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70章 梁王父子意清河

此是帝王圣学，武周氏虽为一介妇人，但既然敢临朝称制，便对此是有所耳闻的，可确实不知道个全须全尾。

方才那些问话不过是试探之言，没想到这个平平无奇的道人却一语中的，想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喔？那你倒是说说，妖星出世与这通天之法究竟有甚干系？究竟要如何，才能——通天呢？”她的目光犀利，交融着一股严厉与兴奋，仿佛是一个嗜血的狮子看见了猎物一般的兴奋。

“紫微垣上众星，一一对应的都是陛下身边的人，浑仪监定然也会这么与陛下说的，如今这颗妖星尚且黯淡，说明还未来到皇城。但是假以时日，必然会出现在这紫薇城中。这世上有天赋异禀之人，而这些人则常常背负不可思议之任务，此是天命，非凡力所能遮挡。而这颗妖星，则是通天之道的引路人，没有此人，即便始皇帝当年费尽周折，找到了通天之法，最终还是没有成功。陛下大喜，恰逢妖星出世，此是累劫善缘自此现前，此人定然是助陛下通天的。”

“通天？”武周氏喃喃自语，“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

“是，”玄灵子听到武周氏念出了《内经》之言，立即道：“上古之时，王从天授，事成而归天，天地本是一体，而帝王登天，本是寻常事尔。”

这通天之事，对于武周氏来说，并非新鲜事。数年前，她的另一位男宠薛怀，便主持修建通天浮屠，又称之为天堂，就在紫薇城内。

可这薛怀却是个疯子，只因为她移情宠爱于另一人，衔恨密烧天堂，此后虽然重建，可建制大不如前。

也正是薛怀的那一把火，把她的通天之梦给烧醒了。

通天浮屠造得再高，佛像造地再大，不过是土木建制而已，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老去，这漫天的神佛，可曾给她明示过一条真正的通天之路吗？

所以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随着那把熊熊大火，被她安放在了最隐秘的心底。

可这并不代表她已然遗忘了。

武周氏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光：“即是助朕通天，为何说是妖星，而不是天星、福星？”

“陛下，此是应劫之人，所谓应劫，便是此生只为此劫而来，劫去便功成身退。而这样的背负天命之人，可能本人都尚且不知今生劫难，如浑沌无知小儿一般，怕只怕会被别的有心之人寻得，那就会功亏一篑了。所以此妖星本无善恶之分，能被陛下所驱使，也能被旁人所利用，就看谁能率先寻得了。”

“好，若真的如你所言，朕就下旨，从今天开始，你要全力寻找此妖星。六郎，这件事，你全权负责，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诺！”

随着这声诺，张六郎的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对于帝王来说，永远摆脱不了的便是长生之梦，他这次的柱，是押对了。

可这么多雄才大略的帝王，又有谁真的获得长生了呢？

无论玄灵子能不能找到那颗妖星，他张宗昌想要的，不过是武周氏不退的宠爱，以及能活下去的一条血路而已。

神都洛阳集仙殿的这些事，过于隐秘，几乎无人知晓。

朝堂上如火如荼的争斗，多集中在两派人马之间。

皇帝年纪大了，立储之事破在眉睫，只是咱么这是位女皇帝，她既可以还天下于李氏，又能交天下给武周氏。

诸武之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当属梁王武祁岳。他一方面与二张交好，另一方面与诸李结交，手段颇为高明。

只是最近，梁王却有了一桩奇事。

“这崔珩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崔玄暐的幼子，此前怎么从未听闻？”梁王府内，一个知天命之年的华服男子一边拿着清河郡主的名帖，一边奇道。

此人相身形伟岸，没有官场上此等年纪之人的圆滑之感，只觉得眉眼如戟，上下都流露出一丝狂放之气。都说相人相眼，而此人的眼里除了放肆与狂妄，还有一丝阴狠，如此看来，正与武周氏一脉相承。

“父王容禀，这崔珩此前确实籍籍无名，久居长安，他上面的四个兄长均已出仕，虽说不在要职，但是也算得了崔相国的庇佑，谁不知道崔玄暐这个人惯是会讨圣上的欢心，仗着清流，与狄公交好，更被朝廷倚重，多年来从不站队，只是这次，竟然让自己的小儿子尚清河郡主，恐怕里面有深意。”

说话这人不过弱冠之年，唇红齿白，模样风流倜傥，既有梁王的干练之色，又有一团时下洛阳公子哥的娇贵之气，算起来是个极为出色的男儿郎。他便是梁王嫡长子武怀恩，如今已经封了高阳王，也算是他姑奶奶武周氏对他荣宠倍至了。

“难不成这崔玄暐要公然站队了？”梁王皱了皱眉头，“怀砚这次回长安给陛下献书，也说那书是从崔珩那得来的？”

武怀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我倒是听说怀砚与这个崔五郎颇有些私交，要不找来问问？说不定能有所获。”

“怀砚那种草包，被人卖了想必还蒙在鼓里面，”梁王很不客气地评价自己的亲生骨血，“他能懂什么厉害关系？这次能找到陛下的东西已经算是他走了狗屎运了。”

武怀恩唇角撇过一丝弧度，频频点头称是。

“只是父王，这清河郡主为何这般要紧？宗室里的郡主公主，不止她清河郡主一个，即便是崔玄暐有意向李唐宗室示好，一个清河郡主便能起什么气候不成？”

“无知小儿，清河县主是庐陵王最宠爱的女儿，这是其一。其二，陛下如今年事已高，储君之事究竟花落谁家都未可知，若是到了咱们武家，自然是好，可毕竟有狄公那帮老臣作祟，此事极难图谋。如若回到李家，最好拿捏的便是庐陵王，这么浅显的道理，本王能懂，他崔玄暐能不懂吗？”

武怀恩眼神闪过一丝了然：“这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步棋，若是往后天下又回到李家的手中，这个清河郡主便是李氏与武氏交好的桥梁，若是天下在父王的手中，清河郡主便又是制掣他们诸李的一把匕首。崔家的这步棋，果真下得高明。”

“孺子可教也，”梁王瞥了瞥他的爱子一眼，“只可惜你已有妻室，否则这样的好事，父王早就为你筹谋了，哪里还轮得到崔家？”

“那么——父王的意思是？决计不能让崔家争得这头筹？”武怀恩唇瓣泛起一丝狡黠，“只要能完成父王的夙愿，孩儿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这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儿子，得到自己九分真传，任何事情对他宣说，都是一点即通的。梁王点了点头，许多事情不需要明示，就已经印在了儿子的心中。

“只是这事，孩儿还是要依仗四弟不可，父王千万勿恼。”

梁王摆了摆手，算是随他去了。

洛阳发生的这些故事，千里之外的长安自然是浑然不觉得。但是博陵安平房一年一度的菊花宴却是如期开了。

博陵安平房这一支血脉，曾经有过辉煌，也如流星过境顿然消寂，近几年随着大朗崔郢之和二郎崔攸之的进士及第，这才略有了好转。

表现在博陵安平房的菊花宴，前几年除了本家的人，根本没有外姓造访。

尔今，当裴素在安平房的正门前下马时，看见的是络绎不绝的访客。

“这倒奇了，这个崔郢之倒是有几分本事，长安这么冷清的场子，还能聚集起这么多的人。”裴素一边下马，一边嘀咕。

崔珩今天坐轿子来，与裴素一样，他接到了崔郢之的帖子，这还是这些年来头一遭，他也就来了。

“景麟、凤沼，可算来了，”崔郢之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前朝二人拱手，闹得好像他们几个人本来就很熟谙似的。

“郢之的菊花宴，实在是热闹，枉费我在长安行走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来吧，真是的，今年的秋天竟然来得这般早。”裴素道。

“还未贺喜郢之兄弟二人登科之喜，一门两进士，安平房的声威不减当年呢。”崔珩微微笑道，月白色的绸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神仙般的容颜引起了众人频频回顾。

“哪里哪里，这天大的喜事，也不及景麟兄与清河郡主之大喜呀。在下贺喜郡公大人了。”崔郢之恭敬地作揖。

众人这才知道这位神仙公子便是这段时日以来在长安大街小巷广被提及的博陵郎君崔五郎，难怪清河郡主一见之下便思之若狂，这样的样貌与身段，就是传说中的莲花六郎恐怕都是不能及的。

若说人才，这安平房一门崔郢之、崔攸之和崔陆之三人都是极为出色的，可待这位崔珩到场，那三人便如同群星在月亮面前顿然失色，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便追随这位崔五郎，再也移不开来。

真乃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