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25章 缘宴客送礼成双

“你们是不想行拜师礼了？”卢绾吹胡子瞪眼起来，指着张辞，“你小子，我都从来不知道你这般伶牙俐齿，这两位都是为师的侄孙儿，虽说辈分上你们还高了他们一辈，但还不都是自家人吗？自家人哪有这么说话的？”

“舅爷爷，实在是凤沼唐突在前，怪不得他们，”裴素连连作揖，“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还望两位多多包容，凤沼定然是不会再孟浪了的。”

“只是礼不可废，既然进了卢氏之门，做了卢氏子弟，作为长辈，对侄儿们还是要多多关爱的，确实不能小鸡肚肠了。不就是两匹绢吗？也能攀扯这么久。”

卢绾眯着眼睛看着这一溜儿的后辈，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姮娘，还不上菜？”

谢姮咬了咬唇，似是忍下了这口气，看都没看那位一言不发的男人，就往厨房里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侍儿就如流水般将各色菜肴送了出来，除了单笼金乳酥、曼陀样夹饼、巨胜奴、贵妃红这些时下在高门大户流行的菜式，还有葱醋鸡、鳜鱼炙、八仙盘、遍地锦、汤浴绣丸这些新颖鲜香的玩意儿，更别提各色汤饼，各味粥酿，上上下下竟然有十几道菜，看得人瞠目结舌的。

看这阵势，就连朝中的三品大员家办的烧尾宴都绰绰有余了。

“你……你……”卢绾有些吃惊，“这都是你的手艺？”

“崔府的庖厨帮着一起做的，我只是打打下手罢了。”谢姮淡淡地一笑，眼角却瞟到那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如主人般大摇大摆地坐在了主宾的席位上，一边摇着玉骨折扇，一边赏玩着席上的各色菜色。

“不知能否入两位侄儿的眼？”谢姮实在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今天可真是走了大运了，”裴素掩不住的高兴，“是吧景麟，我头一次来你这儿能这么正经吃上一回。”

活脱脱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

卢绾原本还有些吃惊，现在就只剩下得意了，“我这徒儿的好处，往后你们就知道了，这下我总算不愁谁会给我打灵幡了。”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师父，你休要胡说，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刘掌柜今年五十好几了，两个月前娶了妾，还怀上了呢。您老风华正茂，怎就成天想着无后的事儿呢？再说您与游仙居的郑娘子有旧那么久了，想那郑娘子最终也得找个依仗不是？您老既然与师公有约不碰那男女婚嫁之事，但是侍妾也是能生孩子的呀。”谢姮那唠叨的功力也不是盖的。

“你这是管起你老子的事儿来了？也不想想你自己，你兄长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可是应承过他的，必然要给你觅得一门好亲事的。为此我可是特地向你姐姐打听过了，说是给你相看的人家没有几十家也有十几家，可到头来都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都不知道全长安的官宦子弟都成亲了？竟然没有一个与你有缘的？”

“咳咳咳。”张辞适时的咳嗽声代表了他就是谢姮的有缘人，可奈何没人注意他。

而谢姮的脸总算是红了，虽说在市井之地呆了几个月，连勾栏酒肆的话都敢说了，可毕竟当着这么几个大男人的面谈论自己的婚事，确实不是一位未出阁的少女所能招架地住的。

“又不是非得要成亲……”她小声嘀咕道，既尴尬又不甘心。

“咳咳，师父，咱们要不开宴吧！”张辞连忙为谢姮解围，引来了几双审视的目光，包括最漠不关心的那一道。

“小子，你是打上你小师妹的主意了？”这是卢绾。

“这京城的官宦子弟也不见得都长眼睛的，姮娘的事也急不来，还需慢慢筹谋，景麟你说是吧？”这是裴素，连人都不熟，就叫起姮娘来了。

“我倒是觉得，你确是长了眼睛的。”崔珩凤眸微挑，面色宁静，一边走到席上撩袍踞坐，一副等着人服侍的模样。

这下大家都安静了。

“我们给师父敬酒，行拜师礼吧。”张辞干咳了一声，连忙为谢姮解围。

这场拜师宴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悄然进行着。

“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我门下的弟子了，”卢绾饮下了拜师酒，双颊红通通的，一边捋着山羊胡一边笑眯眯道：“咱们这一门也别无特殊，只要记住一点：尊师重道即可。”

“师父可以为弟弟细细说来吗？如何尊师？如何重道？”

“凡师父说的往东，你们不可往西；师父说要摘星星，你们不可摘月亮；最关键的是，师父还没说出口的，你们还得要先师父一步办到位，总结来说，就是两个字：听话。如此这般，就算尊师重道了。”

“……”

“可是师父，子曰：不耻下问，如果对师父的交代我们有不明白的，可以问吗？”这是张辞。

“你是要考科举吗？”卢绾捋了捋胡须，斜睨了他一眼。

张辞摇头，他堂堂一个道士，虽说现在算是还俗状态，也不至于要去科考这么流俗吧。

“那不就得了，听话，听话就成。”

“可是师父，我既不考科举，也不出家修道的，你是要教我琴棋书画吗？”谢姮好奇道。

“琴棋书画能让你寻得一个如意郎君？”卢绾白了她一眼，“都说女子无才就是德，那些才学好的女子都在勾栏瓦舍里营生呢，我教你那些东西做什么？”

“呃……”

“行了，这拜师礼也成了，咱就开宴吧。这满桌子的好酒好菜，不开动可要凉了。”卢绾拿起筷子就要下手。

“等一下！我们今儿也不是空手来的，”裴素咳了一声，“虽说我们的舅爷爷也从未教出个什么栋梁之才来，但毕竟是礼不可废嘛，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说着，他就大剌剌地拿出了刚从崔珩书房中顺来的礼物。

“这是给东渐的，这是给姮娘的，”正好是一个端砚，一支湖笔，“这可是前朝的太宗皇帝编撰《群书治要》的御用之物，取勉励上进之意，愿张兄鹏程万里，姮娘妙笔生花。”

张辞和谢姮谢过了裴素，卢绾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

“到你了。”裴素使劲朝崔珩使眼色，而后者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来，交到了张辞的手中。

“佛经？”张辞盯着《大佛顶首楞严经》几个字愣住了。

“你怎么送一个道士佛经呢？”裴素嘟囔起来，把经书抢了过去，“啧啧啧，阿难尊者受摩登伽女迷惑，险些破戒，景麟你送东渐这经书所谓者何？”

“都说开慧的楞严，不读楞严不知修心迷悟之关键，我觉得给他是最合适不过的。”崔珩淡淡地弯了弯唇，浅言则止。

谢姮只觉得一双朗润之至的双眸朝自己望了过来，那个丰神俊逸的男子如一阵清风般飘然而至，常常面无表情的脸上蓦地泛起一丝淡笑，更显地他整个人光辉夺目。

“这个，是给你的，小姑母。”谢姮还在惊措的当下，一枚温润的东西就滑进了她的掌心，她吃惊地圆睁着双眸，失声道：“好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