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硕大的银月如玉盘低悬,月色如练。青瑶台与天相近,高处不胜寒,置身其上,不免令人心生冷凄。
四合小宅的主屋里,白玉烛台上赤焰幽幽。屋内各处的博古架上,缀着大大小小数十颗拳头大小的、白莹莹的夜明珠,还有许多不明发光体,全都光亮柔和。若是房里不点灯,瞧着便犹如点星与夜空,别有一番神秘之感。
主屋的外室里,孟远青丧着脸坐在桌边,一会儿远远瞅一眼睡得安详的夏存棠,一会儿自顾自叹一口气。
如今稀里糊涂的就回了宗门,接下来他将迎来最为严峻的考验了——装逼。
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曾说过: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那就是喷嚏、贫穷和low bee的气质。
所以,他作为一条游离在社会边缘的咸鱼,应该怎么做,才能演绎出孟俨常年立于高位的傲气和独裁呢?
如果遇上需要作出决策和规划的公务,他又该怎么装,才能不露马脚呢?
孟俨的修仙技能他只学了层皮皮,甚至连灵剑都召唤不出来,又该怎么扯犊子,才能不让人知道他是个吗喽呢?
还有一个今天新增的塌房潜在风险——杜有期……
啧,说到杜有期,就不得不提一件事了。他原本以为杜有期从头到尾避讳他,是因为胆小或者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结果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他那一身**滚烫的露胸装……
呵呵,他的反射弧估计是死了吧,死在了昨夜,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死在了尉尧英的熟视无睹之下。
想到这儿,此时衣着整齐的孟远青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双手扒着脑袋挠了又挠:
愁啊,愁得人头秃……
啧啧啧,要不怎么说夜晚总会滋生惆怅呢。其实在天擦黑之前,孟远青是这样的:
仗着整个青瑶台只有他一个人,他仔仔细细地把青瑶台的四面八方,连带孟俨的四合小宅全都溜达了个遍。
只见他一会儿蹲在地上,双手贴地,感受青瑶台的疯狂质地;一会儿站在青瑶台边上迎风赏景,又是负手背诗,又是大喊芜湖;一会儿又盘腿坐下,双手放在膝上打坐,大肆感受直冲天灵盖儿的浓郁灵气,满脸飘飘欲仙;一会儿又束手束脚地满屋子转悠,东摸摸西看看,瞧着像路人,像游客,就是不像主人;……
总之,白天的孟远青看上去兴奋得像个癫子。
等天黑了,颠完了,他又进入了沉思者模式,思考自己那灰色的过去,思考自己那白色的现在,思考自己那黑色的未来。
…………
青瑶台的夜是孤独的,只有风与九天上的星作伴。
此时的孟远青也是孤独的,只有幽幽烛光作伴。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他完全不懂孟俨的心理变态历程,哦不,是心理成长过程——咳咳,自从被孟俨留下的装备救了几次命后,现在他已经无法坦然骂孟俨是变态了,不然良心觉得刺挠。
言归正传——他就像煎那延年益寿的中药一样,把孟俨的记忆反反复复地琢磨。这一琢磨就到了后半夜,最后,他发现先前的苦恼根本没必要,因为他很快就会寄了,最多不超过十天。
为什么?这么说吧,孟俨的身份摆在这儿,只要他鱼假虎威,苟住了,续命应当不成问题。而现实是,他想苟都苟不住,因为十天后就是离云宗弟子大型团建活动——“试问”大会。
当然,他也不想去参加“试问”大会,甚至以他的身份,若是把老脸和人缘不要,确实可以借故不参加。
不过,天不遂人愿啊——孟俨是这场“试问”大会的主事人之一,而且这个主事人的位置可算得上是他求来的。
在孟俨的记忆里,他各种砸资源、投表现,才于试炼前夕成功拿下了“试问”大会主事人一任。他本打算在试炼结束后快速返宗安排,没想到却因为傲慢轻敌而丢了小命,成了孟远青的复活甲。
孟远青:呵呵,“试问”大会能试出来多少栋梁、问出来多少天才,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办不下来大会的筹备工作。就算他借着孟俨的记忆作弊都没办法办下来,因为这也是孟俨第一次担任“试问”大会的主事人。
总而言之,他快寄了。
当然,这么说可能不够形象,无法让人体会到孟远青那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的断舍离。
咱们换一种形象点的说法:之前孟远青苦恼的那些问题,就好比一把转轴生了老厚的锈的大铡刀,虽然高高悬起,但运转不畅,落得是断断续续,说不定就卡死了。
而那“试问”大会却如同那耐磨耐擦的砂纸,搓一搓,也许两天,也许三天,也许五天,那铡刀就能哐当一声落下来,直接斩下他的狗头。
因此,一时之间,孟远青觉得自己的未来彻底失去了颜色,索性破罐子破摔,打算先酣畅淋漓地睡他个一觉再说。
于是,他直接在外室的名木雕花长榻上躺了下去。别问他为啥不去偏房住,因为另外两间偏房全都是藏宝阁,连躺下的余地都没有。
然而,当孟远青真的躺下后,根本睡不着。他寻思可能是长榻太硬,睡着不舒坦。
于是,他将目光放到了内室里那张装饰华丽,一看就很好睡的大床上。至于床上睡得深沉的夏存棠,抱歉,虽然对方是主角,但他觉得还是自己的睡眠质量更重要,毕竟他也不知道还能睡几天。
于是乎,他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夏存棠搬到了长榻上。当然,良心未泯的他还是给对方盖了一张皮毯子,那皮毯油光水滑的,触感更是一级棒。
做完这些,孟远青脱掉外套和鞋子,用清洁术把床铺和自己从头到脚都消了一遍毒,然后便躺上了舒适的大床,一个打滚裹好被子。
“呼——,真舒服。明天见了,操蛋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