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30章 失丹药命在旦夕

都说年少吐血，命不久矣。

谢姮自梳妆台上悠悠转醒，心中横亘的就是这句话。她看着自己额间突然多出来的朱砂痣，想到了李太白的诗句：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离魂带出来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多了呢。谢姮抹去了嘴边的血渍，心中一片黯然。那位突然陨身的净居天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一听到他的事情，竟然心痛吐血了。

她拿起梳妆台上匣子里的那枚麒麟珏，离魂时看到的與图已然消失不见，这枚玉珏定然藏着极大的秘密，而线索想必只有崔珩那里有了。

自从谢姮拜师之后，卢绾就当了甩手掌柜，留下了一封书信，不知所踪。信里还是给自己的两位徒弟布置了功课，让他们三个月内要把扬子的《太玄经》给学完。

毕竟是玄门中人，留侯后人，什么样的秘籍经典没有看过，不过就看了一眼就撂开手去，又自顾自地练剑了。

倒是谢姮很是认真，日日捧着卷轴研习，遇见不明所以之处便向张辞虚心讨教，然而毕竟生涩难懂，学了半月也不明所以。

这日清晨，张辞在无悠院中练剑，剑声飒飒，与他的一袭飘荡的青衫交织成汹涌的波涛，软绵至极又刚硬至极。

廊下海棠花的浓荫处，谢姮挽着双垂髻，一身粉白的襦裙，正捧着《太玄经》瞅着，素白的手指点着上面的字，明明每个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根本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舞剑舞地出神入化的张辞，微微叹了口气，始终还是没有打搅他。

这段时日以来，无忧院除了一众仆从，便只有她与张辞。张辞本就是性格古怪，也丝毫没有俗知俗见，根本不觉得与谢姮一起学习有何不妥。反而觉得离开了卢纨的浪荡子的作派，实在是一桩美事。

那《太玄经》根本不是道门正统，张辞哪里看的上，即便不忍心拂了谢姮学习的兴致，也没有真的正经向她传授过什么的。谢姮不知道这里的窠臼，只觉得每次向张辞请益，对方都懒懒的，自然而然她也不愿意太麻烦别人。

思虑处，眼角闪过一片青影，还未回过神来，便看见裴素一袭青衫，身长玉立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见状，张辞眼疾手快地收了剑，也一起聚了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在无忧院里看书练剑，”裴素一边抱着胸一边咕哝，看见一身粉白襦裙，满满女儿家娇态的谢姮一愣，“姮娘，我这是专程来请你去劝劝景麟的。”

“崔珩怎么了？”张辞听说是有关那位无法探知善恶的人的事情，皱起了眉头。

“景麟快不成了，可是又死撑着，连大夫都不瞧，又不准通知洛阳崔家兄弟来，整个松筠院围地铁桶似的，还不准人去探望。我是好不容易从稚柳那打探来的消息，这就赶过来了。”裴素一脸心焦。

谢姮心咯噔一下，忍不住狂跳了起来，“多长时间的事情了？”

“听稚柳说，半月有余了。”

半月，正好是她最近一次离魂的日子。

“他本就是将死之人，”张辞撇了撇嘴，“能撑上半个月，已然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你胡说！”裴素一把揪住了张辞的衣襟，怒发冲冠，“这里是崔府，容不得你妖言惑众！”

“我一介贫道，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本不愿意泄露天机，只是这事与姮娘又有何干系，他要生要死，都有定数。”张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你懂个屁！”眼看一拳就要挥过去。

“住手！”谢姮白了一张脸，“你们在这里争执，对崔珩有用吗？有这当下吵闹，还不如赶紧去看看。不过裴素，为何你要专程来找我，我能进得了松筠院吗？”

“我也是从稚柳那得知的，舅爷爷临去时向松筠院一众交代过，如有不测，必得请无忧院的姮娘子来坐镇，说姮娘是景麟的福星。”

“笑话！姮娘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能救得了崔珩？我万万是不允的。”张辞皱起眉头，说得毫不客气。

“你可是连师命都不遵了？况且，你是姮娘的什么人，你不允许有用吗？”

谢姮大感头痛，却不是为了张辞和裴素的争执，而是想到那松筠院的崔景麟，他是真的不行了？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

“快带我去看看。”她咬了咬唇，下了决心。

即便她到头来帮不上什么忙，到底那是一条人命，若错过了，她恐怕自己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此时是晌午，松筠院内一片寂静，明明是风景如画的院落，此刻却犹如失了失了精魂一般，变得死气沉沉。

崔珩确实不好，寝房内，谢姮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抹高大的身形，气若游丝地团在被褥中，额头不住的渗出薄汗。

“郎君从未这般凶险，”稚柳一边拿着帕子给崔珩擦汗，一边都快要哭了出来，“姮娘子，你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救救我们家郎君吧。”

“义父可有留下什么书信？”

“有的。”稚柳立即拿出信笺来。

“吾儿姮娘，五郎病愈险，恐危及性命，汝需衣不解带关照之，待如父兄，亲自料理，切勿离身。待父归。”

这信札写了跟没写一样。谢姮皱眉，“为何不请大夫？”

“郎君昏迷前曾有话，不可请大夫，只准叨唠无忧院的姮娘子。正好裴郎君来探病，便请他去请了你来。”

“你家郎君好生古怪，即是病了，就该看大夫的，你去把之前给郎君看病的大夫请来，我就在这里不走便是了。”

稚柳连忙去了。

崔珩面色灰黯，唇色泛白，额上俱是薄汗，谢姮拿起银盆中的巾帕，拧干为他擦汗。却发现他不仅额上有汗，领口皆也湿漉漉的。

都说汗为心之液，他这样大汗淋漓，不知道会耗费多少阳精。

可即便在这么凶险的境地，闭上眼眸的崔珩仍然精致地不像是具活物，长长的睫毛浓密如盖，剑眉飞鬓，高耸的鼻梁犹如美玉琼琚。

巾帕划过他优雅的下颌，谢姮的手指不小心碰触到了他刚刚冒出来的胡渣。犹如触电一般，她丢下了帕子，脸立刻红了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能被美色所惑？

谢姮摇了摇头，轻轻嘘了口气，捡起巾帕置入盆中。

这样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得让他喝点水才行。可是人在昏迷的时候又怎能进得了水？思来想去，谢姮拿来一个勺子，舀了一勺清水，慢慢地滴在崔珩的唇上，渐渐濡湿了他干涸的唇瓣。

虽然也有一些顺着他的腮边流下来的，可终归有一些被他给咽了下去。

“这法子不错。”裴素大剌剌地走了进来，一脸关切，“景麟一直还未醒吗？”

“自我来了之后，就没有见他醒过。”

“我也是头一回见到他这么凶险的样子，平时虽说也病怏怏的，但是只要一直九停丹养着，也与寻常人没有太大差别。可是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听说九停丹也用完了。”

谢姮脑海中骤然闪过那日在这里看见的那些翠绿的丹药。

“既然用完，怎么不让大夫再送些过来？”

“这哪里是寻常的东西，”裴素悠悠地叹了口气，“景麟自小就有不足之症，看了多少大夫也无济于事，只因为这不足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没辙的。都说他活不过十岁，可是舅爷爷却曾寻访了海上仙家，得了一罐子九停丹，说是不能让景麟全好了，却能让他益寿延年。这些年全靠这罐九停丹给续了命的，本来还能再用上十年，可我听新杨说前阵子那些剩下的九停丹全都化了。这难道不是天意弄人吗？”

“所以义父这才匆忙出走，是去寻药了吗？”

裴素摇了摇头，“这仙人哪有那么容易得遇的，上一回舅爷爷也是恰巧偶遇了，恰巧得了的，那仙家留下这一罐子九停丹，早就飘渺无踪了。即便舅爷爷这次有心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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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失丹药命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