人眼前他美得犹如一尊神祇，岂是什么区区莲花六郎所能及上一分一毫的？

只是，这样美好的神祇，却怀着孤注一掷的毁灭信念。

他要毁了她，毁了这个帝国，毁了这一切的污秽与野心。

用另一种野心去毁灭。

得知姮娘回到了崔府，虽然张辞百般不情愿，却还是硬着头皮上门求见。

崔珩倒也大方，并未阻拦，让他进了松筠院。

姮娘正与崔珂亲亲热热地叙话，听说张辞来了，连忙请了进来。

“你这个呆子，若不是因为你不明不白的一封信，怎会掀起这样大的事情来！”崔珂对张辞怒目而视，气不过一处来。

压根没人告诉她那信根本就不是张辞写的。

张辞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了谢姮身旁，一双清朗的明目焦灼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仔细端详，就差没有翻来覆去地查看她究竟有没有受了什么伤。

“你没事吧，听说你掉进了洛水，把我急地不知所以，与师父在水边守了一夜，也没见你被捞出来，都以为你……”他话说不下去了，眼眸甚至还微微泛着血丝。

“你就胡说八道吧，”崔珂走了过来，“若不是你那没头没脑的信，怎么会有这些事情，你还有脸说着急！”

“六妹妹，那信不是东渐写的。”谢姮淡淡地说道，“是有人故意为之，引我们入的圈套。”

“啊！？是谁这么心思恶毒？”

“罢了，都过去了。”谢姮不愿意说出李倾城的名字，徒增二人的烦恼。且李倾城马上就会成为崔珂的嫂嫂，这样的仇怨结下了并非好事。

“这怎么能算呢？这可是活生生的几条人命啊！虽说我们是死里逃生了，但是赶车的人可是都葬送了啊。”崔珂一脸悲愤。

“是的，所以你五哥哥自会处置的。必然要给那些逝去的人一个交代的。只是这事本与你无关，若让你知道太多反而累你心上惦记，我就不说了。”

“是崔珩把你救回来的？”张辞神色黯然。

谢姮点了点头，面容平静。

张辞脸上浮现落寞，那日听说姮娘落水，他心焦万分，可除了卜算以及守在洛水边，似乎就没有什么能耐了。

听说崔珩压根都没有出现在天津桥畔，他本来以为此人薄情寡性，为姮娘不值，可没成想他竟然不动声色地就把她给原封不动地救了回来。

难怪在天津桥边，洛水之畔，师父虽然也与自己一道搜寻姮娘的下落。但是还是幽幽地同他说：“放心吧，有景麟在，姮娘不会有事的。”

人人都说这个博陵郎君崔景麟是个好的，而到了此情此景，似乎连他自己都要这么觉得了。

“姮娘，看见你好端端的我就安心了，这次来找你不单是为了这桩事，还因为收到了我留侯门外弟子，就是那日我们在府君庙上的那位道人师兄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