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诱捕指南 第5章 第 5 章

荀朝这段时间很忙，尽管在他看来是这样的。在他清醒的时候，傅之容总是会教他读书认字。

其实老道士以前也这么教过他，可是他总是没有办法把脑子里想的东西清楚地说出来。

就好像每天傅之容都让他坐在桌子旁边，告诉他每个不同的符号怎么念，是什么意思，但他总是不知不觉间就开始神游，有时候是看着傅之容的脸，有时候是看庭柱上的画，有时候他在回想道观是什么样子的。

“诗......”荀朝慢吞吞地对桌边的人说道，他不太想学说话了，让他自己一个人看会书就好。

或者让他去院子里，虽然那里的花草和动物他大都不认识，但是院子里有一只毛茸茸的狗他知道，以前在桃缘村也见过的。

荀朝心里想着，可是到嘴的话又变成了零星几个字，“别的，看、别的。”

“别的？诗......你是说诗吗？”傅之容思索了一下问道。

听见傅之容的问题，荀朝伸手扒拉着他撑在桌檐的手，将他的手心反过来，在他手心轻轻摁了一下。

荀朝以为傅之容已经理解了他是什么意思，因为当天傅之容没再让他学习，放他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呆着，按照惯例出门去了。

第二天他一清醒，就看见傅之容拿着一大摞各种凡间朝代的诗集，一本一本端端正正地摊在桌子上，让他选一个学。

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傅之容在上课的时候，他总是比平常更清醒，很少有忽然失神的情况，这简直就是一种让人郁闷的体验。

荀朝恹恹地趴在桌子上，傅之容已经出门去了，他除了讲书的时候基本上不在。他今天罕见地并没有去院子里转悠，木桌正对着一排窗户，他只是观察着太阳的光从桌子的一边慢慢移动到另一边，在他眼睛不受控制地被黑暗笼罩前，他猜想这之后也许光会变暗，直到月亮出来，桌子上也许又会泛起一种其他颜色的光芒。

书上说太阳和月亮的颜色是不同的。

傅之容回来的时候发现小孩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尽管以他的修为走在路上不会发出任何脚步声，但他还是轻手轻脚地到桌边抱起了荀朝，准备把他挪到床上。

室内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声，鸟兽此时也已经憩息。

他环视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室内，内心第二次涌起一阵罪恶感......把荀朝一个孩子放在这里是不是太无聊了？说不定他不喜欢和那些灵兽玩？他默默在心里反思了一下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决定明天留下来好好和荀朝交流一下。

他的确是有打算在几日后飞云宗招收弟子的时候让荀朝进入宗门，正逢飞云宗掌门玄蓝——也就是傅之容那个便宜师傅最近正在闭关，他决定操作一下，让荀朝拜在玄蓝门下。至于灵根检测的问题不是很重要，毕竟灵根驳杂也可以修别的道。重点是最好不要被有心之人探测到了荀朝缺少魂魄的事实，否则会在暗处留下不少隐患，那日桃缘村的事情有蹊跷，免不了有心之人想借此下手。

不过，看现在这样子，想要临时把荀朝的说话水平提上去是有些难了。

把他带回来，本来也不是为了让这些无用的琐事来烦扰一个孩子的。傅之容在月色下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叹了口气。毕竟是他捡回来的，还是他来安排吧。

......

荀朝睁眼时，傅之容坐在床边把玩着一根金色的羽毛，他端详了一下荀朝的眼睛，开口道，“今天要不要下山去玩？”

荀朝从床上爬起来，呆坐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依照惯例，荀朝想去拉他的手。

傅之容看着他无比自然的动作，忽然心念一动。

他在荀朝捏他的手以示肯定时，他轻轻咳了一下，开口道：“你要说，‘好’，明不明白？不是这样捏手的。”

说罢，他又像个拨浪鼓一样上下点头，一边解释着，“好，行，可以。是这样说的。”

“点头也可以表示‘好’，明白了吗？”

荀朝睁着他的大眼睛，点点头，又用力地捏了傅之容一下。

傅之容看着他的神色，轻哂一声，最终还是揉了揉他的脑袋，“慢慢来吧。”

他正准备把羽毛收进储物空间时，荀朝忽然抽走了那根羽毛，指尖轻轻拂过柔软的纤维。

虽然不知道荀朝为什么忽然对这跟羽毛起了兴趣，傅之容干脆就让他把羽毛拿着玩了，这是他从风若媛的身上弄下来的。听说凤凰的羽毛可以入药，心口处的羽毛还能召唤各种羽族为自己所用。平日里想要弄下来一根这样的羽毛可是难如登天，可那天凤凰都落在自己手里了，可不得薅几根下来吗。虽然他有心想试试这根毛到底是不是真有召唤的功能，但是动静实在也太大了。

他施了个术法，将两人用幻术变了个装，带着荀朝去到了凡间的京城。

荀朝看见一直有一根金色的线圈在他的手腕上，另一端连着傅之容。街巷两旁的店门大开，遥遥望去里面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东西，甚至有几扇木门上也被挂上了招牌，还有的直接把摊子摆到路边。店主搬个凳子坐在门口，与那些推车的流动商贩讨论着家长里短。还有不少门内飘出白色的热气，隐约可以看见底下炉子里跳动的火光。人群的声音喧闹到满溢出来，这条巷子根本装不下，只能漂浮在空中。

荀朝感觉整个人都被浸泡在这种混乱的声音中，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蹭到他的身上，他们行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家伙。每走几步，就能听见有人在朝他们说话，“公子要不要看看这个裘帽”“小娃娃喜欢这个手鼓吗”，他的步子越迈越小，最后他在每一个摊子前都要停留一会。

傅之容偶尔对着他耳边介绍这些东西是干嘛用的，可附近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只能听清零星几个字，然后扣着傅之容的衣角。

他仿佛看出了荀朝的心不在焉，干脆把每个他看过的东西都买一份下来，边走边教他怎么用。在凡间傅之容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东西放进储物空间，于是他向水果摊的老板讨了个麻袋，把东西一股脑装了进去，扛在身上。

刚要走，他又看着摊子里摆着红红绿绿的果子，顺便又每样买了些带回去。

谁知就这一会功夫，荀朝就跑不见了。

此时的荀朝站在和一大堆孩子站在一起，看着一个小方盒子里跳动的木偶人。周围的孩子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还有人扭头跟他说话，虽然他很快就有些尴尬地转回去，因为他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那提线木偶动作流畅得堪比真人，手舞足蹈、唱唱跳跳，仔细分辨一下，似乎有的木偶连手指都能活动。一轮闭幕之后，又上来另一轮全新的造型，他们无一例外地身着繁复的服装，布料的质感比起山上的人穿的服饰也不遑多让，小小的水珠一般的扣子镶在其中一个女性人偶的衣袖上，晃动起来好看的紧；与她对戏的那个男性木偶身着铁甲，剑眉星目，威武地挥舞着手中长剑，背后还插着层层叠叠的旗帜，还有些木偶满脸都涂成了黑色，红色的眼珠，背着一柄巨斧，每次转动身体都带起一阵寒光。有的木偶有三张脸，或是只有一个眼睛，在小小的盒子里上演着各种精彩纷呈的故事。

荀朝的目光已经完全粘滞在盒子里了，他只觉得盒子背后还能不断传来各种腔调的说话声，以及咿咿呀呀的乐声。完全没注意到背后手指上挂满了竹签的老人，正在哟哟地给戏剧配着音，还有一边坐着念台词，拉琴的少年少女。

只见一个小人掏出一把红色的折扇，在脸上挡了两秒，待那小人手腕一转，扇子“欻”地一声收起，他的面庞已经从刚刚的红色变成了蓝色，众人齐齐发出“嚯”的吸气声。他得意地在“舞台”中央大摇大摆地走了两圈，又故技重施，只不过这次那扇子只是一晃而过，红脸木偶又迅速变成了黑脸木偶。众人再次“嚯”地吸一口气。

傅之容顺着手腕上的金色细线找到了荀朝，看他一个人也挺尽兴，就在一个糖画铺子勾了一个小狗形状糖，等荀朝回来之后给他。

一天的时间过得要比山中快很多，荀朝抬头看，天空被望不到头的街巷切割成细长的一条，太阳在远处散发出与糖画一样颜色的光芒。

他很少见到这种色彩。

荀朝忽然反应过来今天他好像一整天都醒着。傅之容倒也乐得其所地跟在他身边逛了一天，他此时福至心灵，掏出留影石在城外夕阳落下的地方给两人合了一张影。

他抓着荀朝细细的手臂，试着让他摆几个好看的姿势，但是荀朝的四肢可以说十分僵硬，与趴在他身上时那种软乎乎的触感形成了极大反差。

总之，不管怎么摆，荀朝都像个僵尸。

于是傅之容放出一道灵力托着留影石，让它漂浮在他们面前，准备来个抓拍。

“咔嚓。”

傅之容调出了留影石里的画面。

影像里的荀朝举着糖画，眼角弯弯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到了脸上，傅之容在他身旁扛着麻袋，低头看着荀朝，莫名有些滑稽。

傅之容盯着分析了半天，这是他第一次在荀朝脸上看出类似于喜悦或者满足的神色。