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61章 允县主嫁娶之事

谢姮愣愣地望着他，只听他径自发着牢骚：“明明同在一个院子里，却自讨苦吃找了这么多人来看着，你说这不是蠢吗？”

谢姮艰难地从床榻上起身，认真说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不光是对自身的约束，更是防止祸患于未然的方式。若不想自苦，只要放下便行了。”

崔珩愣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爆笑：“小东西，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还真的可爱极了。只是你同我说放下，那也需得问问你自己舍不舍得放下才行。”

谢姮怅然，望向这个明艳独绝的少年郎君，她虽然从塌上起了身，可是心中所思却还是他的怀抱。她骗不了自己，所以才自苦的。

她想问问他，那个平阳公主来崔府究竟所为者何？他是否遇见了难事，这些日子天天在外面究竟应酬些什么？

她想问问他，那个清河县主果真如别人所说的，美艳绝伦，是宗室里面最出挑的皇女，而她若是真的想招他做县马，他可愿意？

她有太多想问他的，可是话到了嘴边，竟无从开口。这一个个的念头在她的心里头百转千回，终于化成了一声隐隐绰绰的喟叹。

“为何这么晚还来找我？”

“我以为你会想见我，难不成是我会错了意？”崔珩挑眉，眼神里布满了戏谑，丹唇上扬，一把揪住了谢姮摇摇欲坠的发髻。

那支浑玉簪不一会儿就落到了他的手中，一头青丝再也没有了束缚，披散在谢姮娇小的肩头，她落了妆，面上没有半点脂粉，浑身散发出一股少女淡淡的幽香。

如画的眉目在夜色下显得柔媚异常，映衬着窗纱上斑驳的松影，影影绰绰的身影随着松风摇曳，真正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虽然屋子里没有点灯，却毫不影响她皎洁的面容，如水的眼波。美得不似俗物，让人心折。

崔珩一边笑看着，一边赏着心，悦着目，抬起那支浑玉簪，撇了撇嘴：“成色太过一般，配不上你。改明儿送你一支好的，这支我就扔了。”

说着就收起了簪子，一点道理都不讲。

“哎，你还我。”谢姮连忙就去抢，可哪里抢得到？往前一冲就扑进了崔珩怀中，被人牢牢环在身前。

“软玉温香，在下就敬谢不敏了。”他促狭一笑，堂而皇之抱她上了榻。

一个天旋地覆，谢姮发现自己被他压在了身下。青丝如锻，流泻在榻上，月色如纱，包裹住榻上的两人，额头相触，鼻尖相接，不过只是静静地对望，却是一眼万年，海枯石烂。

“快放开我，你不可这样！”时间静静流淌，谢姮怔忡了半晌，总算急了，挣扎扭动起来。

“这样是怎样？”他英气逼人的眉宇飞扬，勾起唇角，印在了她的朱唇之上，“是这样？”

谢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他又对着自己唇舌纠缠，微喘之时，还轻点了唇角，揪了揪她的长发，促狭道：“还是这样？”

根本就是无赖！

谢姮：“你这就是在欺负人。”

崔珩：“就欺负你了，你能如何？”

“我……”

谢姮羽睫微垂，避开他炙热的视线，心中难免懊恼，她确实不能怎么样，就如同他如此欺负她，如此明目张胆地占她的便宜，她竟然还是生不起一丝厌弃他的意思。

那便只能任由他摆布了。

“怎么了？真生气了？”见她不再说话，也不挣扎，避开他的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珩抬手微微支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庞：“我不过就是逗逗你的。”

谢姮还是不言不语，倔强地避开他的视线，一幅闷闷的模样。

“你是要让我同你赔罪？”崔珩苦笑，亲了亲她的顶发，“我的好姮娘，都是我唐突了，莫要生气了。”

真不知道这丫头气性这么大，真是太难哄的小娘子了。崔珩正兀自这么想着，一回神却发现自己的腰身被环住了，不是被别人，正是被那个最难哄的塌上的小娘子给环住的。

“你……”崔珩几时见过谢姮这般主动，怔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忧心些什么，你日日都出去应酬，半夜才回来，一日也见不上一回，这也罢了，”谢姮紧紧环住他，贴着他的耳侧说道：“今儿又是大半夜才回来，一回来也不同我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就知道玩闹我，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崔珩讷言：“你这是在担心我？”

谢姮总算望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你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来去都无影的，有这么大的能耐，还需要我担心什么？”

“我是真的想你了，所以才火急眉燎地这么晚也非要弄你出来，我是真的舍不得放你走，所以才故意闹你的。我的好姮娘，不要生我气了。”崔珩这才正色起了身，将谢姮也从塌上拉了起来，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他哪里哄过人？更别提什么女子了，故而显得很是笨拙。

“我听六妹妹说今儿平阳公主来了，你见了她之后便出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可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

“说起来，还真的略有些棘手的，或许是太不长眼了，竟就看上了我了。”崔珩皱眉，一脸苦恼。

“啊，果真是被清河县主看上了？”

“你恐怕不知道，这位县主曾经立志要嫁全天下最好看的少年郎君，不想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了。”崔珩苦笑，“也不知道长得太好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那该如何是好，那么平阳公主可有说什么？”谢姮一脸忧心，绞着手指蹙眉道。

“她倒是说得清清楚楚，说这就去向圣上请旨去，说我与县主堪堪就是一对璧人，她若不保这个媒可就糟蹋了我们俩这样的神仙样貌了。”

“啊！？怎么会这样的，他们怎么能这样豪娶强夺呢？”谢姮义愤填膺的，“那你可由同他们说清楚？”

“说什么？说那个清河县主样貌妖娆，恐是不安于室的品性，我崔某可要不起这样的女子？还是说我早就有了你，任凭她再好，亦或是什么县主公主的，在我眼中都如齑粉一般，不堪入眼？”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打趣？”谢姮瞪着他，“既然是被县主看上了，又有当朝公主保媒，自然不能当面弗了她的面子，可也得于她想办法撇清楚，否则一纸圣旨下来，哪里有转寰的余地？”

“我们家姮娘确实是聪慧，我都还没开口，便已经帮我安排地明明白白了。”

“那你究竟是如何同她说的？”谢姮神色稍缓下来。

“没什么好说的，我就说崔某感怀公主、县主厚爱，某一介草名，恐怕辱没了县主的门庭。就说了这些官话罢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谢姮的神色又紧张起来，“你如此说，别人会以为你不过是在惺惺作态，其实心中是欢喜的。”

“我就是在惺惺作态呀，我又没说不能娶县主。”崔珩挑了挑眉，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

“娶这位清河县主可是有诸多好处的，虽说我们博陵崔氏确实不太愿意与宗室染上什么，不过这位清河县主确实有艳名，加上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若能娶了她，自然对我对崔府都有所裨益，为什么不娶？”

“……”

“我可是博陵崔氏少有的行了冠礼后还未出仕的人，若有个县主帮衬，她爹还曾是东宫太子，谁知道万一哪一日陛下慈悲心起了，把权柄还政给他们家呢，这样的人我可得罪不起，总之她让我娶她，我自然得欣然娶的。”

谢姮愣住了，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她自然知道崔珩会娶妻，会生子，会出仕，会与她形同陌路，可是她不曾料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就在一个那么寻常的今天，他连将来的娘子姓甚名谁都已经定下来了。

却还一幅无谓的样子，还是寻常一般来找她，抱她，亲她，这叫她情何以堪？

谢姮突然觉得心中大痛，一股撕心裂肺的感受将她的心房紧紧揪住，教她不能呼吸，吐不出一个字，最后化作了两团酸涩，从她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她竟然哭了，无声，却难以自抑。

“我要回去了，”她挣扎着从崔珩的腿上站起身来，“太晚了，我要回去歇下了。”

她低头掩饰自己的狼狈，泪水却洒在了他的腿上，濡湿了他的玄色袍衫。

除了落荒而逃，她想不到第二个离开这里的方式。

“慢着，”谢姮的手腕被紧紧抓住，一双漆黑的凤眸迎上了她的仓皇之色，“姮娘，你看看自己是如此地在乎我，不过是听了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就掉下泪来，届时真的能离得开我吗？”

他神色冷静，再也没有任何地戏谑之情，只有直白地审视，只有揭穿真相时的静谧。

“你如此在意我，又怎么愿意我的双手去抱着别的女子，唤她为娘子，同她养育我的子女？你只想独占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