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33章 因家宴陡起风波

“瞧瞧这神仙般的模样，可是把咱们家的一众小的都给比下去了啊！”裴氏先是一怔，似是惊叹于谢姮的美貌，热情地向她招手，“快过来，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究竟是怎么囫囵生的，竟如洛神宓妃一般。”

其他人也跟着裴氏啧啧惊叹起来，而在场的一些小辈，一双双眼睛都在盈盈作礼的谢姮身上，恨不能将她翻过来覆过去地看，究竟是怎样的容貌。

因为裴老夫人的盛情，谢姮移步坐在了她身边，一双手立刻抚了上来，抓住她的手仔细端详，“瞧瞧这双手，葱玉似的，叔叔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到的好徒弟，我都不知道长安城里竟然还藏了这么标致的娘子，竟然舅叔叔给寻到了。”

裴老夫人口中的叔叔正是卢纨，虽然年岁差了不少，但奈何卢纨的辈分比裴老夫人是大了许多，所以还得承她一声叔叔。

“听说你是陈郡谢氏的后人？”崔珪娘子李氏好奇地问：“那你父兄如今安在？家中如今都有谁在？”

“是呀是呀，怎么就被舅爷爷给收作了徒弟，他可是浑不恁的，莫不要耽误了你终身才好。”现在说话的是年龄最小的崔璆娘子蒋氏。

“家中只有兄嫂，长姊也出了阁，正巧兄长在师父的书肆里营生，就相结交了。许是与我投缘，就收了我作徒弟。”

“我可听说你的藉册也落在了舅爷爷一起，莫不是被你兄长给过继了吧！”蒋氏有些口无遮拦。

这问题确实难以回答，可一双双眼睛又盯着她必须要回答。谢姮抬眼看了一圈众人，最后落到了裴老夫人慈爱的脸上，笑了笑，“义父本就是随心随性之人，他老人家连行踪都是神出鬼没的，我实在是猜不到他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许是觉得我还算有些善根，想引导入玄门吧。”

众人皆是一惊，裴老夫人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住了。

“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想要出家修行了？”崔璩娘子郑氏惊讶道，“舅爷爷也真是胡闹，这不是耽误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的大好前程吗？”

“我听说舅爷爷一连收了两个徒弟，另一位本来就是缁衣道士？”崔瑨娘子王氏道。

“是，师兄本就是道人，是受他原先师父之托入了义父的门下的，现下正与一众大人在前厅。”

“你们师兄妹两人平日都做什么？”

“义父临走时，布置了课业，让我们熟读《太玄经》，这段时日正每日熏习。”

谢姮也不避讳与张辞的朝夕相处，确实也是令在座的各位隐隐有些古怪：这小娘子确实与一般闺阁中人不大一样，竟全然不顾名声，莫不是真的存了出世之心？否则在这样的一群贵妇跟前，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不给自己回旋之地的。

显然是真的不想成亲了。

裴氏微微皱了眉头，抓住谢姮的手也不着痕迹地慢慢放了下去，很客气地道，“听叔叔说你是我们五郎的福星，所以临走时候他特特地让松筠院留你在五郎身边，凤沼也同我说起，在五郎最凶险的时候，是你陪在了身边，这回五郎转凶为安，有你的一份功劳。老身特地来向你拜谢的。”

“官人娘子言重了，”谢姮抓住裴氏顺势往下拜的身姿，“我不过是照着义父的嘱托略在松筠院中坐了一坐，旁的是什么都没有沾的，是崔五郎吉人自有天相，自有神明庇佑，不必如此挂怀。况且平素崔五郎都称我一声姑母，都是一家人，即便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我也应当去看一看的。”谢姮不卑不亢，脸上也不过是淡淡的神色，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疏离感。

这一屋子的官家娘子，无一不啧啧称奇的，照理说有恩于这丞相府的公子，还是救命之恩，任凭谁都能发个三五百万的横财，更何况还是如此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即便是想以身相许也是合情合理。可她偏不，还极尽可能地要与景麟撇清关系，还自称是他的长辈，这不是硬生生地断了自己的前程吗？

众人相顾无言，之后的家宴也行地无甚波澜，一众女眷就在内院吃了些珍馐玉馔，谢姮倒总算见到了长住长安的崔家女眷，一位是崔玄暐的妾室安氏，另一位则是安氏的独女崔珂，今年才15岁，平时并不与裴氏一起在洛阳的宅邸中长住，而是独守在冷清清的长安崔府。

想必是另有隐情的。

宴罢，王氏提议去松筠院探望崔珩，因着都是姻亲，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况且这宴席本就是为崔珩所办，理应去探望一番。

众人附议，谢姮实在不好推辞，便随着一众女眷去了。

只是去了才知道，男众那边的家宴置办的地方正是松筠院，待谢姮她们到的时候，那厢酒席都未散呢。

松筠院几时这般热闹过，隔着觥筹交错的众人，谢姮远远看到了那位神情自若，温润闲适正坐在席间的郎君公子，他坐在一位长者的身旁，手里拿着酒量子给旁人添酒。

谢姮毕竟做过沽酒娘子，这酒量子的份量她是再清楚不过的，看来他是真的好了，否则这么一大桌子的宴席，居然还能够照应地过来。

看他神采奕奕，潇洒自若的神态，如松筠院的苍翠青松一般优雅挺拔，可谢姮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涌现了那日他亲薄自己的模样。

恨不得能转身就走。

“姮娘？”张辞由一众正行礼的女眷中看见了拼命隐藏自己身形的谢姮，竟然不顾这满堂的宾客，往女眷这里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是来寻我一同回去的吗？”

说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身居高位的崔玄暐崔大相公做了一揖，朗声道：“天官赐福，如今看见崔五郎病愈，师父的一桩心事也已了了。即是崔府的家宴，我们师兄妹二人不便在此叨唠，请恕我们先行告退了。”

说着，便要牵着谢姮离席，毫不避讳，令人瞠目结舌。

“东渐留步，”一人连忙站了出来，竟是裴素，只听得他嘴里嘟囔着，“表兄这次能转危为安，姮娘是有大功的，总得让他向姮娘道个谢再走吧。”

这话说完，一众人的视线便齐刷刷地聚到了张辞身旁那位小娘子身上。

在场男众除了几人，都是头一回见到谢姮。只见她一身藕色的春衫，襦裙曳地，素着头面，竟无半分钗环，可赁是如此，在一众环佩叮当的衬映下，越发显得皎洁如玉，美貌之至。

这便是卢纨收的义女，听说是陈郡谢氏的血脉，只是家门早已衰微，可怜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光景。只是这样的颜色，若是投入玄门，怕是会引起一番风雨。

众人正思忖着，坐在主位、气宇不凡的长者道：“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莫见外了，你们都是舅叔叔的弟子，并不是外人。”

崔玄暐崔大相公都发话了，更没有拂了他面子的道理。

可张辞毕竟不是常人，不能用凡夫俗子的待人接物去考量的。

“大相公在上，您是朝中的肱骨之臣，数人之下而已，可家师毕竟是是长辈，师父之命，莫敢不从。如今天色已晚，恐怕就要过了我们师兄妹二人的门禁了，还请恕我们唐突之罪。”

谢姮再怎么镇定，这席面上的唇舌之争还是教她觉得心惊胆战的。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东渐不愿意她在这里久留，但想必是有他的道理的。

顺着张辞的话，她也往众人盈盈拜去，似有告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