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161章 千秋祭祀现祥瑞

李璇玑眼底闪过愠怒，想法子，想法子，就是这想法子三个字，让她堂堂一介平安公主情何以堪。

那个崔珩也着实太不识趣了，竟然晾着自己去陪衬那个小户女，还为了她在千秋节上拂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没脸，这口气，让她如何能咽。

“公主，若没有旁的事，下官就先下去了？”张之易见她面露薄怒，立即说道。

“你的帐，本宫回头慢慢同你算。”李璇玑意味深长地看了张之易一眼，这才拂袖而去了。

好容易送走了刁蛮公主，张之易心有余悸，目送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里，这才悻悻然地走到姮娘的身边。

“怎么，既然往后要到陛下的寝宫当差，是不是还得去大业殿中收拾一番呢。”他将姮娘拉到了一旁，压低嗓子问道。

张之易自然是有一副好皮相，尤其是在这千秋盛宴，盛装打扮的他看起来便是天人临世一般，白皙的面容泛着一丝微光，微眯的双眼却流泻出了一丝异色。

姮娘一愣，若没看错的话，那竟是担忧之色？

大业殿内，因为张之易的骤然莅临，宫娥近臣都退了出去，偌大的殿中便只剩下了两人，相顾无言。

“碧菀竟然被平安公主所利用，这件事情我事先不知。”张之易面色讪讪，骤然而道。

“大人何须挂怀，碧菀即便没有被公主所用，也会有别人为此事出头。”姮娘的神色淡然，不动声色地将张之易的神情尽收眼底。

“去皇上身边，你究竟如何想的？”看着眉目青翠，清丽无双的女子，张之易突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刚才在集仙殿中，他急得不成样子，几乎就要觉得皇上必然会当场要了姮娘的性命，可偏生他怎样都保她不下来，却不知为何突然又峰回路转，她居然就稳稳当当地活了下来，还为自己另谋了去处！

“那毒酒，你是真的不怕死？”

“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又有谁是不贪生怕死？”姮娘幽幽叹了口气，朦胧的双眼幽深如碧潭深邃，“可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大人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有的时候生与死不过是一念之差的抉择而已，我赌皇上到底是不愿意自己在千秋节上沾染鲜血的，侥幸赌赢了而已。”

她并未坦言说出自己早已知道那酒中的药并非毒药。

张之易双眸一闪，如鹰隼般紧揪着姮娘，似乎有无尽的疑惑和满腔的疑问，可被望着的那人始终面色如水般平静，最终那疑惑还是化为了一声长叹：“你又是何苦要这般费尽心机地到陛下的身旁，你可知道即便有张辞为你周旋，若想要保存性命也是难上加难的。”

“大人难道忘了我们的交易？”姮娘倏然笑道，“此是非常之时，自然得做非常之事。也只有在陛下的身边，才能见机行事，图谋通天之事尔。”

“你竟早有图谋！”张之易脸上闪现了诧异，眼前的女子看起来纤然娇小，想必是因为天气严寒的缘故，让她更显娇弱，可偏是如此，她神情之镇静，言语之笃定都令他惊叹。

“罢了，你到底都已经是自己拿了主意，只是陛下身旁如同火坑，你既然已经与我是同一条船上，往后还是多与我商量，不要贸然行事了。”他言语倏忽变得柔和，似是认了命，眼眸中满溢的还是对姮娘的关心。

姮娘默然点头，可终归还是将张之易的心意给轻轻地撇开了去。

领了武周氏的命，姮娘今夜回大业殿收拾一番，明日一早赶在祭祀前就要去集仙殿住下。折腾了这么久，其实也没有几个时辰闭眼了。等回到寝房的时候，她一阵翻箱倒柜，到底还是取出了那只锁在柜子里的木鹤。

姮娘念出了崔珩教他的那句咒语，只听得木鹤缓缓道：“姮娘，松筠院的池子如今越发萧瑟了，你非要养的那只小鹤也总是怏怏的，许是因为你终归是抛弃了它的缘故吧。可它到底不过是个小东西，我想你往后若是能耐着性子哄哄它，它定然就不会记仇了的。”

那是崔珩的声音。清朗温润，透着一丝萧瑟寂寥。姮娘突觉心口一痛，不觉眼泪就滑了下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过是造物弄人罢了。

张辞当天晚上便已经知道了筵席上的变故，正要赶过来救场，却听说姮娘已经化解了危机，未免惊扰圣驾，便按捺了下来。到了第二天早上，却还是一大早便赶来集仙殿请罪。

为了千秋祭祀，皇帝丑时末便已起身，张辞赶来的时候，武周氏刚洗漱完毕。身旁伺候着的，恰好是姮娘。

在姮娘的搀扶下，武周氏笑盈盈地望向座下的张辞：“朕知道你为了什么来，如今人就在朕的身旁你仔细检查检查，可有伤了她寸毫？”

张辞神色如常地在姮娘的身上微微划过，并未表现出别样情绪，“陛下大德，贫道此番前来一是为了请师妹唐突之罪，同门手足，师妹之过实属贫道未尽管教之责。今蒙陛下宽宥，实在心有不安。故而二来是请将师妹带回长生观中，恐师妹唐突陛下天颜，惹下祸事。”

武周氏龙眸微扬，笑道：“你们倒是同门情深，只不过还是多虑了，东渐你这小师妹是个机警的，又对朕一片忠心，朕疼惜都来不及，又怎会让她涉险呢？”

张辞微微颔首，倒也没有坚持，仿佛对让姮娘去长生观的主意不过是一时兴起，并不曾放在心上的。

这千秋祭祀自然是盛大无比的，天空才泄出了一丝微光，百官便已经列队于祭坛前，武周氏黄袍加身，冠冕华裳，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徐步走向祭坛。

主持祭祀的是如今女皇帝身边最炙手可热的张小天师。

姮娘作为内宫的一位女侍，自然没有资格列队其中，可仍然能躲在宫墙后远远地看上几眼。

在一众绿色官袍的低品阶的官员中，姮娘一眼便看见了那位出尘俊逸的身影。

他腰杆微弯，行着最标准的拱手之礼，似在这巨大的皇权下为之倾倒，与身旁的一众官员无差无别，可是姮娘就是知道，他那敛起的眼神是桀骜不驯的，是不屈不挠的。

不过只是远着看几眼，她便觉得有些心悸，刚要缩回身形，却意外地捕捉到了他恰好抬起的黑眸，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却还是锐利至极。

姮娘的心脏陡然一跳，连忙藏在了宫墙后，而祭台上武周氏却已经在张辞的引导下完成了隆重的祭天之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祭坛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此时，似是听到了众人的祈祷，又似是感应到了女皇帝的虔心，东方青干琉璃般的天际突然涌现出了一团又一团的五色云霓。那云霓彩羽飞扬，尖尖的喙，长长的爪，流星斑驳的尾翼，带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光华。

俄而，天际又风云涌动，出现了一条硕大的长虫，鳞片宛然，五爪俱全，银练般的长须，睁眸往先前那只神鸟飞去。

“龙凤呈祥，天下太平，天帝降福，祥瑞啊！”率先开口的是浑仪监监正左大人，众臣子这才反应了过来，发出了层层叠叠的赞叹声。

祭台上的武周氏竟是看怔住了，那龙凤云霓转瞬即逝，待她回过神来，连忙问张辞：“天师，此是何意？”

“此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之象。祥瑞。”张辞言简意赅，顿首道，却只字未提那只彩凤。

武周氏自然是喜不自禁。

群臣鼎沸，唯有崔珩若有所思，心中泛起一丝浮意，女皇帝牝鸡司晨，自然觉得那神龙便是她的精神化现，却忽略了如果她真是飞龙在天，那彩凤环绕又指的是谁？

只消一眼，他便能看出这祥瑞指代的定然不是武周氏，不过到底是谁，这天底下又有谁能知晓呢？

春秋祭祀因天降祥瑞，整个皇宫都喜气洋洋，内宫里的那些向皇帝献媚的争奇斗艳的小伎俩，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故而无论是司设司大费周章地准备下的牡丹花王作为祥瑞，还是司寝司巧思寻来的西域奇香云枕香，都得了女皇帝的赏赐，只不过在龙凤呈祥的祥瑞面前，那些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虽说在女皇帝的寝宫当差，但姮娘到底还是被时刻提防着的，近身伺候这样的事情，每次都是与那林婉儿一起。

到底是经历了集仙殿的试忠心，林婉儿带她稍稍和颜悦色了一些。只是这些时日，那平安公主李璇玑日日都来宫中请安，一呆便是一整日，少不得刁难一番。

李璇玑来宫中不为别的，是为了向皇上引荐一位神仙般的郎君，非但有仙人般的姿容，那文采更是出彩风流。

单论容貌虽然不及张家兄弟那般风华绝代，可贵在那通身不沾纤然的气质，竟与崔珩有些神似。听说是安平房崔氏的后人，年前新晋的进士，名唤崔郢之。

李璇玑的目的是简单粗暴的，既然皇上如此高看崔珩，可又迟迟不愿下手，或许是因为崔玄暐的缘故，那么就找一个有几分神似的，投其所好，自然是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