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族里时,也快到饭点了。
这时一些平日还有着工作的族人也陆陆续续归家,程亦安下车后都没站稳,就被人叫住了。
“亦安,这是刚回来啊!”
“啊,是。”随口应了一句,回头看向喊住她的女人,一身西服裙,妆容精致,面貌温婉。
记忆翻飞,看了好一会儿,程亦安才对上了号,这是程暮烟的妈妈。
略感不喜地挑了下眉,程亦安不无小心眼地想:这莫不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一派和气唠嗑,“静芸婶婶这是刚下班回来?”
叶静芸走到她身前,笑道:“可不是刚下班嘛,好久没见到亦安你,这是刚从学校回来?”
程亦安点点头,“对,昨天回的。”
“哦,我家暮烟回来得比你早,她估计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前些天一直在念叨你呢~”
叶静芸这话说得好听,如果没有昨天经历了堵门的那一茬,效果更佳。
弯了弯嘴角,程亦安笑眯眯说:“哪能不知道啊,昨天刚回家,她和暮云就找我了,还聊了会儿天才回去呢!怎么,暮烟都没跟婶婶你讲吗?”
程亦安话说得自然,好像真是小姐妹友好地聚了一下。
叶静芸闻言一怔,眼睫毛微不可见抖了一下,很快又捂嘴笑道:“是吗?那可能是婶婶昨天加班回去晚,那丫头没来得及说。”
说完话锋一转,盛情邀请道:“亦安今天要不要去婶婶家吃饭?你稳叔也在,可以给你们做几道好菜。”
眼前的女人待她态度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关系多好的长辈,这段位比那朵小白莲可高了不少。
程亦安却没兴趣赴这鸿门宴,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道:“静芸婶婶,我今天刚学习完回来,还有一些资料要整理,就不去了。”
被拒绝的叶静芸也不强求,体贴道:“那学习肯定重要……”说着,话音拖长,表情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
程亦安见还有后续也不着急,保持微笑,没有接话。
叶静芸亲昵地又往程亦安身边靠了点,放低声音有些担忧道:“亦安你……是不是和暮烟闹矛盾了?”
程亦安笑容不变,表情无辜中还带着一丝惊讶,“没有啊。”
只是单方面KO而已。
见她还这个态度,叶静芸的视线始终落在她没什么情绪变化的脸上,面上不显,心里沉了一下,知道女儿昨晚上拉着脸回去,跟她说的话并没有作假。这程亦安,是真的变了……
只是到了这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的,叶静芸心中稍一酝酿,眼神便带上了歉意道:“亦安啊,婶婶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暮烟平日被我和你叔叔宠坏了,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直接跟婶婶讲,婶婶帮你骂她,让她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这一番话,她说得是情深意切,程亦安却听得有点犯恶心,只叹原身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至于吗?
眼睛一转,瞄了眼人来人往的门前道路,想到她刚说的话,心道您还有这要求,这必须不能拒绝啊!
清了清喉咙,立马表情一耷,顺着她的话埋怨道:“真的吗?那可太好了静芸婶婶!本来我都不打算告诉你的,既然你们这么强烈要求了,我就直说吧!”
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右手食指中指下压,接着道:“昨天……她和程暮云堵在我门口指着我骂废物,你说她们怎么可以这么坏呢?您回去得好好骂骂她,怎么就逮着我过不去?
以后叫她和程暮云都别找我了,不然我就去找爷爷评评理,我一个好好的程家大小姐,怎么就什么人都可以来骂一句?你说是不?”
说完还紧盯着叶静芸,一副你必须得答应我的样子。
这一段话大气不喘地说出来,声音不低,一些过路的族人都不由看了过来。等看到说话的是程亦安后,再联系说话的内容,顿时脑洞大开!
程亦安是废物的事大家都知道,但人家怎么说也是主家的大小姐,家主的嫡亲孙女!心里怎么认为是一回事,可做出把人堵在家门口骂废物这样的事也太过分了……还是两个旁支的,这不是在踩主家的脸吗?
在神龙大帝国,听这个帝制的名称就知道,它绝不是什么公民平等的国家。
身份的高低是与生俱来,你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改变,但在改变之前,是龙是蛇都得盘着!
特别是在重视血脉的世家,这种不同阶级身份的相处更加要注意分寸。别人不介意的时候自然不介意,一旦真介意起来,主家动用家规做出惩处,帝国法律并不会干涉。
叶静芸在听到程亦安开口第一句没有说自己想听的内容时,就意识到不好。刚想出声打断,却惊觉一道压力直压在她肩头,让她动弹不得。
被迫听完,叶静芸表情都呆滞了,有些迟钝地看向陡然变得咄咄逼人的程亦安……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压力卸去,叶静芸后知后觉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一抹额头,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已经一头冷汗!
心中大骇,目光颤栗地望着程亦安,眼中惊惧交加,这程亦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直到围观的族人开始议论……
“那是要好好教育一番,都是族里的孩子,怎么说话那个轻重。”
也有认识叶静芸的,小声嘀咕,“暮烟平时看着还是个懂礼的孩子,私下里竟然是这样吗?静芸还是要多管管,可别让她走错了路啊!”
“对啊……大小姐再怎么……也不能那样说啊,这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
她精心培养的女儿,竟然就这样被人议论,而她还只能听之任之,平时再多心机手段,在这种时候也无法使出来……
因为眼前这个大小姐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调摆废物,触及程亦安眼底冷漠的威胁,叶静芸惧不敢言。
在绝对实力面前,再多阴谋诡计也无可奈何。
时隔二十多年年,叶静芸再度体会到了没有天赋、没有实力的苦涩。
良久,脸色惨白道:“……是,大小姐,我会回去好好教育暮烟,还请您原谅。”
“那就这样吧,婶婶记得转达我的话哦~”
“……是。”
听完想听的话,程亦安也没意思地收回了对她的压迫,面无表情地往族内走去。
……
或许是这一战成名,接下来两天,再也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找她不自在,连凑过来打招呼的人都少了不少。
而她同样不知道的是,在某个暗沉压抑的房间内,有关她回族两天的行为监测被记录在一张纸中陈列案桌上。
“先生,需要进行干预吗?”站着的男人低头恭敬问道。
坐在桌后的男人没有回答,像是看到了什么麻烦事情,阖上眼皮,眉头紧皱,半晌,似自言自语一般,“见识多了就不好掌控啊,父亲……”
挥挥手,“先不用管,敲打一番族里,不要逾矩。”
“是。”
……
转眼就到了舞会当天,一大早,杨叔就领着几人到了她的院子。
“大小姐,礼服赶好了,这几位是溯回工作室的人,礼服由他们设计。这是设计师秋涟,您试一下,有需要改动的他们会帮您做好。”杨二介绍道。
一个站在他身旁的精致女人冲她点头,“您好程小姐,我是秋涟。”
程亦安亦礼貌点头,“您好,麻烦了。”
两边接触完,杨二冲身后的人示意,将装礼服的箱子放在桌子上,并将其打开。
程亦安上前看了一下,堆叠放置的礼服款式没看出来,颜色还挺好看。
香槟金,不会流俗,也不会太过亮眼。
“程小姐,我帮您拿出来试一下吧。”秋涟说。
点点头,程亦安让了个位置。
一个助理上前,托起一个撑杆,裙子被拿了出来,是一条斜肩曳地的修身长裙。
款式简单,却也处处精致,裙身有细碎的光,一看就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一眼望去还有些惊艳!
见程亦安表情和缓,对礼服并无不满,杨二有眼色地带着在场的男人退到屋外,秋涟对着她留下的两个助手道:“你们帮程小姐试一下这条裙子。”
“是。”
在试礼服的过程中,程亦安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这两个助理似乎对她很好奇,两人自以为隐晦地打量了她上十次,偶尔还有眼神交换,颇有一种亲眼见到了传闻中人物的新奇感。
就连在一旁观察裙子上身效果的秋涟,偶尔也会将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等到穿上裙子,几人说着各种讨巧的话,夸赞程亦安穿起来很漂亮……
这种好奇心没有恶意,带着某种见到想象中“大人物”的……原来是这样子的感觉。
而这种高大上的阶级感肯定不是出自她本身,那么就只剩下……
程亦安眉眼弯弯,似无意道:“你们闻家家大业大,还能自己养着一批设计师呀~”
“主要是夫人的兴趣……”给程亦安调整裙子的秋涟顺嘴接道,说完,脸上笑容一滞,错愕抬头道:“您知道……”
她们是闻家派来的人?
要知道她们这位程家大小姐制作礼服的任务,还是按少爷的吩咐,从别家手里要过来的。
就连和她们对接的杨管家都不知道,这程大小姐却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
夫人在她们来之前还交代她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难道是少爷告诉这位程小姐的?这么一想,又觉得很合理了,毕竟是未婚夫妻,应该是有事先提过。
程亦安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秋涟为自己心中的各种疑惑给了一番合理的解释。只笑而不语地由着助理为她整理裙摆……
而这表情更让秋涟认定她是知情的了,后面说话也热情了许多。开玩笑,她们少爷的未婚妻,等于就是她们未来的老板娘,现在不套一下近乎,更待何时?
一方卸下防备之后,后面的事就很好进行了。
几句话的功夫,程亦安就从这位看起来御姐,其实性格单纯好骗的大设计师嘴中套出了缘由。
“少爷平时对谁都冷淡淡的,对程小姐您却很上心,很早就交代了要邀您作为他这次舞会的女伴。
知道您在学校忙,又让夫人安排我们给您制作礼服,我这还是第一次发现少爷原来也可以这么贴心呢……”
在程亦安的配合下,礼服很快修改完毕,秋涟在说明下午会有专门的人来替她化妆做造型后,就带着她的助理离开了。
送走人后,程亦安才坐在沙发上,目光看着这个礼服箱子若有所思。
这闻渊这样的行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公开,他大可不必如此。
而既然他这样做了,就说明……他有了公开婚约的心思?
为什么会这样呢?上次的见面,程亦安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让这个未婚夫突然倾心的点……或许她表现得与原主迥然不同,让他有了探究的兴趣?
手指在思考时习惯性地在膝盖上敲击,程亦安突然想到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女配齐梦雪……他当时对她的态度并不好,却还是让她跟在身边。
而这从他后面的话中可以得知,应该是出于他母亲的要求……由此可知,能让一个对儿子有心思的女生跟在他身边的闻夫人,必然是不喜欢她这个由祖上约定而带来的未来儿媳妇……
同理既然能有齐梦雪……那么只要有机会就会出现王梦雪、孙梦雪!甭管是谁,她都会希望自家儿子有更好的选择……
这么说,这闻少爷说不定还是意在让她当光明正大的挡箭牌,拦下那些从他母亲那里放过来的莺莺燕燕。
这样的推论未尝不是空穴来风,从原故事里,原身最终真当上了这个闻家少奶奶就可以知道……闻渊并不是儿女情长的人,谁当这个少奶奶,只要合情合理,他都过得去。
而闻夫人的行为更倾向于寻找能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她不将所谓的约定放在心上,认为只要闻渊愿意,婚约履行与否都是可操作的。
闻渊在闻家的地位很高,在没有意外情况下,他是倾向于遵守先祖的承诺,履行婚约的……
唔,这么看,要想和平解除婚约还是得从这个闻渊身上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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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