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客人和姑娘们的喟然长叹之声远远传了出来,田十一和赵梅儿等人却已经来到了燕春阁后院的一座小厅之内。kanshushen
小厅位置颇偏,厅堂也不大,布置十分简陋,看来只是为了接待普通客人而设的地方。
到不是老鸨想慢待西楼大家,而是因为上次田十一与李师师见面时被赵官家撞破,几乎吓得老鸨某某不调,这才想出个折中的法子来。
上次是运气好,官家没有生气。若是再来一次,就算官家不生气,老鸨也要吓得咽气了。
几人刚刚坐定,小厅的外面却传了声惨叫进来,孙友爱随即抓着一人的脖子进到小厅,随手将那人扔在地上。
胆敢跟踪十一哥,想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若是在舟山,直接就送到治安队里审问去了。
孙友爱下手极有分寸,地上之人虽然痛得厉害,但却没有伤筋动骨。
看着呲牙咧嘴爬起来的倒霉蛋,田十一轻轻挑了挑眉毛,因为那个人乍看起来就像没长眼睛一样,除了陈东没有别人。
陈东突然出现在这里,到不是刻意跟踪十一哥,而是因为燕春阁墙上的那首诗。
“李白坐船不给钱,被我一脚踢下船。桃花流水三千尺,不知李白死没死。后来漂上一张纸,上面写着我没死。”
每次想起这首打油诗,陈东就恨得牙痒痒。再想到打油诗下面落款的“陈东”两个字,他便郁闷到吐血。
数日来陈东一直在燕春阁中游逛着,使了不钱买通那些大茶壶,为的就是找到陷害他的人。可惜好几天的蹲守,却一丁点线索都没有,不成想却远远看到了田十一等人,好奇之下便跟了过来。
呲牙咧嘴、吭哧瘪肚地爬起来,陈东规规矩矩对着田十一作揖施礼。这可是西楼大家,他一个太学生,自然当以师礼待之。
一抬头,陈东突然愣住了,连忙更加恭敬地施了礼,这才说道:“学生陈东,拜见公主殿下。”
田十一和赵梅儿一时间都惊愕地张大了嘴,赵梅儿的容貌任谁都看不出是个女儿身,更别说能看出是她本人了。这陈东,到底是如何认出来的?
田十一偏头仔细地看着赵梅儿,想要找出是哪里出了纰漏。
因为人家是公主,虽然化了妆也不好盯着细瞅,此时仔细端详之下,田十一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赵梅儿的一双剑眉实在太有气概也太男儿了些,所以苏朵朵完全是以她的剑眉为基础,画出了一张男子的丑脸,但那双剑眉却是没动过的。
如今看来,这双剑眉太有特点,也确实太好认了些,难怪陈东能一眼认出来。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陈东自知眼睛太小,便特别容易关注别人的眼与眉,这才会一眼识破赵梅儿。
见田十一抬手抹了抹自己的两条眉毛,赵梅儿瞬间知道问题出现在了哪里,心中不禁气馁。
对于自己的一双剑眉,赵梅儿可说是又恨又爱。恨其阳刚、爱其出众,今日却又惹出这般乱子来,实在让人不知该恨该爱,和那田十一竟是一个德行。
想到这里,赵梅儿不自禁地瞟了田无赖一眼,那眼神中带着三分幽怨、两分娇嗔、一分讨厌。
陈东此时已抬起头来凝视着嘉国公主,将赵梅儿看田十一那一眼的风情尽收眼底,心中一下子燃起了熊熊妒火。他是真的喜欢嘉国公主,看了一眼便再也忘不掉那一种。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就算眼睛小也没有,所以田十一才能看透陈东心中所想。所以陈东才能从公主那一眼的风情中,生出无穷的妒火。所以,此时的陈东对田十一的感官,才会在瞬息之间由钦佩转成了嫉妒、憎恶,恨不食其肉、饮其血。
陈东一瞬间觉得,燕春阁墙上那首打油诗,一定是田十一写的。若不然的话,公主又怎会如此看他?一定是,必须是……
人这种生物很多时候是没有道理可言的,脑子里种了一颗情种之后就更加无法理喻了。
陈东因公主那一眼的风情迁怒于田十一,却不知那首打油诗还真就是十一哥写在墙上的。冥冥之中天注定,很多事情阴差阳错,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注定了的,你怎么改都改不了,无可挽回、不可避免。
田十一已经捕捉到了陈东小眼睛里的妒火,对陈东的评价又低了几分,似乎都快跌落到井底了。
赵梅儿那一眼风情过后,立即恢复了冷若冰霜的庄严模样。
皇室族人自然要有皇室的威严,她可以和田十一耍无赖、发脾气,但却不能将这些小情绪让外人看到。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田十一这个人,已经在她的心里成为一个可以坦露真情实感的对象了。或愤怒、或喜悦、或厌烦、或娇嗔,反正和田十一在一起就感觉很舒坦、很真实、不虚假,不用装模作样,不用把自己装进盒子里,这种感觉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对着陈东点了点头,嘉国公主一脸庄严地说道:“你且在一旁坐下,本宫微服出访之事,不得说与任何人听,这可是官家交办的事情。”
赵梅儿让陈东坐在这里,一来是为了不让陈东出去乱说,搅了自己想见李师师的事情。二来也是为了不给田十一惹麻烦,带着公主逛楼子,确确实实是大罪。说是出来给官家办事,相信陈东就不敢出去乱嚼舌根了。
陈东掩下心中的妒火,又对公主拱手谢过,这才坐在一边,只是这心里却在甜着、咸着。
甜的是公主让自己坐在厅内,而且还将为官家办事这么大的事情告诉自己,这就说明没将自己当成外人啊!咸的则是嘉国刚刚望向田十一那风情一眼,若那一眼是望向自己该有多好。
田十一确实讨厌陈东,但陈东坐在这里,确实能减轻自己私带公主逛楼子的罪责。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厌恶的人和事若能被自己利用,忍耐一会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若像个稚童般的想法,十一哥又何必忍着恶心来汴梁这个大染缸。
很快便有人奉了茶汤,随即门帘轻挑,一道靓丽的身影进到小厅中来,正是李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